這日,丁香來取補湯。
小廚房這裡得了信,賀嬤嬤就親手把一個黑色小砂罐放進一個小籃子裡,遞給了孟姑姑。
孟姑姑和賀嬤嬤雖無師徒之名,但她做膳的本事可都是賀嬤嬤一手教會的,所以兩人歷來親近,孟姑姑也算的上是賀嬤嬤極爲信任的人。平日裡給西院那邊遞湯,明明可以隨便就找個小太監搭把手的,但賀嬤嬤從不讓假於他人之手,都是孟姑姑親自去。
宮裡頭出來的,歷來謹慎小心。
孟姑姑去了璟泰殿門口,把手裡的籃子給了丁香,又從丁香手裡接過一個昨兒提走的籃子。
“又勞煩孟姑姑了。”
“這有什麼勞煩的,快去吧。”
丁香走後,孟姑姑轉身進了門。
沒走兩步,迎面看到一個向她這邊走來的小宮人。
那小宮人年紀不大,十四左右的樣子,身穿一件粉色小襖並一條月白色的褶裙。瓜子臉,一雙大而忽閃的桃花眼兒,粉嘟嘟的櫻桃小口,窄窄的腰身,纖細如柳。
看到那雙眼,孟姑姑就想到小豆子昨兒說的話了,心裡也就對上號。
孟姑姑也不是沒見過這幾個人,只是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所以也就看了個大概。此時剛好碰個迎面,看的自是清楚。
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果然很像。
可也就是眼睛罷了,而且形似神不似。
孟姑姑不動聲色就擦身走了過去,那小宮人瞄了她一眼,眼中滿是好奇。
見那年紀大的宮人走過,倩晞行至宮門處,見到那守門小太監,臉上劃出一抹很甜的笑容。
“小李子公公,那位姑姑是誰啊?奴婢怎麼見她每日都來這裡往外面遞東西?”
“那是小廚房的孟姑姑,給花夫人送補湯呢。”
倩晞心中疑惑,面上笑着道:“花夫人是誰啊,爲什麼這個孟姑姑要給她送補湯?”
小李子睨了她一眼,面上不冷不熱:“不該問的就不要問,花夫人是誰,自是不是你等能打聽的。還有說了幾次,福公公有令,沒有上面的允許你們這幾個小宮人是不允許出璟泰殿宮門的,閒的沒事不要總來這裡。”
“哦,謝謝李公公的指點。”
倩晞怯弱的笑了笑,扭過頭才隱現忿忿之色。
***
丁香領膳回來。
丁蘭和春草擺好膳後,便下去用飯了,僅留丁香一人侍膳。
“夫人,先喝些湯再用膳吧。”
丁香把小砂罐的蓋子打開,邊說邊拿了一隻白瓷小碗,用湯勺舀了大半碗出來。
小花接過,用小湯匙舀了喝。
“嗯……嬤嬤手藝越來越好了,這湯真香。”她享受的眯起眼,微翹的眼角半眯着。
丁香輕咦了一聲,小花擡眼瞄去。
“夫人,您看。”
只見小砂罐的蓋子反面,有一處上粘了一塊拇指肚大的油紙。丁香用手摳了下,那塊油紙便脫落了下來,原來這塊油紙是用一小坨麪糰粘在蓋子上的。
油紙呈摺疊狀,丁香打開,見裡面夾了一張很細小的紙條。
小花放下手裡的碗,接了過來。
紙條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小字,來一趟小廚房。
補湯是賀嬤嬤送的,瓦罐是從小廚房裡出來的,那麼就是說這張小紙條是小廚房那裡遞過來的。
小花一瞬間就想到了賀嬤嬤。
丁香又翻了翻那油紙,說道:“夫人,別的什麼也沒有”
“沒事,這應該是賀嬤嬤給我遞的話。”
可爲什麼不直接說,而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呢?小花和丁香心裡同樣閃過這個念頭,對視的眼中有着疑惑。
“拿去燒了吧,就當啥事兒也沒有。”
小花嘴裡說着,手裡又端起了白瓷小碗兒。
“是。”
用膳的同時,小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半天想不出所以然。
賀嬤嬤肯定不可能無緣無故給她遞這樣的話,璟泰殿的大門外面人有多難進,大家心裡頭都有數,所以肯定是有原因。
可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
景王從前院回來,走到璟泰殿巷道前的時候,腳就勢轉了彎向西院的方向走去。
“殿下,不回璟泰殿了?”福順在一旁低聲問道。
景王已經連着幾日沒回璟泰殿了,也難怪福順會心急。
шωш ¤ttκā n ¤¢ o 景王沒有說話,徑自往前行着。一路到了西院,春梅正想進去通報,被景王微擡的手製止。
小花窩在炕上翻書,聽見外面的動靜,正想起身準備去迎,就見景王走了進來,並擡手止住自己下炕的動作,自己來到炕沿邊坐下。
“殿下。”小花眉眼中有些欣喜,尤其是景王最近這些體貼的動作,更是讓她心中一股甜意瀰漫開來。
景王摸了摸小花的頭髮,表情未動,眼神卻是軟了些。
“殿下從前院回來的嗎,等會還走嗎,如若不走,婢妾讓她們拿來屋裡穿的衣裳。這外頭穿的衣裳在屋裡穿,總是感覺不舒服的。”
“不走。”
聽到這話,小花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丁香捧來景王放在西院的家常衣裳,還有鞋面極軟的綢鞋一雙。
小花下了炕來,不假她人手的服侍景王把外面衣裳換了,正準備蹲下給他脫靴子換鞋的,卻被景王拉住。
丁香眼色好,見此,趕忙過了來,跪着給景王褪了腳上的靴子。
一番作罷,丁蘭奉上茶,服侍的宮人便魚貫出去了。
景王不喜歡身邊侍候的人多,而小花與景王相處的時候身邊有人也會拘束,久而久之,現在一般兩人相處的時候,屋中都不會留人的,包括福順來到西院以後也可以自由活動了。
小花把自己剛纔佔住的位置讓給景王,把景王安置在炕上靠着後,自己在一旁坐下。
景王摸了摸她頭髮,她則是回蹭了蹭他的手指。表達很含蓄,但之間的氛圍極好,小花雖看景王眼神仍然還是那麼淡漠,但從其中總能抓到些讓她心悅的東西。
景王愛看的書就在手邊放着,隨手拿了一本就翻了起來。小花坐在一旁手裡拿着一件衣裳縫着,偶爾景王會擡眼瞄她一眼,看到那件月白色的中衣,會心情極好。
“這中衣不繡點東西上去真的好嗎?”
尤其殿下每件中衣都那麼精緻,看似普普通通,但從袖口的一些暗紋就可以看出是那種手藝極好的繡娘所制。再看看自己手裡的,每次小花都會橫生了一種羞恥感。
景王沒說話,摸了摸她的手。
“好吧,婢妾不再問您了,只要您覺得可以就行。”靜了一會兒,小花又說道:“算了,奴婢還是在袖口繡些花紋吧,要是繡的不好,殿下可千萬不要嫌棄。”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如此才行。
景王似乎聽出她口氣裡的忐忑,又摸摸她的頭髮。
羞恥感與忐忑頓時沒了,小花半垂着的臉笑容更大,埋下頭繼續認真縫着。
做了一會兒,小花瞄瞄一旁櫃子上的沙漏,居然轉眼間就過了半個多時辰了,她放下手裡的針線活。
見那人還垂眼在看書,開口說道:“殿下歇會兒吧。”
景王擡眼看她一眼,放下手裡書。
這兩個人都是那種極其單調的人,小花呢,平日裡打發時間,除了做點繡活兒啥的,便是看看書,讓下面宮人陪着打個雙陸。而景王就更貧乏了,反正小花是沒見到他除了看書還能幹什麼,要麼就是坐着發呆。
見那人瞄着自己,小花磨蹭着偎到一旁,感覺他用胳膊環着自己,心裡幸福的喟嘆了一聲。
如今這樣的情況,是小花幾輩子都不敢想象的。景王雖然不愛說話,但說實話對她極好,總是聽到下面的人對她說‘殿下極寵愛夫人呢’,她心裡漸漸竟覺得也是如此。
只除了,他仍然不愛說話的性子。
不過——
小花擡眼看了他一下,又看到他望着自己的眸子。很黑很亮,晶瑩剔透的彷彿沒有情緒,卻很是專注。
似乎這樣,不愛說話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對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秉性,他能這樣她已經覺得非常非常好了。好到偶爾她一個人坐在那裡,就突然想哭。
像此時,小花又有一種想熱淚盈眶的感覺,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卻總是忍不住。她埋下頭,將臉在景王的懷裡蹭了蹭,靜止不動。
景王一直沒出聲,等小花反應過來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屋裡的光線已經暗下來。
她哎呀了一聲,坐直起來,“丁香,掌燈。”
丁香和丁蘭步履輕巧的走進來,把屋內的燈逐一點上。
剎那間的光亮,讓小花一時反應不及,眯了眯眼,又看到身旁的人,有一瞬間的眩暈。
“怎麼了?”
小花笑了笑,摸摸眼睛,“沒什麼,突然亮起來有些晃眼。”
“夫人,要用膳嗎?”
小花看了景王一眼,景王點點頭。
“去吧。”
用午膳的時候,小花突然想起賀嬤嬤那張小紙條,有些欲言又止。
景王似乎察覺到她有話說,“說。”
小花猶豫了一瞬,決定實話實說,“婢妾當初在璟泰殿的時候,小廚房的賀嬤嬤待婢妾極好。”她看着景王的眼,頓了頓,又說道:“婢妾好久沒見到賀嬤嬤了。”
景王想到了那件淺絳色的衣裳,又看了看眼前眼含期待與忐忑的小花兒。
半響,才啓口,“孤王會吩咐。”
“謝謝殿下。”
不知道爲何,景王看到這小花兒的笑容,就會覺得心情極好,極好。
用完膳,又沒事幹了。
小花提出建議,“殿下,婢妾幫你鬆乏一下?”
景王點點頭,兩人便去了臥房。
現在比以往講究多了,每次給景王鬆乏之前,小花總會讓他先泡個熱水澡,泡得活泛了再按。當然也有時候,景王哪裡不舒服了,會突然開口讓小花捏捏,不過那種情況極少。
景王泡了熱水澡,來到牀上伏下。
熱水溫度頗高,比他慣用洗澡水溫度要高多了,泡了一下出來,感覺身上毛孔都是打開的。被褥極軟極柔,又帶着小花兒身上慣有的淡淡的想起,讓景王發出一聲無聲的喟嘆。
一套下來都是極其熟練,小花一邊按一邊說道:“殿下您每次看書一次不要看太久了,長時間頸部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又是慣常的垂頭,就會這裡……”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用小手捏捏景王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