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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朝堂之上又因前皇后冊封一事爭吵起來。

最近這件事成了一個沾了就爆炸的炮筒子,只要一提便會吵起來,一吵就會沒完。

大臣們各抒己見,有的說要遵循先帝遺詔,有的則是說此舉有違倫理綱常。

抱着倫理綱常不丟的都是些老大臣,思想僵化,爲人迂腐,篤定‘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父即是父,母即是母……倫常是人道世界作爲提升的根本,人的一切規章與典則都需依持倫理而定……若無倫理,就無綱常,是時父不父、子不子、上不上、下不下,世道便會一片大亂……’

這套言辭最近都被這些人炒爛了,一些不算迂腐的大臣都能抱着說兩句。

因這些言辭確實有理,每次碰到這樣的言論贊成遺詔派的就頗有些黔驢技窮。今日,遺詔派剛顯侷促,一名文官走了出來,言語簡練,卻一針見血。

“三綱者,何謂也?謂之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如此簡單的事情,何必再爭!”

這種說法頗有些無賴。

說倫理道綱常的人,均是說咱們應該按着倫理來,父就是父,母就是母,這是不可駁辯的。如若不照着倫常行事,日後規矩就會亂了。

這些話是針對景帝而言,意思是指讓他一定要克盡孝道,遵循倫常,冊封先皇后爲聖母皇太后,駁先皇之遺詔,畢竟先皇的遺詔是有違倫常的。如若不遵守,便是有失孝道。

這話即使沒人明說,但是人都懂這個道理。

景帝也懂。

而這位文官說的也是倫理綱常,卻是換了個角度角度來說的,何謂三綱,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爲子綱,在父親面前,兒子必須得遵從,夫爲妻綱,夫君的命令,妻子必須聽從。

先帝即是君,又是父,還是夫。爲何不聽先帝的呢?新君是想盡孝道,但他不能有違君命與父命,你們又何必拿着倫常來指責皇上。

兩者說法都在理,道理也是一樣的,就是所處觀點相駁。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有各的道理,因此展開了一輪持久的口水拉鋸戰。

而本該可以聖意獨決的景帝,因所在微妙,一直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

因先皇后一事未下定論,新君妃嬪的冊封與先皇妃嬪遷宮一事都還是擱置着。

景帝雖已登基,卻仍帶着其家眷住在東宮。

對於自己姑母這次的事,蕭氏一開始也甚是憤慨的,覺得先帝真是不仁義,死了就死了,臨死還下了個這樣坑人的遺詔。

可日子久了,因姑母冊封一事一直僵持不下,自己的冊封一直提不上章程,蕭氏便急了。

蕭家也是有派人來東宮,讓她在景帝面前說幾句好話的。一來她在景帝面前說不上話,二來自己目前的身份都極爲尷尬。

等蕭家再次來人,蕭氏便抱怨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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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來人自然是蕭氏的親孃,包括名義上的嫡母蕭二夫人也來過。蕭氏的話她們也帶回去了,現如今蕭氏身份尷尬,說是太子妃吧,夫君已經是皇帝了,不說是太子妃,一直沒有個冊封下來。現如今宮裡只是叫蕭氏娘娘,可是什麼娘娘呢?娘娘那麼多。

又因小花肚子大了起來,蕭氏更是憤恨恐慌。生了陛下的大皇子大公主,再來個二皇子,她更是沒處站了,現今蕭氏一心一意的就想把自己皇后的寶座正式確定下來。

蕭家現在就面臨了一種很尷尬的局面。

是繼續撐着,全力把太后的位置保住,還是先把蕭氏的皇后之位拿下。太后那裡一直是膠着狀態,蕭氏這裡情況也不好。這是一樣很難抉擇的選擇題,毫無疑問蕭皇后比蕭氏的分量重很多,太后的分量比皇后的分量重很多,蕭皇后又是正兒八經靖國公府的嫡系,所以對於蕭氏的抱怨,蕭家漠視了。

蕭氏眼見蕭家不幫自己,當着蕭夫人的面就痛斥開來,說蕭家不拿我們當自己人,只當可以利用的工具,當年爲了自己的私利,把她嫁給一個啞子,拆散了自己和表哥,如今照樣爲了別人,忽視自己。

蕭氏話裡說的是誰,蕭夫人聽的懂,她的心中也是有埋怨的。回去後當着蕭氏爹一通埋怨,自是不必說。

外面鬧得一團糟的同時,小花日子過得倒是平靜。

先帝殯天初始,日日都需去跪着哭靈。不光小花,連晫兒依依都必須去。倆孩子瘦了一圈不算,小花也在哭靈中動了胎氣,最後還是景帝下了旨,讓她回去安心養胎,兩個孩子年幼,也不用日日去,每天去露下面就好。

在榻上躺了半個月,太醫才準小花下牀。

這日下得朝來,景帝也沒去御書房,便直奔東宮。來到小花院子,兩人先是用了膳,纔去榻上歇息。

小花斜靠在一側,給躺在她腋下處的景帝揉着太陽穴。

“皇后娘娘的事情,還沒定個結論嗎?”

“他們愛吵,便讓他們吵。”

小花笑着調侃,“陛下不是每日被吵得頭疼嗎?”

景帝換了個姿勢,用臉頰蹭了蹭小花的大肚子,纔不要告訴她他每日累了,就想讓她揉揉,就像此時這樣躺了一會兒。

剛登基不久,事務繁多,其實不光是蕭皇后冊封一事,還有許許多多的事都要辦。當然,對於蕭家,景帝的認識又深了一層,能發動這麼多人來附和冊封前皇后爲太后一事,說明蕭家的勢力真是不可小覷。

當然,他也不介意朝堂上就這麼天天吵着前皇后的事,把大家注意力都引開,其他的事纔好辦。

不過這些煩心事,景帝都是不會和小花兒說的,她只要好好的呆在這裡,呆在他能看到的位置,好好的養胎便可。

“孩子又踢你了嗎?”

小花摸摸自己的肚子,“還好,比晫兒他們當初聽話多了。”

五個多月的身孕,早就有了胎動。

“我睡一會兒,等會兒還得去御書房。”

小花沒在說話,換了姿勢,在他身邊躺下,準備陪他小憩一會兒。

***

連着吵了一個多月,吵到最後大家都不知爲何而爭了。

本是因蕭皇后冊封一事而起,最後反倒成了大家的理學之爭。

這日,下面吵完,景帝沒像之前那樣說下次再議,而是開口說了一段話。

大體的意思就是,你看你們吵了這麼久,朕一直給大家充分發揮自己辯才的機會,只是你們太過不爭氣,一直沒爭個高下出來,既然相持不下,那就還是照先帝遺詔來辦吧。

話不是原話,但內裡的意思大家都聽得懂,羣臣愕然,推想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經歷,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個傻子。

皇帝不急,大臣倒是急得跳腳了,怎麼沒想到先探探新皇的意思呢?

其實不是沒探,只是景帝一直很沉得住氣,什麼端倪都沒露出來。直到此時他開了龍口,大家才恍然大悟。

蕭家勢大,出了個前皇后,再來個皇太后,新皇的即將冊封的皇后也是蕭家的,估計任何一個皇帝都不願自己後宮有兩個位高權重的蕭家女人吧。

其實不光皇帝不願意,很多大臣也不願意。

頓時,朝堂上一片安靜。

不管是基於皇權的獨斷,還是出自於派系之爭,稍微有點政治嗅覺的都不敢再幹預此事。背後有蕭家指使的大臣當然還想蹦躂,可看看目前這情勢,都不敢再言。此時再要出聲,定會有人上來扣居心叵測動搖社稷的大帽子,誰也擔不起這個。

不得不說,景帝這手玩的很漂亮。

我是很有主見,但我先看着你們爭,既然你們爭執不下,就不要說我剛即位便專斷獨行了,更不要說我不講孝道了,連你們都爭論不下,作爲事情的中心點,我的爲難也是可想而知。

甚至有人猜測,當初那提出三綱五常的文官是不是新皇背後指使的?

總而言之,景帝高深莫測的臉很是給了些人壓力,這事暫且就這麼定了。

事情一定,便好辦了。

冊封前皇后的聖旨立馬傳下來。

蕭皇后被封爲太妃,因身份特殊特加了一個‘皇’字。可再怎麼加,皇太妃與太妃又有何區別,區別就是皇太妃聽着比太妃好聽一些。

與聖母皇太后更是不能比了,皇太后是皇帝的母后,是需敬着的,是可以住慈寧宮享受整個後宮乃至皇帝皇后參拜的,是舉凡國有大典,位置在皇帝其上的……

蕭皇太妃的各種怨念自是不必提,那句‘你真狠’的話在心裡說了無數遍。

前皇后冊封詔書一下,之後便是陪孝純帝而去的許貴妃之事了。

先皇的遺詔是貴妃追封爲後,並以皇后的身份同葬。可自己卻沒有下這封后的遺詔,而是讓新皇來做,也不知道是何意。

是不忍傷蕭皇太妃的心嗎?可看蕭皇太妃如今這處境,也沒覺得先帝仁慈到哪兒去,總而言之就是讓人琢磨不透。

景帝也沒多慮,追封先貴妃許氏爲賢順皇后,與先皇同葬帝陵。當然帝陵中還是有給蕭皇太妃留一個位置的,只是本來的帝后同葬,變爲了一帝兩後同葬。

錯了,是一帝三後,景帝當然沒有忘記追封自己親孃爲母后皇太后,移陵入帝陵。

辦完了先皇的事,接着便是自己的事了。

首先最緊要的一件事便是封后。

與之前景帝辦蕭皇太妃與賢順皇后之事的利索相比,此次動作卻顯得有些拖拉。見景帝一直沒動靜,有人急了,便有大臣上奏此事,景帝也沒說不辦,只是說蕭皇太妃的事拖了如此之久,他和他的家眷如今仍住在東宮呢。

話裡的潛意識就是,朕這位天子因你們這羣沒用的相持不下,久久未挪宮。家還沒搬呢,你急什麼。

把那位老大臣臊了個滿面通紅。不明就裡之人,自是沒覺得有什麼,一些個人精們就看出了端倪。

據說,這陛下有位嬌寵的娘娘,誕下了大皇子並大公主,如今又身懷六甲。與之對比,蕭娘娘嫁於陛下已有數十年,至今未有生育。

難不成,這是想換皇后的節奏?

想借着新君刷存在感的大臣自是羣情激動,暗裡各種準備,以備是時一定不能讓陛下幹出如此昏庸之舉。

想看蕭家笑話的,自是穩坐釣魚臺,你們這蕭家本是想一宮兩後,如今這老的被先帝坑了,可別年輕的這個再被新皇給坑了,纔會笑掉京城人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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