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疇的臉色頗爲難看,這個漏洞自然是他最擔心的,以過渡期的名義糊弄過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他暗自尋思半天,又看看在座的衆人恐怕不少都有贊成之意,人心所向,也只得如此,總不能剛立規矩、制定章程,自己就帶頭破壞吧?
“我有個條件,如果候選人的得票數沒有超過一半,董事長的職位就要按照我的提名來任命。如果沒有異議,就準備投票吧。”
儘管很無奈,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如果大夥遵守章程,認真投票,倒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但願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李天疇很快就調整了心態。
沒人吭聲,李天疇就當默認,反覆強調自己已經辭職,不再參選之後,他便自告奮勇統票,指定付爾德唱票,並由小宋監督。第一輪候選人推薦,不超過四人,得票最高的是李天疇,其次是祝磊、彭偉華和付爾德。
對於這個結果,李天疇哭笑不得,但很果斷的宣佈給他投票的均視爲廢票。大家唧唧歪歪了一會兒也就不再堅持,把第五名小宋拉進來,算是湊足了候選人名單。
正式投票開始,李天疇頗爲擔心,推薦人選舉的時候,老祝和彭偉華就相差一票,加上船長這幾個搗亂分子盡投廢票,恐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睞。
但唱票的結果卻令李天疇大跌眼鏡,祝磊以絕對優勢當選爲董事長,小宋排第二,付爾德第三,彭偉華竟然一票未得。很有些沒想明白,但仔細一琢磨,他便恍然大悟,繼而心緒大定,緊繃了很久的那種莫名的擔憂也煙消雲散。
李天疇忽然很感動,小宋剛纔戳中要害的提議實則幫了大忙,而眼前這幫桀驁不馴的粗胚其實早就心裡有數,也早就明白了自己煞費苦心這番折騰的用意。恐怕真的離開大夥太久的緣故,從什麼時候開始如此不信任眼前這幫兄弟了呢?
對於這個結果,彭偉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堪,相反,他神色十分淡然,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其實,彭大掌櫃自己那一票投給了祝磊,也暗示良子跟着他投,完全是真心實意,不要面子,也不再小肚雞腸。他自己都沒弄明白是如何頓悟了。
過程曲折,但結果是好的,李天疇欣喜之下起身向祝磊道賀並宣佈晚宴開始,並邀請秦伯參加。至於董事會成員選舉、新的公司章程、制度學習,都往後放放,安排在第二天,這也是他最後一次毫無顧忌的向衆人發號施令了。
酒是好東西,酒場能敞開心扉,亦能解決問題,裕興衆人自然不會例外。大家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李天疇也是同樣。酒話中他和彭偉華、良子剛剛撕裂開的溝塹也在無形中慢慢填補。
酒同樣不是好東西,酒場很可能會耽誤事兒。不但聶濤的事兒隻字未提,而且晚宴下來,除了女士,很少有能站着說話的人,李天疇本想借着酒膽跟小宋說兩句心裡話,但最後被擡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頭疼欲裂的李天疇突然接到了教官來電,提前結束休假,有緊急任務,速度奔赴西南滇省德弘州。
很短暫的蒙圈之後,李天疇立刻行動起來,暗自慶幸提前把大事兒辦成了,否則這次回來就算白費了。極爲迅速的整理和洗漱後,他敲響了祝磊的房門,簡單的託付送聶濤回蔡家園的事兒,另外就是辭行了。
祝磊大感意外之餘也不好多問和挽留,親自陪李天疇出了院門,卻未料到在門口碰見剛剛買菜回來的小宋。
“路上一切順利。”耳邊飄來一聲祝福,祝磊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門前只剩下披着晨露的宋丫頭和滿面尷尬的李天疇相對而望。
小宋的神情仍然冰冷,但雙目清澈如水,就那麼一動不動的望着對方,而李天疇的整個大腦似乎都不在預定軌道上,目光也顯得呆滯和遲鈍,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這麼急着走?”還是小宋打破了僵局。
“是的,情況突然……”
“那麼,一路保重。”小宋並不深究昨天的突發情況,語氣也如同向鄰家熟人打招呼一般淡然,只是清澈如淵的雙目已起了濃濃的霧氣。話音才落下,她便低頭側身向院門內走去。
李天疇黯然,雖然早已決定了卻這段緣分,但未料到是以這種冷漠的方式,或許……如此也好。目送小宋的背影,他不禁喟然嘆息。
只是剛剛轉過身,李天疇的耳邊便傳來小宋溫婉的聲音,“以前說過,帶我去看大山和草原,還算不算數?”
院門口,宋丫頭探出了頭,雙目間已經淚水漣漣,李天疇注視着對方,忽然有一種想抽自己的衝動,猛吸幾口氣後,他勉強擠出了笑容,“算數,夏天的時候,大家一起。”
“……再見。”小宋一下失落了許多,繼而在門框內消失不見。
“再見。”李天疇寥落的迴應了一句,心裡有一種抽搐的疼痛,但還是毅然轉身,大步而去。
……
猛苛小鎮的旅館內,武放正汗流浹背的吃着一碗泡麪,儘管沒有任何食慾,他還是強迫自己將帶有防腐劑味道的麪條吃的乾乾淨淨,甚至連湯水也倒進了肚子裡。
這樣會出一身大汗,對該死的發燒有緩解和抑制作用。昨天夜裡,武放在疑似目標位蹲守了半夜,原本有些緩和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嚼了數片感冒藥後,一毛作用也沒有,還不如發發汗好些。
這種疑似目標,武放是根據袁華留下的線索來推斷的,從州府一路到猛苛若隱若現,這也是他不顧勸阻來到這個小鎮的原因。
袁華是小組中除‘醫生’之外追蹤與反追蹤能力最強的人,即便是失手被控制,但只要是在清醒狀態下,他都能隨時因地制宜、不露聲色的留下線索。在韻山探究老A巢穴的時候,就是他憑藉這種能力找到了潘文軍,也因爲這種能力給武放留下了重要線索。
當然,某些線索極爲倉促,倒不如說是痕跡或者一小段無線電信號,這是一個微型的發射器,就植在袁華嘴裡右側的槽牙中,這是他和武放之間的秘密。除了武放以外,沒幾個人能識別和發現,更不要說弄得明白了。
‘醫生’之所以反對並勸阻,就是擔心犯了冒進的大忌,事件本身就處處透着古怪,而且小組成員未到齊,許文也曾叮囑過不能莽撞。
但怎奈武放救人心切,堅持自己的看法,像倔驢一般,根本勸不住。沒辦法,‘醫生’只能一面彙報,一面跟蹤並暗中保護。
開玩笑,三名經過嚴格訓練,有着豐富外勤經驗的反恐成員,其能力甚至超過了一線作戰部隊的優秀偵察員,就這樣莫名奇妙的失聯了,實在匪夷所思,武放哪能受得了這種憋屈。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武放沒有告知‘醫生’,那就是緊接着失聯的陶猛在兩天後突然出現在猛苛,或者說那個帶有衛星定位裝置的腕錶在小鎮發出了信號,只可惜很短暫,瞬間就又蹤跡皆無了。
武放不確定醫生是否也收到了信號,但爲避免節外生枝,他只想按照自己的思路來。可擺在他面前的線索指向了多種可能性,第一種,陶猛可能在州府就發現了袁華二人的蹤跡,由於倉促或未知的原因,自己跟蹤過去,然後又發生了某種意外。
這一條不太符合邏輯,雖然失聯前袁華和郭耀武的最後位置就在州府,但陶猛發現後爲什麼不彙報?從州府到猛苛這麼遠的距離,難道就連一點時間都騰不出來?
第二種,陶猛確實遭到了意外,和袁華二人的失蹤是有聯繫的兩個事件,但腕錶爲什麼出現在了猛苛?只有一種解釋,這兩起事件是同一夥人乾的,這一條到更爲符合邏輯。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陶猛發現了情況,一路追蹤,還未到猛苛便發生了意外,與第二種情況殊途同歸。但無論哪種情況,線索的地理指向都瞄準了小鎮猛苛,也是整個系列案件的源發地。
可是在猛苛,線索終於斷了,經過對兩個疑似目標摸排蹲守後,武放又探查了小鎮周邊所有可能的地方,結果一無所獲。當晚又對最後一個目標第二次蹲守,這是個重點目標,雖然暫時收穫寥寥,但終於有了一點眉目。
這種‘可能的地方’應該同時符合兩個條件,一是袁華留下的線索或痕跡,二是能夠聚集多人卻很隱蔽、至少可以在一定時間內避免引起懷疑的地方。且不談線索,巴掌大點的小鎮,符合條件的場所實在不多,工廠、學校、集市後面的倉庫,再有就是小鎮西側的明沐山。
因爲已經春季開學,首先排除掉的就是學校,其次就是集市後面的倉庫,那裡面積不大,過於嘈雜,而且一天到晚都有貨物進出,所以被對手選擇的可能性極小。
剩下的是小鎮的三家工廠,規模都不大,算是鄉鎮企業級別的。一家印刷廠,一家副食加工廠,還有一家木器廠位於小鎮北端。袁華最後留下來的線索正是指向鎮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