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奔流不息的河面,疑惑地對莫邪說:“怎麼纔可以進去?”
莫邪嘆了口氣,抓住我的手,上前一步,抱緊我,低頭說道:“閉上眼睛!”
他的聲音彷彿就在我的耳邊。呼出的氣息吹拂着我的頭髮。一顆心不由自主狂跳起來,我不敢多想,立刻閉上了眼睛!
一個冰冷的懷抱擁住了我,我彷彿被他抱起,接着騰空,落入了一個十分柔軟的所在!
沒有水流的感覺,周身只感到身邊的空氣都在離自己遠去,好像自己在一個時空的隧道里急切地消失。
我想要睜開眼睛,耳邊卻傳來莫邪的聲音:“不要睜眼!一直閉着。”
等到身邊呼呼的風聲停止了,莫邪才說道:“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
四周是蒼茫的夜色,遠處似乎有山巒起伏。這裡好像不是水底,倒彷彿是千年之前的曠野!
可是面前卻有一處高高的門楣,層層疊疊的屋檐隱約若現在煙霧之中!
“進來吧!”
莫邪率先向前走去,兩扇青色的大門“吱呀”一聲無風自開!
黑暗中。一股陰風吹來,似乎有一絲血腥之氣。莫邪的臉立即變色,說道:“不好,莫安已經開始了!”
我不明白這話,可是不等我開口詢問,他就拉着我加快了腳步,飛快地往裡面奔去。
身邊樓臺亭閣掠過,一人多高的荒草充斥着所有的空間。這裡明明是一片荒寂之地,分明是許久未曾有人到來。
莫邪拉着我向前奔跑,穿過重重庭院,後面是一座萬丈深淵,對面一座高山矗立,這裡竟然別有天地!
突然,從前面竄出一條十幾米高的巨蟒,它睜着兩個燈籠大的眼睛。一雙血紅的眼珠猙獰恐怖,一下子伸到了我的面前,張開了牙,中人慾嘔地腥氣撲向我的子裡。
我嚇得魂都沒有了!
莫邪伸出一指對準了巨蟒,厲聲喝道:“畜生敢爾!”
一道白光射向巨蟒,它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焉了下去!
我只感到雙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上。
莫邪連忙抱起我,好言安慰道:“別怕,它不敢對你怎樣的!”
他又厲色呵斥巨蟒:“畜生,還不趕快滾開!”
這條巨蟒竟然好像蚯蚓一般,匍匐在地上無聲無息地溜走了!
我渾身只覺得不住冒冷汗,心跳也越來越快,不知爲什麼。就好像缺氧的感覺一樣!
我艱難地抓着莫邪的手,低聲說道:“爲什麼?爲什麼我會覺得難受?”
莫邪看着我,目光裡透出一種悲憫,緩緩說道:“血樹之地是你兇殺之地,你接連兩次在這裡遭遇不測,自然是很不喜歡這地方的。不過你放心,你就算流血滋養血樹,也不至於死,最多也只是對身體有所損傷,休養個一年半載也就好了!”
我半信半疑地答應了一聲,然後跟着他繼續往前走。
走了兩步。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低頭向下看,立時覺得頭暈。
“莫安在哪裡?”
“就在這下面!”
“怎麼下去?”
“我帶你!”
莫邪抱着我,就那樣直通通往下跳了下去!
我看到四周的峭壁在身邊迅速地上升,看到小白狐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下子也跳了下來。
我急忙拍拍莫邪的手臂,想告訴他小白狐,可是一開口,一股風立即灌進了喉嚨裡,嗆得我無法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到達了谷底,這裡果然有一棵十分巨大的樹。只是樹枝幹枯,樹根盤結出地面,雖然枯卻不倒!
可是我卻沒看到莫安。
莫安呢?
我開口詢問莫邪。
他伸出手按在了樹幹的某一處,從地下立即分裂出一條裂痕。
這條裂痕越來越大,漸漸好像兩個陸地,而裂縫裡,竟然有一個棺木冉冉上升!
我吃驚地看着這個棺木,驚訝地擡頭看向莫邪!
難道莫安在這裡面?
莫邪嘴角帶着一縷莫測的微笑,緩緩用力推開棺蓋!
巨大的棺木是用一整塊木頭雕鑿而成,它懸空平放着我們面前。棺木的四面鏤畫着五彩的圖騰,彷彿是最古老的時間裡走出來。
棺蓋打開,一個年輕的女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她五官栩栩如生,額間綴着一顆血紅的寶石。一件雪白的衣裳似絹似帛,披在她的身上,她的雙手合放在胸前,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看着棺中女子熟悉的容顏,我喃喃問道:“她是誰?”
莫邪的聲音好像洪鐘一般,從天際傳來:“她是我吸血一族最早的第一位聖女,無名!”
“不是說要來救莫安嗎?爲什麼你讓我見她?”
我看着棺中女子和我十分相像的面容,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擴大!
無名?不是路心蘭嗎?
我猛然擡頭問莫邪:“你說路心蘭毒死了你們的血樹?那麼你們帶路心蘭到這裡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莫邪伸出手,尖銳的五指已經戳進了我的胸膛,我感到一陣劇痛,驚駭地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口流出的鮮血。
他的聲音就好像一塊黑色的幕布,終於揭開了這個千年的謎底。
“誰說血樹可以決定我吸血一族的存亡?事實上,只是因爲聖女一直被埋在血樹之下,等待着一顆可以令她甦醒的魂魄!”
他的手在我的胸口一攪,活生生掏出了我滾燙跳動的心臟!
我竟然還沒有倒下,竟然還可以瞪着眼睛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莫邪的聲音殘忍而又冰冷:“許多年之前,路心蘭就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她選擇了毒死自己。而這一次,你以爲我還會讓這一切再次重演嗎?聖女血可以救血樹,是我編出來的,那些笨蛋們,他們知道什麼?還以爲自己真的知道了我們吸血一族的秘密嗎?”宏在協巴。
“吸血一族,從沒有過什麼秘密,只肩負着一個巨大的使命,也是最偉大的任務,那就是復活血樹底的聖女!因爲聖女,纔是我們吸血一族的希望和源頭!有了她,我們吸血一族永遠都不會沒落!”
他將我的心捧到了棺中女子的雙手之中。
蒼白的雙手沾染了我的鮮血,立即好像海綿一樣吸收了進去。
“蓬!”
血樹的裂縫下,立即燃燒了一片熔漿般的火焰,巨大的火舌伸吐出來,舔吻着地面,灼熱的感覺傳到了足底,周身好像置身於火海之中!
“莫邪,住手!”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莫安的聲音,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而我,卻已經無力去辨認這一切了!
這些,都已經和我無關了!
我好像一顆石頭,立即墜向了這裂縫中的熔岩裡……
火,灼熱極了,它包裹着我的全身,將我焚燒成灰燼!
無數畫面在我眼前掠過,混亂的叫喊聲也在我耳旁忽忽飄蕩!
我看到莫邪身穿一身華麗的白袍,頭上戴着金冠,懷裡摟着一名女子正在親熱。
“馮夷,你!你真無恥!……”
“宓妃?不,宓妃,你別走,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你說你爲我採買南海珍珠,爲什麼卻來到這凡人的地方飲酒作樂?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拋卻了天庭的繁華,和你生活在冰冷的水底,可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嗎?”
“宓妃,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你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回家?我還有家嗎?那還是我的家嗎?”
“不,我已經沒有家了,在你的懷裡抱着別的女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家了!請你不要強迫我了,不要強迫我!我絕不會回去那個家了!它已經不是我的家!”
女子厲聲嘶喊着,男子不由面露驚懼,連連後退,擺手說道:“好好好,我不逼你,你不要激動!你不要激動,我這就離開,這就離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滾,給我滾!”
一向教養良好的女子終於口出惡言,同時淚流滿面。
她掩面轉身奔走,恨不得立即從這世間消失!
海水拍打着岸邊,海浪聲一陣一陣,天邊的落日好像一個鴨蛋黃墜在水面上,映照得水面一片奇彩斑斕!
日起日落,潮漲潮落!
容顏憂鬱的女子日夜徘徊在海邊,起初,她的眼裡沒有旁人,只有自己堪比大海的那一片傷心難言,可是漸漸地,她被一名彎弓射日的男子吸引了!
男子每日晨昏時分都會在海邊對着太陽射箭,長此以往,女子一日一日的看着,終於有了小小的納悶。
每天看着這男子射箭,似乎那愁緒也跟着箭矢飛射了出去,有的落入大海里,有的奔向了太陽。
太陽那麼遠,誰知道射得中還是射不中?
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詢問那男子:“你爲什麼每天對着太陽射箭呢?”
男子擡頭看着她,一雙眼睛明亮之極。
他坦然說道:“因爲太陽是世間最明亮的事物,我需要一雙不怕黑暗的眼睛!”
女子轉過頭,看着海面上明亮而不灼人的太陽,喃喃說道:“不怕黑暗,可是,若人的心裡已經是一片黑暗,就算眼底看到光明,也還是黑暗啊!”
“不,只要你的眼睛看着光明,它終會有一天驅散你心裡的黑暗的!”
“是這樣嗎?”
女子喃喃問道,同時將目光投向黃昏的落日,她不禁冷笑道:“可是不一會兒,它始終會落入海底的,而黑夜依舊會到來!”
男子的聲音鏗鏘有力:“可是明天,太陽還會升起!”
他的聲音好像一記重錘,敲在了女子的心房!太陽,明天的確會照常升起,可是自己的心裡,卻已經失去了光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