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堪堪過了未時一刻,裴煦小眠醒來,只覺得那外頭細雨點點滴滴,浸染了一般雨水的溼意,越發得溼軟凝滯。
天色如此,裴煦便覺更添了幾分倦倦,當下裡卻也不得別個,只一般隨手取來一卷書冊,閒淡地翻動着。正是覺得十分快意,原是寂靜得只聽得那沙漏聲息的外間陡然響起一道恭敬的稟報:“大人,戚言戚大人、祁瑾祁大人兩位求見。”
“哦?”裴煦聞言緩緩擡眉,眸中光彩流動,略頓了頓,便是勾起一絲雍然的笑意,道:“且請那兩位在外間的耳房內歇息半刻,奉上香茶點心,說只待我略略整治裝束便是相見。”
“是,大人。”外頭那人忙忙應了下來,自去小心處置。
裴煦令外間小暖房裡的侍女取來一件淺秋香綠鳳眼如意團紋襖袍,再將那滿頭漆發用那方巾包裹住,另外的玉佩等小件兒只略略帶着一二件,便是略略用茶漱口,方準備去那外間的耳房內見那兩人。
邊上侍女只道這裴煦身骨不甚好,況且方纔病癒,忙是上前扶助。裴煦見此倒也不甚在意,只趨步往那耳房內走去。
這耳房內,那祁瑾戚言兩人俱是低首吃茶,並無聲息。一盞歲寒三友青瓷長臥燈放於那高几之上,燈焰搖曳生姿,極是清亮。角落香几上一個三足青瓷香爐蓬蓬然的冒出絲絲香霧。中間靠壁大案上,上有一副潑墨煙雨圖,案上右側擺着一個聳肩美女瓶,裡面供着一枝一尺二的臘梅,其枝柯扶疏。嫵媚芬芳。案上外則供着三兩部書,筆墨等物.16K小說網電腦站www,.
裴煦自那掀開的簾帳中踏入屋內,便覺滿屋子的清朗幽靜。更與別處不同。當下裡略略咳嗽一聲,他便是自步入內間。斜倚在那如意雲紋嵌螺短塌上,只略略一笑,道:“身體不甚暢快,容某略略斜倚罷。”
聽得裴煦這般說話,那祁瑾戚言俱是低首一禮。道:“先生不必在意,病後初愈,原是應善加保養地,倒是我兩人驚擾了。”
只略略靠在那淡金彈墨水綾方枕上,裴煦微微擡首,令那些侍女俱是退下,方是轉首笑道:“兩位卻是客氣了,這事原是因我而起,本便是應竭盡全力補救的。況且這兩日兩位也是爲此奔走,某心甚感激,必當是戮力而爲。”
聽得裴煦這般說來。那戚言與祁瑾俱是覺得身上原極沉重的束縛爲之一輕,臉上便是帶出幾分舒暢寧和來。
凝視着裴煦。那祁瑾與戚言對視一眼。卻俱是微微一笑,開口道:“先生病軀方愈。我等也不多言些無甚用地別話,只直說了。萬望先生不要責怪我等唐突。”
“兩位卻不必如此客氣。”裴煦一笑,蒼白的臉容上浮現地笑容溫然如玉,極是沉靜人心,道:“兩位是這周國之中,某最爲熟悉之人,平素說談亦是相和。雖是國事,但一應事務儘管直言便是。”
聽得裴煦這般說來,那戚言眸光微微一動,心下便是微微動了幾分疑惑,當下裡勾出幾分笑意,道:“陛下言道:這周夏之爭,原是我等守衛不善,使得那蜀國得了空隙,挑撥而致。這卻是請先生見諒。只是這周夏兩國祥和,卻是大事,萬望不使其分崩。爲此,陛下希望諸位使節能再行商談,共謀攻蜀一事。”
“哦?”裴煦目光閃動,卻是凝神細思,不如那戚言所想立時相合,倒是使他放下些心來。
看得這戚言說辭溫和,尚未將那底牌說出,那祁瑾心中一動,只細細打量那裴煦形色,頓時便將欲脫口的言辭俱是嚥下,只低首品茗不語。
反倒是那戚言,看得裴煦如此病弱,仍是凝神細思,心下思慮一番,便是又淡淡地說談一二,將那條件一一放鬆些。
只是那底線,卻仍是離着極遠。
低首將那五彩青瓷小蓋鍾微微端起,裴煦掀開那蓋兒,自輕輕撇去那浮沫,啜飲一口,便是放下道:“戚大人,卻不必說着無關緊要之辭。雖說是我大夏折了那七萬兵將,乃是我國輕敵之過,但若是未曾能從攻蜀一事中取得些實際來。旁的不說,就是舉國上下也是無人應命的。”
聽得裴煦這般說來,那戚言不由一頓,眼神微微飄動,只淡淡地瞥了那祁瑾一眼,便是掩口吃茶。
看得那戚言這般形容,祁瑾自是心領神會,當下裡只浮現出一絲真摯的笑意,道:“裴大人不必着惱。原是戚言兄心思細緻,太過瑣碎了罷。那細碎之事,我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可說得兩事,若是先生答應,便也成了,若是先生看不上,我等不過是小卒子,自是當回去奉命罷了。”
聽得這話,裴煦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只低首遮掩住眼神,整肅面上神情,道:“祁大人但說便是。某自當細思。”
“這兩件事,一則,兩國聯合攻蜀,夏軍之數目可在二十萬之內,我等開放那江暉郡紫雲澗一地以作大軍駐紮之地。”祁瑾說到這裡,只與那戚言俱是細細打量那裴煦神色,見着無甚變動,便是又道:“另一則,兩國攻蜀,分線而爲,夏國自騰江一帶始,周國以武夷郡始,以所佔之地劃分蜀國。先生以爲這兩則可是如何?”
裴煦聽聞這般,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凝神沉思,溫然一笑,道:“貴國陛下卻是心思細膩之極,好生地計算。只是要我大夏以新折損七萬之身,去攻伐那蜀兵最爲密集之地,卻是太過將我等小窺了。這等合議,不談也罷。”
“先生。”那祁瑾聞言微微色變,淡淡道:“這攻伐位置乃是不得已的,根本不可互換。況且蜀國於周蜀邊境之兵,並不少多少。”
裴煦聽得這話,倒是微微一笑,道:“若是這般說來,這事暫且押後,待得夏國兵將能略略恢復,再行商談,可是如何?”
這話一說,那戚言與祁瑾俱是微微變了神色,相互對視一眼,半晌纔是道:“先生所想,卻是我等不可說的。待得我等稟報陛下,再行決議罷。”
溫文一笑,裴煦自是有把握這事可通過,眼見前景已定,何須忌憚這兩人再三打攪,當下裡他便是一笑,與兩人略加寒暄,直至兩人告辭而去,方是收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