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極是個朗朗晴空。且倒是個做事的好天色,而夏獵大典便是有此而始。
夏帝早是頒下聖旨,言身體不適,卻是將祭祀一事全盤交託與大皇子鳳曦。因此鳳曦卻是有兩日未曾吃些葷腥,青菜豆腐,素衣簡樸,只這般沐浴更衣,好生讀着那祭天的章文。
倒是有些憔悴了,只精神還是不錯。
裴煦看着鳳曦,略略搖首,纔是轉而往那二皇子鳳蘊那邊看去。見着那鳳蘊神情冰冷,便是方纔那下跪相迎之時,連他與邊上諸人的膝蓋也是未曾沾地,裴煦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側臉與邊上一人吩咐幾句,卻是不言了。
迎帝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鳳曦穿着一身玄衣朱裳,行動間那佩綬微微搖晃,卻是半點聲息都無,只低首行三跪九拜禮,奏‘清平之章‘。此時,祭品送燎爐焚燒,鳳曦才至望燎位,奏‘太平之章‘。
下面半點聲音都無,只看着鳳曦凝視着那祭品焚燒的專注眼神,默默等待,半晌功夫,那祭品已是燒得所剩無幾了,鳳曦纔是奏‘佑平之章‘,起駕返宮,大典結束。
這般做定,天色業已是不早了。裴煦看着無甚大事發生,心知這時也便是那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只吩咐着好生勘察諸事,便是心境沉靜的往那夏謐殿而去。
此時,鳳曦早是去那夏獵行宮之中夏帝鳳瑜所在的夏靜殿好生說了一番話,此時正是準備着褪去衣衫。沐浴休息一番。
裴煦卻也是曉得他的心思。只與那幾個丫鬟說了一聲,就是徑直往那夏謐殿地一個角落而去了。
鳳曦此時倒是極舒暢地,這夏獵行宮卻是建在數十個溫泉之上,夏謐殿這等重殿自然也得了個上好的,此溫泉換名:白露湯。
慢慢行去,裴煦眼前微微一亮,卻是一陣白霧撲了上來,他自是曉得這白露湯已是到了。只擡眼往前看去,這熱湯之中,果有一人。正是熏熏然的站立其中。
看着那蒼茫霧氣之中,那顯是被蒸騰得紅暈滿身,如芝蘭玉樹般清秀嫵然的鳳曦,裴煦微微愣怔,半天的功夫,纔是猛然驚醒過來。
此時。鳳曦卻已是發現裴煦了,當下便是涉水而來。慵懶笑着與裴煦道:“煦,你來了,怎生不下來舒坦一番?這白露湯卻是不錯。”
略微有些侷促,裴煦看着鳳曦那浸染出粉色的身軀,殷殷而笑的神情。恍惚間卻也是一笑。卻是未曾說上一言半句的。鳳曦先前還是;有些驚疑不定,但貼的如此近之後,他卻是從裴煦眼神中撲捉住那一絲恍然與曖昧之色。
眼眸猛然一亮。鳳曦當下裡微微一笑,心中一番打點之後,便是故意伸手,將裴煦直直地扯了下來。
裴煦一愣,那熱辣的溫泉卻是猛然涌了上來,立時使得他回過神來,轉頭正是要與鳳曦詢問。鳳曦便是笑眯眯地道:“煦,你可是累了,方纔我喚了你幾聲都是未曾聽見。來,我幫你褪了衣衫,你且在此好聲歇息片刻罷。”
聽到鳳曦說方纔喚了自己幾聲,裴煦不由微微有些異樣,只忙忙攔住鳳曦的手,自行解衣,口中卻是轉開話題,道:“不妨事,我只聽着這白露湯,名字取得極好,倒是讓我想着一首詩來了。”
鳳曦臉上含笑,眸色深沉,只定定凝視着裴煦,溫聲道:“哦?鳳曦的詩素日便是極好的,在此良辰美景之中,自是能更添風采。可是能說說?”
“恩……”裴煦此時已是褪去了衣衫,看着鳳曦如此笑着站在自己身側,不知道怎麼的,竟是一發得覺得頭腦熱漲,勉強微微一笑,口中便是隨意道:“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
正是隨意開口,裴煦說了幾句,卻是立時想到這話中有些古怪,只不是很明瞭。當下裡,他卻不由慢慢地停了下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鳳曦盈盈而笑,神色竟是一發得溫然,只細細地回味幾句,纔是與裴煦道:“煦,這幾句卻是極妙,我很喜歡。只是聽着話來,似乎未曾完畢,你若是想出全章,定是要抄錄一份與我。”
“恩。”裴煦臉色微微漲紫,低頭應了一句,卻是不再多言了。
看得如此,鳳曦卻是微微一笑,神色剔透玲瓏,只道:“這也罷了,只是那二皇子那邊,這些時日,卻是如何了?”
“你這兩日齋戒,卻是不知道他們的行徑,已是昭然若揭了。”聽鳳曦說起正事,裴煦那不知爲何而混沌地腦子立時清明,擡首凝視着鳳曦,皺眉將這幾日的事一一說了個明白透徹,纔是又道:“以我看來,祭祀之後地一兩日,必是他們下手之時。想來今晚或是明晚居多。”
鳳曦聽着話,細細地深思一番,纔是又道:“我今日祭祀,離那鳳蘊近時也曾分神看了他數眼,他臉上雖是安然沉靜,隻眼眸中怨毒刻薄,嫉恨刻骨,但卻又有些瘋狂而自矜之象,我想他今日動手,卻是居多的。”
略略思慮,裴煦沉默良久,纔是道:“這卻也是,今日動手,確是多有防不慎防的突擊之效,況且陛下也只今日必然出席,明日卻是難說的。只這一者,那鳳蘊確是多半有些會選此時機。”
看着裴煦的臉上微微浸出些汗珠,鳳曦伸手取來一方素帕,細細地擦去,邊是問道:“那些個兵將,可是全安排妥當了地?”
微微一笑,裴煦神情溫然,卻是自信飛揚,笑道:“這是自然地,我早是按照先前所定的策略,將數千兵將收攏起來,安排好了。京都之中,又是早早安頓完畢,想來,卻是無甚遺漏的地方。”
“這便好了。”鳳曦微微眯了眯眼,擡身看了天色一眼,就是轉首而笑,道:“煦,時辰已是不早了,今晚卻是有些大戲上臺,我們還是好生收拾一番,早去爲上。”
裴煦頷首,神色怡然,與鳳曦一般起身,往那屏風後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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