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侃侃而談,道理自成體系,一套又一套:“再說了,這麼做還有個好處,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持咖啡豆的新鮮。磨好的咖啡粉三分鐘之內就得衝調,烘焙好的咖啡豆一般情況下賞味期都在兩個月以內,要是有那個不良商家拿幾年的老豆子騙你,你不就得不償失了嗎。”
賞味期和保質期不同,東西過了賞味期不表示不能吃了,只不過這時候再吃,已經錯過了它味道的巔峰了。
說完這席話,吳良又積極地招呼我去看店裡陳列的一些豆子,詳盡的給我講了講那些豆子的產地、味道、特點,很多在我看來根本長得差不多的東西,到他手裡一捻,眼睛一看,鼻子底下一聞,立時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聽得我一愣一愣的。
這番話說得我有點動心,以前不關注不知道,咖啡豆的水也太深了,跟藥材似的,這要是不懂,那就只能撞大運了。說實話,什麼兩個月三個月的豆子,我瞪大眼睛挨個看,眼睛都出現重影兒了,也看不出區別,據老吳所說,就我看豆子那個架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外行,一蒙一個準。
我狐疑不定的看着他,心想既然我這麼好蒙,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蒙我。
“蒙人成本太大,蒙能蒙個一次半次,能蒙得了一年半載?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拿產品質量說話呢。”老吳抽着煙說了這句話,煙霧繚繞裡面顯得特別正直。
“把煙掐了!”
本來氛圍挺好的,老吳吞雲吐霧地講着做生意和做人的道理,顯得特別高大上,結果一個冷冷的聲音驀地插了進來,一下子就打破了這個氛圍。
“不知道我這禁止吸菸嗎,”說話的是那個咖啡師姑娘,她板着臉,揮手驅散煙氣,“好好的豆子,都被你弄臭了!”
“欸欸,我這就滅了,這不是一時癮犯了,沒忍住嗎?我這菸頭……我出去扔了去。”老吳笑得一臉討好,顛顛跑到門口,跟剛纔那個指點江山的老吳比,一下子就變得弱爆了。
咖啡師姑娘嘴脣繃得緊緊的,連帶着看我的臉色也格外不善,我心想老吳裝逼,卻殃及池魚,我是招誰惹誰了。
“沒味了,沒味了。Miss黃,別生氣啊,我還指着你的咖啡活呢。”
吳良又顛顛的回來了,圍着咖啡吧檯笑得別提多諂媚了。這是一種對手藝人敬佩的諂媚,不夾雜什麼別的。我暗暗點頭,果然手藝人手藝硬,身段就不用軟了。
姓黃的咖啡師這才淡淡一笑,但什麼都沒說。
“小姐姓黃啊,怎麼稱呼?”我主動問道。
“黃曉。”
“小姐技藝非凡啊,咖啡好喝極了。”我又誇讚了一句。
“過獎。”黃曉的表情還是冷冷淡淡的。
接連碰了兩個軟釘子,我心知肚明,這姑娘沒有和我閒聊的興趣,摸摸鼻子默默退下,看來打聽她的出身師承是個任重而道遠的任務啊。
雖然老吳說得天花亂墜,但這麼大的事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回去和魏錚夫妻倆一說,他們也挺感興趣,決定回頭再和老吳
接觸接觸,摸摸他的成色。江小溪甚至還破天荒地表揚了我兩句:“行啊,沒找到咖啡師,找到咖啡豆也不錯,這不就是想去抓魚結果撿了只鳥嗎。”
這是什麼奇怪的話?一聽就知道是江小溪自己的發明。
“我想了幾個名字,傳給你看看啊。”
沒一會,一張清單傳了過來,上面的名字一水的小清新路線。我還沒看完,腦子裡面就飛奔過好幾撥草泥馬了。
一杯熱咖啡的等待。
特種咖啡。
咖啡香半夏。
很純很曖昧。
咖妃傾城。
……
怎麼都像是低俗網文的名字啊,乾脆再來個“邪王怒吼:我要喝咖啡”,那就齊活了。
“你這個,不太行吧,”我心裡頭特別澎湃,但意見提的還是很委婉的,畢竟涉及到江小溪的創作問題,處理起來很是微妙,“太長了……不朗朗上口,不好記啊。”
“是嗎?”電話那頭的江小溪說完這兩字後,沒了聲息。
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這是不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啊。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聽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聽着好像是老鼠在糧食堆裡鑽進鑽出一樣,不久後,江小溪的聲音重新響起:“閒情偶寄。”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叫‘閒情偶寄’怎麼樣,是個雜記的名字。”江小溪問。
這個名字嘛……我想了想,覺得這名字還不錯,尤其有了什麼“特種咖啡”,什麼“很純很曖昧”這種蠢名字一反襯,這個名字立時讓人覺得可以接受了。既然不逆耳,我當然痛快地投了贊同票,於是名字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過後我一琢磨,覺出點不對來,該不是江小溪是故意的吧,先找來一堆我絕對不會同意的選項,做個緩衝,然後等她再提出新的名字時,但凡不離譜,我都會答應的。
爲此我還去問江小溪是不是用了這招,被她義正言辭的否認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一向看不上那些小說嗎?”我半信半疑,“怎麼可能借用那些莫名其妙的名字?”
“你可別冤枉我,我一直都說那些小說既能撥動心絃,又能溫暖人生的。”江小溪笑得眉眼彎彎,語氣特別的真誠。
有了材料來源,有了名字,剩下的問題就只有選址、裝修、聘請服務員、申請執照……了。
正當我頭疼這些問題時,魏錚一個電話就把我叫到一個居民區裡。某棟樓拐角處,是一個待租待賣的底商,原先也是做餐飲的,裝修風格是北歐極簡風,看着倒也順眼。
“怎麼樣?乾淨吧。買點桌椅就齊活了,連收拾都不用。”魏錚說着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着這間小店,嘖嘖讚歎着表示滿意。
我問了下價錢,大出意外竟然這麼便宜,仔細一想,隱憂浮上心頭:“這地方太靜了吧,客流量行不行啊。”
“嗐,酒香不怕巷子深,小區裡面的居民不都是客人。再說了,真把店面開到黃金繁華
地帶,且不說租金咱能不能負擔,就說競爭力,也不夠啊。什麼購物街大商場,人家都是風風火火去吃飯的,那有在那車水馬龍的地段喝咖啡的?”魏錚不以爲意,解釋了一下他的想法。
這麼想也是,我想到在B市的時候,無意中去過的那間咖啡館,也是處在一個僻靜的小巷子裡面,店主帶着一隻貓,在冬日的暖陽下坐在店門口看書。我喝的那杯咖啡具體是什麼味道,我早就忘了,但那個安靜悠然的下午讓我記憶猶新(當然也是因爲在那讀了盧文倩的備忘的緣故)。
“行!到時候就靠着咖啡香引人來喝了。”我雄心壯志,信心滿滿。
“和老吳的合同你看了沒有?你覺得,用不用找個專業的法務人士看一看啊?”地方選定後,魏錚又自然而然地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沒必要吧,一錘子買賣,說好了先試試的,滿意再正式籤長期合作的合同,到時候再找律師也來得及吧。”創業前期,每分錢都得精打細算,在這方面,我還真沒法豪氣。
這決定正中魏錚下懷,當即就表示同意。
接下來的十來天,我們就在建材市場、傢俱市場等地方跑來跑去,選定大件的東西后,基本上就靠人力往回搬,幸虧是兩個大老爺們,要是女孩子,還真費勁呢。
結果體力活一忙完,女孩子的重要性立馬體現出來了。怎樣把一個冷冰冰的區域佈置的溫馨舒適,這可真是難壞了我和魏錚。
“不對不對,你把那東西從牆上拿下來,”我差點要捂眼睛,“什麼難看的東西都往牆上掛,”突然想到一個形容詞,當下用來嘲笑魏錚,“就你那個直男的審美觀,真沒法看。”
“你不是直男的審美觀?”魏錚反擊。
正當我們倆爭論誰的審美觀更勝一籌時,門口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風鈴聲。
“Hello啊!佈置的怎麼樣……哎呀,太醜了!”
這麼直白的話讓我和魏錚的臉同時一黑,把頭扭向門口直着嗓子對來人說:“滾!”
耗子一臉委屈:“實話都不讓說了。”
“屁實話……”話說了一半,我突然看清耗子身後還站了個女孩子,連忙把剩下的話嚥進肚子裡去。
那女孩子扎着丸子頭,穿着揹帶褲,裡面搭配了一件可愛的圓領衫,背上揹着一個兔子形狀的揹包,此刻正好奇的四下探看,不時拿手機拍兩張照片。因爲年紀不大,看樣子也就二十歲左右,所以這個打扮也不違和,反而透着可愛的蘿莉風。
耗子三尺之內向來連個雌性生物都沒有,怎麼今個居然帶了個小美女?稀奇,太稀奇了。
“還不介紹一下。”
眼看耗子也不說話,就瞅着人家美女嘿嘿傻樂,我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哦哦,”耗子如夢初醒,“她叫小魚,是我一朋友。”
“兩位大哥哥好,我叫孟魚,哥哥們可以叫我小魚。”
和笨拙的耗子比起來,小魚顯得靈動很多,大大方方地和我們打着招呼,笑得甜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