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奇的腦洞滋生出來的可能性被魏錚用太極的手段圓融化解,江小溪不急不躁,從善如流地描述了一個在我聽來更不靠譜的情況:
“好吧,那如果你前女友是因爲太愛你了呢?愛到低到塵埃裡,特別特別自卑,於是就去國外留學充電,打算以更好的面貌回來重新愛你。那句廢話怎麼說的來着,因爲愛你,我想成爲更好的人。如果是這種情況你怎麼想?是不是覺得誤會她了?是不是打算舊情復燃了?是不是要重新以身相許啊?”
不得不說,江小溪不愧是搞創作的,瞧這排比句用的,6得很啊。
魏錚的嘴角直抽抽,他無語地看了江小溪一會,嘆了口氣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真誤會她了,我既然都和你結婚了,過去的事也只能是過去式了,懂了嗎?”他看了我和曹語戎一眼,別有所指地說,“要是沒結婚,甚至沒交往,想法動搖另當別論。既然結婚了,就沒有別論一說了。”
曹語戎聽到這裡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忽然笑了一笑。
說得好!我忍不住在心裡爲魏錚這句話擊節讚歎,我讚歎絕對不是因爲他變相地幫我開脫的緣故啊,而是因爲這話有禮有節,既有立場又不失人情。
只不過,這顯然是我的個人感受,要是會被幾句話哄住,江小溪也就不是舌戰羣儒的江小溪了。她始終記得自己一開始憤怒糾結的點,和魏錚開展了一番快問快答。
“少扯沒用的,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和你前女友在德國碰見了?”她問。
“我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你就會瞎想,會生不必要的氣。”他答。
“你不告訴我就不會瞎想了嗎?那我們現在在幹什麼啊?我還不是在生氣?”江小溪又問。
“我告訴你,你百分百會生氣,不告訴你,你只有發現了纔會生氣,那我爲什麼要告訴你。”魏錚又答。
“你這是強詞奪理!再說了,你爲什麼沒有義正言辭地拒絕她的騷擾?除非你不覺得是騷擾,你覺得是享受,你樂在其中!”她三問。
“我覺得漠視是最好的拒絕。”他三答。
“那你爲什麼不乾脆拉黑她?”
“我認爲沒有必要撕破臉,淡着她就好了。”
江小溪噌地站起身,語速飛快地發出最後一連串質問:“爲什麼沒必要撕破臉?前女友那裡留臉幹什麼!留着臉能下小臉嗎?你還想保持美好形象是怎麼着?我要是在前男友面前也保持美好形象你能樂意嗎?”
面對這串連發魏錚巋然不動:“我認爲前女友就是普通朋友,不該被特殊對待。把她拉黑就特殊化了。”
“你,你……”
江小溪語塞,半天才說:“我竟然無言以對!哼!不和你說了!我正式通知你,我要離家出走!你一天不道歉,我就一天不回去!”說完她拎起包,套上大衣氣哼哼轉身就走。
“小溪。”
我剛想去追,就見曹語戎站起身來,撂下一句“我去追她”後,也匆匆離開了。
一個兩個都走了,留下我和魏錚面面相覷。我默默地坐到他對面的位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直到服務員來點餐,這纔打斷這詭異的凝滯。
“兩份墨魚面,”魏錚點完後,好整有暇地問我,“還有別的想吃的嗎?”
“沒。”我簡短地不能再簡短地答。
服務員走了,魏錚好笑地看着我:“你跟着生什麼氣啊?難道你也對我和我前女友的關係有意見?”他說完這話,呵呵笑道,“也是,你和你前女友要也是這麼簡單的關係,你也不用發愁了。”
“你少損我啊!沒看出來啊,你氣起人來一點不輸你家江小溪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略帶嘲諷地說道。
說實話今天這事挺讓我大跌眼鏡的,老實的說,我一直把魏江夫妻倆的相處模式看做心中完美戀情的典範啊,誰知道一般不吵架的人吵起來會這麼熱火朝天。果然兩個氣味相投的人,吵起架來更會不分上下啊。
“你也覺得我錯了?”
魏錚一直低頭擺弄着手機,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這話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我知道,他自己心裡早就有了結論,他一向主意正,不會輕易動搖。沒法曉之以理,我只能動之以情:“外面天可冷啊,也不知道小溪離家出走有沒有地方過夜,回頭再凍病了,哎呀,真可憐啊。”
“……我給她發微信了,讓她玩夠了就回家,別在外面飄。反正我今天出去住。”
魏錚是個輕易不會認死理的人,他這麼說,說明今天這事他上心了,不想盲目退讓了。雖然他心疼江小溪,但並不表示他肯矇眼認錯。我暗自咂嘴,這事麻煩了,唉,小溪是在玩火啊,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先把柳潔攪合進來,又把我和曹語戎攪合進來,兩口子的事,關了門怎麼說都行,當着人了,誰肯認慫啊。
正一片默然,我的手機突然來了條微信,打開一看,裡面寫着【你那邊怎麼樣啊?】
是語戎發來的,她不是把我刪除了嗎?什麼時候又加回來的。既然加回來了,那應該不會用完就刪吧。今天真是禍兮福所伏啊,誰能想到,我和語戎能借由這樣一件事重新恢復邦交。
我怔了一會,回答道:【不樂觀啊,你那邊呢?】
一個發愁的表情飄了過來。
只有表情,沒有隻言片語,但恰恰蘊含了千言萬語。由此可以窺見,語戎恐怕已經被江小溪折騰的開始恐慌了,都病急亂投醫地向我求救了。
【你們現在在哪?】
【出租車上,小溪姐要去酒吧一條街,還說什麼歷盡千帆都靠浪,她是不是要放飛自我啊?】
最後拿句話讓我沒繃住笑出了聲,語戎說話有時候還挺逗。
“怎麼了?誰發來的信息?”
看我半天沒說話,自己個在那傻笑,魏錚終於沉不住氣問道。我剛想回答,轉念一想改了主意,故作淡定的放下手機,看了他好一會後微微一笑:“沒誰,騷擾的。”
“騷擾你妹。”
當初在德國的時候,我問他誰這麼晚了,還鍥而不捨的發微信給他,震得手機都要碎了,他就拿這話敷衍我,如今被我用這話堵他,魏錚一口氣當時就差點沒上來。果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亙古不變的妙招。
“是不是小溪?”魏錚忍住憋屈又問我,“她現在在哪?”
“出租車上,”我和他打着馬虎眼,眼見他露出無語的神色後,委婉地說道,“硬拉着語戎去酒吧,勸都勸不住,看來除了你,小溪誰的話也不聽啊。”
“……”魏錚沉默,半刻後語帶徵詢,“那我讓她回來?”剛說完,立刻搖了搖頭,“可她這個毛病我和她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已經想好了,這回絕不退讓。”說完他塞了滿滿一大口墨魚面在嘴裡,像是和誰較勁似的。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就適可而止了,都是成年人,誰比誰高明啊。尤其處理感情問題,又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清官也單斷家務事啊。
本來我覺得這事到此爲止了,但不到半個小時,我們都吃完了,準備結賬時,語戎的微信又來了,而且這一次的口吻大不一樣了。
【李靖,你現在馬上到酒吧一條街的whynot酒吧來,我一個人弄不了她了,快點,而且,絕對絕對絕對不許讓魏錚一起來。】
“絕對”兩個字不只寫了一遍,而是連寫了三遍,可見語戎雖然和我恢復了邦交,但現在對我還是絕對絕對絕對信不過的。
“怎麼了?”
大概是我的臉色不太對,魏錚敏銳的覺出異樣來,追問了一句。我一邊感嘆語戎果然沒看錯我,面對魏錚時就沒保密這一說,一邊把那條微信展示給他看了。就見前不久還“絕不退讓”的魏錚,立馬不淡定了:“她又鬧什麼呢?快快,咱們快過去!”
“我覺得你不能去,”我阻攔了一個心急如焚的丈夫,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語戎既然這麼說,江小溪看來情緒還是很激動的,你過去了,要是又吵起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看他還是有點不管不顧,我當即拍了胸口保證,“別擔心,我去勸她,保證讓她一根汗毛也掉不了平安回家,至於你,回去好好想想怎麼哄老婆吧。”
魏錚本來還在猶豫,但語戎那邊已經連發三條微信詢問我的所在了,而且每一條都不忘強調那三個絕對原則,看到這些“絕對”魏錚心也灰了,江小溪明顯還和他堵着氣呢,他自己也知道,這會碰面只有硬碰硬這一種可能性。
再加上語戎雖然奪命連環催得緊,但一直也沒說到底怎麼了,那說明局勢還能控制。魏錚長出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你快過去吧,有事馬上告訴我,”說完給了我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麻煩你了啊。”
“行了,不用說了。”既是心照不宣,我也沒和他多廢話,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停車場,將車開出拐上大路。一路上我都在想,男女之間相處是不是就和在路上開車似的,堵車纔是常態,要是一路通暢真該燒高香謝天謝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