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笛的安西城內,鳳昭暄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眉目間疲倦深深,那雙惹人眼的桃花眼閉着,掩去了裡頭的光華,臉色尚且可以,就是最近太累。
鳳七進了屋子就看到鳳昭暄累得在椅子上睡了,他嘆了一口氣,最近滄扶大手筆,自從撬開了白芷關後,肆無忌憚,屠城殺生,幸好年前決定放棄白芷關的時候已經轉移了百姓,但是這一狀況還是引起了百姓惶恐,即使當朝太子親自坐鎮,流言也是滿天飛。
當初昭暄太子棄了城,留下了詬病,心理壓力可見有多大。
當然,鳳昭暄並沒有打算一直這麼下去,他正籌謀着開春之時一舉奪回白芷關,這些日子,滄扶主力都派往了雲霄,鳳昭暄在等待着一個時機。
鳳七進了屋子,踟躕着叫還是不叫主子,鳳昭暄卻突然睜開眼睛,直起身子,揉揉眉心,問他,“怎麼樣?”
鳳七躬身,“主子,那位四皇子雷霆手段整治了蕭家留下的爛攤子,雲霄帝似乎病重,把朝政全權丟給他負責了。”
鳳昭暄冷冷的笑了,道,“算他運氣好,出動了紫鷹衛竟然都沒有留下他的命,我還真真小瞧了他,這次雖然拖住了他的腳步,卻不曾想雲霄那老頭子竟然沒有治罪與他,恐怕那老頭子也察覺了蕭家的動作,所以還要留着他,否則只靠那個無所事事的十三皇子,他的江山早完了,不過……”鳳昭暄眼睛一眯,桃花眼綻放精光,“蕭家畢竟在雲霄五年,豈是那麼容易根除的?雲行殊是厲害,可惜他發現的還是晚了一些,而且,即使他一時權勢滔天,那雲霄老頭子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把皇位給他的。”
“這……”鳳七感嘆道,“雲霄帝總共就這麼兩顆獨苗,難不成真的會傳位於十三皇子?”
鳳昭暄似乎自言自語,“你大約聽說過雲行殊的母妃,當年這位赤焰聖女出身低微,但也算是救了雲霄帝的性命,雲霄帝對她也是情深意重,但之後發生的那件事使得雲行殊一輩子恐怕都不能再翻身,即使他表現得再好,雲霄帝始終對他有心結,寧願把皇位傳給那位廢物十三,也不會傳給他這個有心結的兒子,呵,就是不知道雲行殊有多能忍……只要老皇帝不死,他就沒有機會。”
鳳七笑了一聲,謹慎道,“主子,潛伏雲霄的探子回報,那位四皇子似乎得了眼疾,最近正忙着往業城急招大夫,即使江湖郎中也不顧及了。”
“哦?”鳳昭暄有些意外,“想必是紫鷹衛的傑作了,上次無憂子回來說把他給送進了地獄,他命倒是大,只是可惜了那一雙精明的眼睛……你那是什麼表情?”鳳昭暄看見鳳七面色有些奇怪,斜了他一眼。
鳳七擦汗,不知道該不該說,雖然是雲行殊招大夫,可是似乎是給寧王府裡某位女子診治的,不過這個消息並不可靠,也由不得他胡說,每次一旦提到雲行殊府內的某位女子,太子殿下總會把心思引到墨姑娘身上去,萬一這次不是,殿下又做了衝動的事,豈不虧大發了?
於是鳳七打算隱瞞這個猜測,他尷尬的笑笑,“呃……屬下只是想說,京城三皇子又做了蠢事,白白耽擱了一干追隨他的臣子。”
鳳昭暄坐回到椅子上,“他一向很蠢,觸犯了父皇的禁忌不說,還被夷海那位給擺了一道。”他笑了一聲,懶洋洋道,“傳令下去,士兵們需要修整,在滄扶不犯我時,不可輕易調兵,全部原地待命。”
“是!”
雲霄寧王府內,雲行殊果然到了日暮時分纔回來,一回來就交代管家準備車馬,管家看他的眼色古怪而興奮,一路往芳華閣走來,小道彎彎,路上“恰好”碰見幾個內院的美人們,雲行殊皺皺眉頭,平日裡也不見她們這麼活潑,今兒個是怎麼了?
迎面上來一個,一身湖藍百褶長裙,身姿窈窕,面目長得還算清秀,雲行殊瞧着她略有些眼熟,似乎是兩年之前小十三給送的?
那美人迎上來便道,“殿下回來了!綠衣姐姐爲殿下燉了鹿茸,殿下去吃一點吧。”說罷,不由分說拉了雲行殊就走。
雲行殊把袖子抽回來,面目冷峻,瞥了她一眼道,“有什麼話就直說,看在小十三的面子上,本王不會過分爲難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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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人估計出身也比較高貴,雖然面目不是絕美,卻有一股子傲氣,不過,這後院的女人哪個哪能沒幾分傲氣?只是對着雲行殊再高的傲氣都能瞬間隱藏起來,只聽她咯咯笑道,“王爺今兒是怎麼了?火氣這麼大,妾身只不過是看殿下日夜操勞,得補補身子,正好綠衣姐姐燉了湯,她自個兒掌着火候,離不了人,妾身閒着也是閒着,便過來迎接來了。若不是妾身在這裡候着,怕是王爺的兩隻腳都邁進了芳華閣了吧?”
女子一聲嗔笑,她平日裡和其他幾個爭風吃醋,與綠衣抱做一團兒,說話也大膽,行爲也放得開,雲行殊一向很少理會後院這些不上臺面的動作,甚少注意也因此並不怪罪,因此這女子仗着幾分面子在雲行殊面前說話也沒有太多的估計,雲行殊也有幾分欣賞她這大膽的性子,久而久之,也就默許了。
但是這一回,這女子卻沒有拿捏住雲行殊的底線,他聽見最後那句,本來就不甚晴朗的臉色頓時要下雨似的,把那女子嚇了一跳。
芳華閣是皇帝御賜名字,這個名兒本是以往先帝之妃靜妃宮中住的閣子的名字,後來雲霄帝把宮內的那座給拆了,芳華閣自然也沒有了,後來雲行殊討了這個名兒用,衆人只道陛下定是不允的,豈料陛下眯了一會兒眼最終還是點頭了。
自從把名兒討回之後,修繕完畢,裡頭一直以來並沒有住過人,直到墨語來了。
因此芳華閣裡頭住的人的身份自不必說,其餘人也不必多打聽,這女子想必也是仗着自己有幾分膽子才把話說出了口,而這話語裡頭含了多少的不滿雲行殊自然也可以聽得出來。
雲行殊一記眼風掃過去,那女子立時禁了聲,他這才緩緩開口道,“平日裡也不見你們這樣殷勤,今兒個莫非有什麼事?”
這雖然是問句,但這語氣絕對的陳述陰冷,那女子含了淚囁嚅道,“王爺這樣好沒道理,平日裡也是您不讓在您眼皮子底下晃動,這是在怪妾身不殷勤了?”
雲行殊心中徒生出一股煩躁,慢聲道,“平日沒事多看看書繡繡花,別有事沒事嚼舌根。”又招呼身邊的護衛,“把她送回去!”
藍衣女子眼眶裡含了眼淚,也不擦,看上去楚楚動人,甚至沒有掙扎得被送了回去,轉身瞬間,那眼裡爆出一種陰冷衝動,嘴角含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雲行殊沒有多想,直接跨進了芳華閣,看見墨語坐在榻上打瞌睡,想了想沒有叫她,輕手輕腳直接把她打橫抱起放在了牀上。
或許是動靜太大,墨語睡眼腥鬆的睜開了眼,一把又從牀上坐起,驚道,“咦?我怎麼睡着了!你怎麼纔回來?”
這話問的雲行殊心中甚是圓滿,他揶揄地笑,“怎麼,才一日不見而已,阿語你這是想本王了?”
墨語一口氣出不去,直接嗆着了,末了,起身下榻,隨口說,“我是餓着肚子等你回來的,這次進宮怎麼這麼久,咱是不是該出發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叫丫鬟去傳晚膳,雲行殊也確實從早到晚正經飯也沒吃上一口,笑道,“是啊,你算得真準,老頭子確實是要我去前線,他身體不好,這次的病又來的急,總也好不利索,我和十三都留在京城他才窩心,阿語,你同我一起去吧?”
墨語想也不想就道,“天吶,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我快要悶死了在這裡。”
雲行殊瞭解她的性子,知道這裡也不太適合她,笑笑,突然動了動鼻子,嗅了嗅,問,“什麼味?你不是平日裡不擦胭脂的嘛?”
墨語哦了一聲隨口道,“剛纔有個綠衣裳姑娘來找我,陪我解了一會兒悶。”
雲行殊的臉沉了下來,“多會走的?就只是陪你解悶兒?”
“你回來前沒多久,怎麼了?”
“你倒是會結交人,你這身份我藏都來不及,你還要去惹別人。怎麼?看你那表情似乎相處的不錯?”這話聽起來有些危險的味道,似乎墨語要說不錯的話,他就會立刻吞了她似的!
可惜墨姑娘很不懂眼色,點點頭道,“相處還可以,我這才知道深宮內院裡的女人整天都在想着什麼,我的天啊,她來陪我解悶倒把我累的要死。”
雲行殊頓了一頓,想到剛纔那一幕,周身有些冷氣,“以後少跟她們來往。”
“嗯?”墨語奇怪,“爲什麼?她們不是你的……你的、你的……”墨姑娘結巴了,她實在是說不出夫人二字。
雲行殊卻已經知道她即將出口的話,掃了她一眼,涼涼地道,“我的什麼?”
墨語被那一記眼光嚇得立刻閉嘴,嘴裡卻咕噥,“小心眼兒,自己養着還不叫別人說……”
雲行殊眯着眼不理她,突然眼角瞥到了那從盆栽,掃了一眼,覺得不對頭,又仔細看了一眼,突然出聲,“嗯?”
墨語順着他的眼光看去,立刻驚出一身汗,只見那下面泥土的顏色一塊一塊的,根部還圍着幾根藥渣渣,她勉強鎮定道,“嗯什麼?那盆竹子有什麼不對嗎?”這話說完她自己也心虛。
恰好丫鬟託着飯菜上來,這才暫時解救了墨語的尷尬。
雲行殊笑道,“哦,沒什麼。那竹子挺好看的,以前在這房裡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