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兩人跟着藥師幾經曲折直往霧山山頂,藥師這老頭兒心思不正,專門帶歪門邪道,曲曲折折不說,攀折起來甚是艱難,雲行殊本就是強弩之末,身體內的經脈已經因爲心臟的問題開始枯竭,若是世人可以透視,八成可以看得見他的七經八脈已然開始萎縮,內力在源源不斷的喪失,可是,這男人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懷裡還抱着一個,輕輕鬆鬆的跟上藥師。上次的他由於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是怎麼進的霧山,又是怎麼叫着藥師給治的傷,他人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返回在山腳下了,這死老頭把話說的忒狠,說是一眼也不要再見到他,即使是道謝也不想見!當時業城的局勢十分堪憂,雲行殊手中所有的兵讓陌桑帶走,他毫不猶豫地只用幾百流雲衛的勢力收服了邊境上一方散亂的霸民,直接編織成了軍隊,用了半個月的時間立了威,就那樣帶上了戰場。霧山環境雖好,正常人進不了三裡的範圍,而且這地界兒處於北方,山下綿延幾千裡都是荒漠,夏日的時候可以放牧,可是冬日的話就只能靠搶來度日了,江湖上去往霧山的遊士俠客修道之人都被截過,長期以來,剽悍的遊牧民風已然形成,這支臨時建立起來的隊伍雖然沒有精確地編制,力量卻不容小覷。
等他帶着這隊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隊伍回到業城,水火早已不相容。他不敢想象他若是晚回去一步,將會發生什麼,城門前的那一幕幕他這輩子都揮之不去了。他的傷勢在心口,短時間恢復不了,但也絕對不會就那麼不經抗,這次傷勢突然加重知道現在這個地步,背後一定有人算計,他的人裡,大約是出了內奸。
那老頭一路不懷好意,暗地裡對着雲行殊使絆子,被雲行殊並不在意的躲過去,一來二去,覺得這小子忒沒意思,於是那雙晶亮的眼睛一直朝着他懷裡的墨語身上瞥。
剛開始墨語只當他是好奇,只是那猥瑣的目光長時間黏在身上,是個人都會出冷汗的吧,這麼個老頭不僅是個怪物還是個變態啊!於是墨語掙扎着把頭從雲行殊懷裡爬出來,惡狠狠地的瞪他。老頭子越發無禮,還拿髒兮兮的手摸墨語的臉蛋,被雲行殊黑着臉揍了回去,這老頭死性不改,依舊調戲着小姑娘。
最後雲行殊終於忍不住,一腳踢出去,只把那老頭踢下了一個斜坡,咕嚕嚕滾了下去,哎呦哎呦的叫喚。墨語在男人懷裡幸災樂禍,被那老頭兒撒了一身的癢癢粉……
雲行殊黑着臉看着這一對絲毫沒有長輩和晚輩風範的人,一把把墨語的腦袋摁回懷裡,終於爆喝,“安分點!不許跟那老頭眉來眼去!”
墨語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瞪着一雙晶亮的眼睛,道,“本姑娘纔沒有!是那老頭兒的錯!”
“你別理他,他自個兒玩不起來!”
墨語被噎住,半晌蹦躂出一句,“你這人太沒有情趣了!”
雲行殊臉色稍霽,笑話,他的女人怎麼可以隨便被人調戲,要調戲也只有他自己纔可以,即使對方只是個醜不拉幾的老頭子!
霧山不得不說是個神奇的地方,業城的冬天已經降臨了,這裡的山腳之下卻是融融暮春,山中四季皆有,山頂卻是一派春風桃花開的模樣,宮殿樓闕幾重重,掩在翠綠殷紅之中,絲絲霧氣纏繞其間,人還未到達,眼前的宮殿已經把人給震住了,準確來說,是把墨語給驚住了,雲行殊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眼前的宮殿華麗輝煌,達到之時正是清晨,金光萬丈,從宮殿之後射出來,一派金碧輝煌之景,大殿之前站列着兩排身着青衣道袍的青年,中間有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仙風道骨,手拿拂塵,正含笑着看着遠來的客人,這一切真的如同九重天上的宮闕。
墨語驚訝了,她沒有想到山頂竟還有如此乾坤!
而且,修道之人怎麼能這麼奢華?
世外高人不都是一壺濁酒,一間小屋,一盤破棋子的麼?
她正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這一切的時候,藥師那老頭已經越過了衆人,一巴掌扇過去,怒風颳過,那些青衣弟子低眉順眼,見怪不怪,藥師那張娃娃臉上十分憤怒,“奶奶的!誰叫你們杵在這裡!功課都做完了?”
其中那仙風道骨的老者拂塵一揮,不理那咆哮的傢伙,只對着雲行殊兩人笑道,“二位遠道而來,往生宮招待不週,還望見諒。”
雲行殊亦十分有禮,放下墨語道,“我等打擾師父們了。”
那修道老者清風朗月一笑,看起來對眼前這個青年十分有好感,轉而對着墨語點點頭道,“女施主一路辛苦。”
墨語頭一次被叫做施主,有些發懵,心裡還在憤怒這人真是道貌岸然,看這樣子明明知道他們來,卻開啓山中機關阻撓,現在卻一副沒事人的口吻,段陽他們幾個還不知死活,卻看雲行殊的神情甚是恭敬,不好造次,只還了一禮便罷了。
雲行殊知道她想什麼似的,握了握她的手,對那老者道,“弟子還有幾位朋友被困山中,不知師父可否高擡貴手?”
那老者麪皮一僵,隨即笑道,“有何不可,貴客來門,考慮不周,是我往生宮的錯,換青,去頂殿把機山中機關全部除去,帶人去尋人。”
“師父……”
“去。”聲音不怒自威。
那弟子看了看雲行殊,終於低下頭道,“是!”
雲行殊道,“有勞了。”
“請。”
那娃娃臉老頭冷哼了一聲,十分不屑的瞥了雲行殊一眼,昂着頭跨過衆人就走,一邊對着那老者道,“就你多管閒事!”
墨語以爲這事兒就完了,藥師既然把人請上了山,肯定就給治病啊,可是她想的太簡單了。
來了往生宮都幾日了,那娃娃臉老怪物一點兒也不提給雲行殊治傷的事兒,雲行殊倒是不介意,精神也越來越好,墨語看他這種情形卻是心驚膽戰,忍不住緊張起來,“你這怕是迴光返照,可是那老怪物他……”
話未說完,就被雲行殊捂住嘴巴,男人笑道,“小混蛋,誠心詛咒我呢吧?”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丫頭,這事你不用操心了,都交給我就好,你只管好好養着自己,本王可不是吃素的,既然來了,怎麼能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怎麼能這麼不相信你的男人?”
“誰不相信了……”墨語猛然反應過來,頓時無語,這廝啥時候都不忘記佔便宜。
那男人貼着她耳朵繼續道,“之前昏迷叫你受了好多苦,你瞧瞧。”他捧起她的臉,摩挲了幾下,心疼道,“臉都瘦的只剩了骨頭,太咯人了。”
“哪有。”墨語一把就要拍下他的爪子。
“別動。”雲行殊把她的小腦袋箍住,看着她的眼睛道,“本王突然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什麼?”墨語看他那神情既嚴肅又正經,順口問道。
雲行殊卻半晌不說話,墨語心慌了,不由得抓緊了他的衣袖,“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了?是不是和你的傷有關?”
一個爆慄賞過來,男人低低的話語傳過來,一臉思索的表情,“本王都感覺好久沒有看見你了,怎麼看都看不夠是怎麼一回事呢?”
這男人很少說情話,這麼一句下來,墨語的臉色有些發紅,她避開他的眼睛,道,“什……什麼意思……”
“死丫頭!你就給我裝!”雲行殊笑罵了一句,把頭埋在她的肩窩,半晌才又道,“丫頭,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年可能回不到家裡過了。”
家?墨語心中一暖,這個字眼恐怕是這個世上最好的詞兒了,她擡眸一笑,道,“來的時候就料到了,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孤單我才厚臉皮跟來了麼。其實,對於我來說,哪裡都是家,只要有親人。”
雲行殊抱着她的身體僵了一僵,隨即抱的更緊,他笑了,胸腔裡的震動傳了出來,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錯了,你應該說,只要有你。這樣才符合氣氛。”
半晌,墨語才道,“自戀!”
於是,兩人就在這裡住下了,一日之前傳來段陽他們的消息,雖然四人都受傷,性命卻無大礙,他們被繞在了原地出不來,還只停留在第三層機關那裡,等到青衣弟子尋到他們的時候傳了雲行殊的話,叫他們回去原地等着。
段陽一聽雲行殊醒了,十分高興,嚷嚷着要跟上來,可惜那些弟子對於外人簡直深惡痛絕,被迫接受那兩人也是師父的意思,怎麼可能叫段陽上去,霧山也不是誰都可以來的。段陽這小夥子是個老實的侍衛,雖然有幾分機靈,但是骨子裡還是很正派的。
那些青衣弟子又是最會裝神弄鬼的,說是藥師說了,若是你們上去了,那你們主子的小命就別要了。於是,段侍衛一臉苦哈哈的看着這些青衣弟子把他們逼下山頭。
他們回到了山腳下,那些駐守的流雲衛還在原地,他們料定這次過年不能回家,早已蓋了房屋,白磚青瓦,小門小戶,甚至一幫子還準備了年貨,看樣子,幾乎打算長住這裡了。看見段陽回來,以爲主子終於好了,驚喜的迎出來,卻發現只回來四個侍衛而已。
青墨看見段陽完好無損的回來,一直默默地在旁邊看着他被一大堆流雲衛圍着,只在他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微笑。兩人相視而笑,一切過程都不必多言。
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都洋溢着過年的氣氛,流雲衛心裡爽快,主子找到了藥師,不日便可以痊癒回到業城,只有兩人不太高興,一個是那華府的華錦小姐,一個是那夷海的小太子趙寧,自從墨語他們走,這小子一直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似全世界都欠了他錢的樣子。
山下飛雪飄飄,已經下了三場大雪,這一年的除夕就要這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