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兒挑了個機靈點的出來,讓他領着小乞丐們收拾板凳,桌椅,招呼客人,讓他們記清楚每位客人的口味,脾性,然後自己主管竈臺上的事,別看小乞丐們雖然新來,但做起事卻非常地有條理,一天下來,倒也沒出什麼岔子。
待到傍晚關了店門,濤兒每人給了五文錢,小乞丐們歡天喜地地去了,濤兒也覺得,比較輕鬆。
“濤兒,”棗花買菜回來,推門而入,“今天還好嗎?”
“還好。”
“有沒有出什麼岔子?”
“那倒沒有。”濤兒搖頭。
棗花聞言,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來:“真是太好了,我就怕他們給你惹什麼麻煩。”
“瞧你說的,我還怕麻煩嗎?”
“要是累了,過來好生歇着,晚飯交給我。”
濤兒便坐了下來,棗花給他揉了會兒肩,自己走到竈臺邊開始做飯,她先炒了幾個小菜,又打了碗湯,棗花把湯菜擺上桌子,剛剛準備吃,外面忽然傳來震天價的敲門聲。
棗花愣了愣,起身打開門,卻見一個小乞丐站在外面,滿臉焦急。
“怎麼了?”
“是,是小蚱蜢,他被野狗咬了。”小乞丐臉上發白,顯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被野狗咬了?”棗花回頭放下碗筷,“那趕緊送藥堂啊。”
“我,我們沒錢……”
“這個時候,還講這些個。”棗花說完,人已經出了店門,“小蚱蜢在哪裡?”
“後,后街的破院子裡。”
棗花立即和小乞丐一起,趕往破院子裡,果然看見小蚱蜢睡在草叢裡哼哼着,她趕緊俯身抱起小蚱蜢,一陣飛奔至鎮上的藥堂裡,讓藥堂師傅給小乞丐治傷。
付過藥費,棗花抱着小蚱蜢,直接回了小飯館,小乞丐跟在她身後,不住地淌眼抹淚:“棗花姨,幸好還有你,不然,小蚱蜢就,就——”
“沒事。”棗花柔聲寬慰道,“小蚱蜢已經上過藥了,明天就會好起來。”
小乞丐還是不停地哭。
棗花回到小飯館裡,把小蚱蜢輕輕地放到牀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把另一個小乞丐叫到跟前,撫摸着他的腦袋,輕聲說道:“小冬瓜,你怎麼了?”
“我想娘了。”
“你娘呢?”
“我娘她,她……”小冬瓜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只是眼淚叭嗒叭嗒不住地往下掉。
棗花蹲下身子,用手帕輕輕拭去他腮邊的淚水,柔聲勸道:“你娘不管怎麼樣,都希望你可以活得好好的,像個男子漢一樣,頂天立地地活着。”
“嗯。”小冬瓜重重地點頭,“我聽姨的話,我以後一定會堂堂正正地活着,活出個人樣來!”
“這就對了。”棗花把他抱進懷裡,然後從懷裡取出一串紅色的珠子,遞到他手裡,“或許,你以後會遇到很多的困難,很多的麻煩,但是你一定要記得,在這個世上,也不乏好人,不乏溫暖。”
“姨,我記住了。”小冬瓜重重地點頭,把那串珠子緊緊地攥在手裡,“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會記得姨,記得姨曾經對我這樣地好過。”
棗花再沒有言語,而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飯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小乞丐們有了落腳處,再不像從前那般,飢一頓飽一頓,倘若颳風下雨,也
有了蔽身之所,棗花索性在麪館旁邊又起了三間瓦房,專門收容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此舉無疑贏得了鎮子上很多人的讚譽,人們紛紛舍錢舍米,賙濟這些孩子。
棗花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一言一行,給鎮子上帶來了一行列的變化,人們走過那三間瓦房時,都會好奇地往裡看看。
閒暇的時候,棗花便教小乞丐們讀書,識字,小乞丐們也學得認真極了,這天,棗花正在店裡忙碌着,外面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爹,娘!”
棗花聞聲出門,卻見萱兒一身大紅綢衣,旁邊的鈞兒也打扮得玉樹臨風,往街上一站,立即引來無數人的側目。
“好俊俏的丫頭,好帥氣的公子。”
小乞丐們也愣住了,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呢。
“萱兒,鈞兒,你們幾時來的?”棗花臉上滿是笑意,“快進來,讓娘好生瞧瞧。”
萱兒和鈞兒走進店裡,棗花把他們拉到近前,仔仔細細地瞧着,然後猛地一把將他們拉進懷裡:“有多少日子不見了?真是想死娘了。”
“娘。”萱兒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她,“娘真地很想萱兒嗎?”
“當然了。”棗花重重地點頭,“難不成,你覺得娘在騙你們?”
萱兒卻嘟起嘴來:“娘既然想萱兒,爲什麼不去瞧萱兒呢?”
“因爲,萱兒要跟着石先生學本事啊,對不對?”
“娘,我告訴你,前幾天,師傅帶我們上山了,山上有好大好大的瀑布,從天上倒掛下來,壯觀極了,師傅還要哥哥脫乾淨衣服站在瀑布裡,最開始幾天啊,哥哥連站都站不穩,可是現在,他不僅能站在水裡,還可以舞劍呢。”
“哦?”棗花微笑着點頭,“如此說來,萱兒和鈞兒都有進步?”
“當然了。”
“在石先生那兒,覺得苦嗎?”
“不苦,一點都不苦。”
“那就好。”棗花將兩個孩子喚進店裡,圍上抹裙,立馬給他們做了兩碗他們最愛吃的湯圓,鈞兒一面吃着湯圓,兩隻眼睛骨碌碌亂轉,“孃的湯圓,還是和從前一樣地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點。”
棗花忙碌着竈上的活,微笑着說道。
小乞丐們圍在店前,對着萱兒和鈞兒指指點點。
“娘,我們今天晚上在哪兒睡啊?”
“你們呢?”
“我們想去鎮上的客棧。”
“行,棗花點點頭。”
鈞兒就拉着萱兒站起身來:“娘,我帶妹妹到處看看,等晚上再回來陪您。”
“好。”棗花點頭答應,目送兩個孩子出門而去。
“棗花姨。”鈞兒和萱兒剛剛離去,一個小乞丐便湊上前來,拉着棗花的手腕異常熱情地道,“剛剛那兩人是?”
“他們啊,是我的兩個孩子,女孩子叫萱兒,男孩子叫鈞兒。”
小乞丐兩眼像星星一樣閃亮:“我,我好羨慕他們。”
“爲什麼?”
“他們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我說不上來,但是感覺得到。”
棗花笑了。
這世上之人,各有各的命運,各有各的所得,倘若活得快樂幸福,首先不要胡覬覦他人的東西。
別人的,始終都是別人的,不會變
成你的。
小乞丐見從她這裡問不出什麼來,微覺掃興,便調頭離去了。
晚間。
十幾個小乞丐窩在瓦房裡,有的在捉跳蚤,有的在睡覺,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在下棋,只有一個叫水安的小乞丐,一個人倚在門邊,看着天幕上的星星。
“水安啊。”另一個小乞丐打着呵欠,湊到他身邊,用胳膊碰碰他,“你在看什麼?”
“星星。”
小乞丐擡起頭來,也朝天空看了一眼,他看見的,只是一顆顆閃亮的星星。
“奇怪,星星有什麼好看的?”小乞丐咕噥一句。
水安沒有答話,腦子裡卻閃過萱兒和鈞兒的影子,直覺告訴他,那兩個孩子,和這些小乞丐全然不同,很不同。
他忽然間很想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
明天,明天要是能見到他們,他一定會跑上去,跟他們搭話。
或許,連老天都不忍辜負那些有心之人,第二天,水安正在飯館裡掃過,萱兒和鈞兒說笑着從門外走進來,水安趕緊迎上去:“你們是來找掌櫃的嗎?”
萱兒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點頭:“對,我來找掌櫃的,對了,我娘呢?”
“掌櫃的出去送面了。”水安眨巴眨巴眼,“你們先坐一會兒吧,掌櫃一會兒就回來。”
他說完,麻利地擦着桌子,又給他們各倒了一杯茶,萱兒捧着茶杯,雙眼卻在他臉上不停地打着轉:“你這個人,倒是挺有趣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水安。”水安趕緊道。
“哦。”萱兒點點頭,她本來是個生性善良活潑的丫頭,從來不會刻薄任何人,但也不是很情願,和這些“底層人”打交道。
水安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出口,只能那樣乾巴巴地站着。
萱兒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度,讓人不好靠近。
“娘。”
就在水安費盡腦子,努力措辭時,萱兒已經站起身來。
水安轉頭看見棗花手裡拎着東西,趕緊上前接過,提到裡間。
“這兩天,玩得還開心嗎?”
“開心!”萱兒點頭,“娘,等找齊師傅要的東西,我們就要回村子裡了。”
“好。”棗花點頭。
“還有一件事,”萱兒這纔像想起什麼似的,臉上滿是笑意,“啓曜哥哥回來了?”
“什麼?!”棗花不由得吃了一驚,剎那間她還以爲是自己聽岔了。
萱兒重複了一句:“啓曜哥哥回來了,他在邊城打了大勝仗,被朝廷封了官,這次是回來向段叔叔求親的。”
“向段叔叔?”棗花略愣了愣,“是段小芸家?”
“對,就是段小芸家,啓曜哥哥向段小芸家提親了,說是還要在村子裡大擺宴席呢。”
“真的?”棗花頓時開心極了,“如此說來,他們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我見過芸兒姐了,如今出落得就如貴夫人一般,已經有一種將軍夫人的氣度了。”
“真好,”棗花點頭,“那你們可要像他們學習,尤其是你,鈞兒,好生向啓曜哥哥討教,如何行軍,如何打仗。”
“這個,我自然曉得。”濤兒連連點頭。
水安站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