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小舟暗暗苦笑了下,其實史四娘現在又何嘗放心,單單從她借給自己正廳就可得知。
“既然如此,那便勞煩姐姐先將將三嬸嬸請到廳中坐着,小舟隨後便到。”小舟笑着對那丫鬟說着,那丫鬟應聲便出去了。
待人走後,小舟將手中的雲清狼毫放置在藍瓷筆案上,然後輕輕掀開了藍蝶方纔誇讚的字兒寫的好的紙張,在那幾張紙張的下面,是完全不同的字形,且因爲太過匆忙,墨跡未乾便覆蓋上了紙張,故而有些字兒已經渲染成墨團。
掀開了香爐,將那渲染的字點燃,一直待確定那紙張已經化爲灰燼後,這才轉身出了房‘門’。
去正廳的時候,小舟的步子是輕快的,甚至到了後來,甚至有些急促的跑了幾步,一直快到地方,這才穩了穩腳步,邁着小步往裡走。
“三嬸嬸安好,小舟在這給三嬸嬸請安了。”小舟人剛踏入‘門’檻,便笑着對坐着的羅氏作揖道,她的嗓音溫潤,袖口白蓮繡樣因着她的動作翻動了下,隨後便順服的垂下。
“哎。”羅氏將手中茶盞往桌上一擱,因爲太過急促,還有些茶水濺在了手背上,索‘性’此時茶盞裡的茶水是溫熱的,所以便只是拿帕子將隨意擦拭了一下,便甩着手迎上去,將人扶着。“來讓三嬸嬸瞧瞧,可當真是瘦了不少呢,個兒也‘抽’了些,倒是越加的出落了。”
“三嬸嬸過獎了,小舟實在不敢當,小舟對自己的相貌,還是知道些的。”小舟笑着開口,心中卻念着,這些人總是喜歡說什麼出落,她日日照着銅鏡,卻不覺得有什麼區別,這個子倒是真的長了些。
羅氏聞言,“嘖”了聲,又道:“瞧你說的,誰不知道你這孩子是咱們這史家數一數二的。”
小舟聽了便“撲哧”一笑,道:“三嬸嬸莫要取笑與小舟了,莫說有抱琴姐姐在這,那查二房,齊長房,哪一家的‘女’兒不是生得跟仙‘女’一般,小舟不過是凡俗之輩,豈能在咱們史氏一族排的上。”
“這就是你的不懂了。”羅氏拉着小舟坐下,然後旁邊的丫鬟連忙奉上茶水。
小舟笑着對那奉上茶水的丫鬟點了點頭,也算是表示了謝意。
畢竟此時羅氏在此,她若是開口道謝,多少是有些不合適的,故而只能這般。
“連老夫人都說過,咱們這史家你這輩的,就數你史小舟最爲俊俏,這俊俏不是那種乍一看驚‘豔’的那種,而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瞧瞧這眉目,跟爹孃都不像,就跟那都城第一的姬‘侍’郎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難怪……”
說到這,羅氏臉‘色’一變,連忙住了嘴。
小舟眸底一沉,這羅氏想要說什麼,她根本連猜也無需去猜。
自己與姬廉着實是有些相似,加之又是姬廉帶自己回來的,故而這些史家人懷疑自己其實是姬廉的‘私’生‘女’,這事兒明着沒人說,‘私’底下不曉得被傳成了哪般模樣。
說起來這相貌便似把雙刃劍,即助了她,也害了她。
然而這件事上自己還好說,真正名譽受損的應該是阿孃,只是她並不信阿孃會違背‘婦’道,畢竟她是當真的喜歡史清名。
且說眉目相似,雖然二人確實有些相似,但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多少有些誇張,戈承曾經便提起過此時,她與姬廉二人是給人的感覺很相似,剛巧相貌有些相似,這才讓人潛意識覺得二人很相似。
但不管心中有哪般念想,小舟的面上卻還掛着合體的笑容,對羅氏說道:“這人有相似,並無什麼可奇怪的,且小舟曾經還聽聞,說這姬‘侍’郎家的長母與小舟的阿婆還當真是有些血親的遠房,只是阿婆那脈子息單薄,只餘下阿婆一人,又許了李家,所謂出嫁從夫,故而這些年下來也一直未曾走動過,這事兒小舟還是聽太師提起的呢。”
這事兒自然是小舟所撰造,因爲她知道阿婆並非土生土長的南奔人,是阿公在外鄉做生意時所搭救,後來便以身相許,也算是一段佳話。
所以便是南奔本地的老人家也不見得知道阿婆是哪裡人,自己此時又尚可藉着年幼不記得躲過追問。
她最好特別說了是由太師處得知,一是因爲姬廉年歲擺在那裡,二則是那太師的脾氣,怕是沒人敢當真去問,這般秘密也便只能成秘密。
羅氏見小舟竟然無意間將話兒給圓了,也沒多想,便又跟着小舟熱絡了起來。
聊了盞茶的功夫,小舟一直保持着微笑傾聽,心中便有些感嘆,這羅氏還當真是有些話嘮。
“這有的是下人不懂事兒,教都教不會,你說這是或不是。”羅氏把茶盞裡的茶水喝乾,一旁伺候茶水的丫鬟連忙給看茶,一瞅茶水不多了,便輕輕福身,與小舟說了一聲,便去竈房取水。
小舟看那羅氏一直眼珠子‘亂’轉,便立刻反應過來,這羅氏應該是有話要給自己說,只是一直防備着這史四孃的人,怕別是眼線,將她們二人的話偷聽了去,告訴了史四娘。
故才一直說着閒話,也沒個正題。
於是小舟便又對另一個伺候的丫鬟說,讓其去取些糕點來,茶水也淡了,讓那去取水的丫鬟重新沖泡,自己的這杯葉兒少擱些,杯兒要燙過。
“三嬸嬸可曾瞧過這後園,假山流水,當真是美不勝收,不若小舟便陪三嬸嬸去瞧瞧,想來小姑姑也不會這般小氣纔是。”
“也好。”
待人一走遠,小舟與羅氏二人便默契的起身,同往‘門’外走了去。
二人到了後園,一直繞到了‘花’叢深處,小舟這才定了定腳步,擡頭笑着對羅氏說道:“瞧小舟這記‘性’,居然忘記跟人說一聲,回頭丫鬟們端茶拿糕點回來一瞧,小舟與三嬸嬸二人均都不在正廳之中,必然是要急壞了不可,若不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哎哎,別急啊,我這不是有些話兒只能跟你說嘛。”羅氏一聽要回去了,便一下子急了起來,開口便攔住了小舟。
“啊?”小舟一臉‘疑‘惑’’的看着羅氏,她說回去,便是爲了催促羅氏早些將話兒說完了,不要一直跟她沉默着往前走。
“我知道你這孩子明透着呢,我就直接說了吧,你那二孃打算害你,你得小心着些。”小舟瞪大了眼睛,看着羅氏,然後搖了搖頭。“不是小舟不信任三嬸嬸,實在是三嬸嬸的話兒是實在是有些……”
“嘖,你這孩子,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羅氏一聽小舟這樣說,本就急躁的情緒更急了些,她也是想了許久,才決定來示好的,這冷竈她羅氏是要燒定了。
“三嬸嬸,小舟也知道這世間二孃也有那些個狠心的,從前在南奔時,也不是沒瞧見過那二孃將原配所生的孩子打的奄奄一息的事兒,但是小舟來了史家後,二孃一直待小舟是不錯的,垂‘花’閣從未短缺過什麼不說,還比旁的園子要多些月例,所以二孃怎麼會害小舟呢。”小舟皺着沒,似乎很是爲難。
“你這傻孩子,怎麼能信這些個表面功夫,這不過是她謝‘玉’娘耍的些個小心計,你怎麼就能被‘迷’‘惑’了呢?”羅氏說完這話,又繼續說道:“你這次可得信你三嬸嬸一次,三嬸嬸纔是當真對你好。”
猶豫了一下,羅氏又壓低了嗓子,說道:“這事兒可不是聽旁人說的,是你三嬸嬸我在老夫人‘門’外親耳所聽,你那二孃與老夫人兩個在那商量着,說要將你從景言宮裡要回來,然後給送去廟裡去,老夫人雖然沒給準話,可也沒說不行,你自個想想,這是啥意思,不就是要害你,這好好的‘女’娃娃給送到廟裡去,還能出來?”
小舟聽了羅氏的話,藏於袖中的雙手攥拳,有些發疼。
羅氏說的沒錯,這若是被送到了廟裡,十之八九是要長期給史家祈福,若真是那樣,還當真是難再出來,甚至不知道何時,便會突發‘惡疾’,便那麼去了。
那老夫人會猶豫的原因,其實也不難猜測。
小舟此次出了大風頭,老夫人自然是盤算着想看看能利用到何種地步,可是她卻偏偏猶豫了。
這顯然是因爲謝‘玉’娘說了什麼,這才動搖了。
至於說了什麼,小舟凝眉略思,便也可以猜測的出,多半是因爲姬廉與小舟的關係,這謝‘玉’娘前去上眼‘藥’,說小舟與史家並不親近,又偏偏與姬家親近的緊,這就好比是個禍根,瞧着是自己的牌,其實是人家安‘插’下的暗招,若不早早的處理掉,指不定日後會出什麼事兒。
嘆氣,這便是老夫人會猶豫的原因吧。
棄之不捨,用之怕禍。
這謝‘玉’娘當真是將老夫人的心思拿捏的很準。
此時,便要比誰下手快了吧。
羅氏撇撇嘴,心說這孩子的戒備心怎麼這麼高,不過自己也沒說什麼謊話誑她,倒不怕她懷疑,於是又繼續勸說道:“傻孩子,你真當你那二孃是個善良之輩啊,莫說是你了,就是那四房,兩人可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那感情能不好,結果不還是被她謝‘玉’娘給差點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