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闥天生強悍,有幅好身板,使的是丈八馬槊。徐世績像個文弱書生,力量羸弱,用以巧取勝的長劍。
槊是槍的一種,長及丈八便稱槊,短些的叫矛。槍主要技法有劈、蓋、截、攔、撩、衝、帶、挑、刺、揮等。劍屬於短攻兵器,兩邊帶刃,劍身前端有劍尖,可用來刺或挑。
千日練槍,萬日練劍,是說練習槍法很困難,因槍身過長不便靈活轉身。但練劍與練槍比起來,練劍的困難度更大。劍兩側都是鋒利的刃,一不留神便會劃傷自己。所以劍不以力量取勝,而以靈巧制敵,劍又有“短兵之祖”的美譽。
槊長,力大,威猛;劍短,力不足,靈巧來補。二人這一場惡戰,刀來槊往的便十分有觀賞性。
劉黑闥把馬槊舞得呼呼帶風,槊尖在徐世績身體左右不斷神出鬼沒,像一條不羈的大蛇,倏然來去,逼得徐世績只能一味的躲閃,手中的短劍不敢和他硬碰硬,生怕一不留神劍被從手中磕飛。
徐世績只在劉黑闥的空隙穿插左右,憑着身體和手腕的靈巧勁勉爲其難,幾乎不敢還擊。隨着對劉黑闥身法的熟悉,徐世績開始抽冷刺那麼一兩劍。每刺出一次,便逼得劉黑闥不得不全力以赴。
二人直打得灰塵四起,狼煙洞地,日月無光,山河爲之變色戰慄。一個時辰以後,劉黑闥力氣不繼,招式漸漸放緩。徐世績一直沒用很大的力氣。只憑着靈活多變的招式左右逢源,力氣一直充足。
最後,劉黑闥每出一招便凝滯如泰山壓頂。恨不得一槊把徐世績拍死馬下。而徐世績卻遊刃有餘,專揀劉黑闥意想不到的部位出手。
劉黑闥氣得滿臉通紅,呼呼直喘,汗流頰背卻奈何不了徐世績的長劍不往身上招呼。他心中越是急躁,便越是失去對場面的總體掌握,不覺落入了下風。
徐世績發現場面對自己越來越有利,卻也不得寸進尺。仍悠哉樂哉不緊不慢和劉黑闥廝磨。
劉黑闥越打心裡越害怕,那把劍已經不是劍了,成了一條龍。盤旋在頭頂,呼嘯着朝要害如長江黃河之浪前仆後繼不斷襲來。每次襲來都有奪走自己的小命可能,但每次都點到爲止,絕不逾越半寸危險之境。
劉黑闥知道這是徐世績暗中手下留情。不欲傷取自己的性命。心裡十分感激。招式也不那麼毒辣和重逾千斤。
後來二人幾乎成了表演式的打鬥。休息了一會。劉黑闥緩過了口氣,悄悄問徐世績:“既然兩軍陣前以性命相搏,就要拼個你死我活,爲何手下留情,不把招式用盡?”
徐世績手中長劍繼續揮舞,抽空回說:“我見你是一條好漢,練成這般功夫不容易,如果傷在我的手下。我於心不忍!天地良心啊!希望你能及時收手,彼此握手言和。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呸!放下屠刀還立地成佛吶!”劉黑闥聽了以後不以爲然:“你我各爲其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廢話少說,拿出你的真本事,劉某縱使葬身你的劍下,也絕無半分怨言。只求速死,只求一個痛快!”
劉黑闥嘴上雖然這般說話,手上卻半分力氣也不願意再用。他心中明鏡似的,只要自己用力,徐世績也加緊攻勢。把他逼得急了自己也落不到好。再說徐世績不取他的性命,他也不好意思抽冷下狠手。人,特別是像他們這般的江湖豪客,最敬重的一個字就是“義”字。
“你我都是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爭來奪去不關你我半分利益。我們犯不着這麼拼命。走一走過場兒,讓雙方的將軍都看一看,我們打過了,比試過了,這就行了。”徐世績對劉黑闥所說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世績對瓦崗和府兵之間的這場爭鬥看得透透的。瓦崗有意拖一拖時間,尋找更完善的解決方案,試圖既保全面子,又保全實力。說白了就是想和府兵的對戰中,取得利益最大化。府兵也採取懷柔策略,不欲用武力征服瓦崗,想逼瓦崗主動投降,試圖不費一兵一卒坐收漁利。
劉黑闥卻不像徐世績這般有深遠的智慧,看透兩方主將的真正意圖。只覺得從清河大老遠的趕過來,竇建德在營中被人恥笑不滿,趁這次攻打瓦崗希望立一份功勞,好回到營內時向李棟交差。
其實他哪裡知道,挫敗瓦崗越是慘重越與李棟的原意南轅北轍。只是功夫不如徐世績,也只能望洋興嘆,愧疚不已。
現在聽到徐世績的一番說辭,劉黑闥心中突然有所感悟。如果徐世績所說爲實,那自己再拼命倒非常不合時宜。怎麼辦?他心裡一時有些爲難。
“聽我的,沒錯。”徐世績對他說道:“剛纔你落下風的時候,我要取你性命也只是舉手之勞。我沒下手,這便是證明。早晚,將來,我們會兵合一處,成爲一家人。現在越拼個你死我活,將來越沒有臉面再見。大不了我故意敗給你。讓你獲得一個功勞,回去後方便交差。但是瓦崗還有後備戰略,恐怕兩軍廝殺的時候,你們府兵撈不到好。”
劉黑闥一時無語,自古以來,像今天這般對陣的,恐怕是第一次遇到這。雙方不是爲了取勝而拼命,而是爲了將來能夠握手言和而用盡心機。
“劉某不是三歲頑童,是識好歹的人。徐將軍既然有意成全,在下聽你的就是!”劉黑闥樂得收這個順水人情。徐世績讓自己取勝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那好,你用盡力量連攻三招,我假裝不敵落荒而逃。隨後你不要追趕,讓府兵衝過來殺一陣完事就行了。”徐世績緊急吩咐道。
劉黑闥心裡敬重徐世績的爲人,手上只加了三成的力氣,馬槊在他頭頂三寸的地方呼呼掛風,只不往他身上落。
徐世績虛晃一招,抽身便往回逃。劉黑闥扯過馬匹,掉轉方向,朝府兵大吼一聲:“給我衝!”
府兵和瓦崗軍都看得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便見徐世績逃回陣去。一愣神之際,衝殺的鼓聲便如暴豆般響了起來。只好蜂涌而上,雙方像兩股潮水一般合在一處。一陣拼殺過後,瓦崗軍不敵府兵,節節敗退,幾乎要退到山寨門口了。
這時山寨內賈雄站在高處,見瓦崗軍不敵府兵,命人大開寨門,引五千兵馬,衝了出來,又與府兵戰在一處。
最後,府兵退下山寨,數點人馬,損失一百餘人,傷三百,代價可謂是降到最低。瓦崗的損失卻是府兵的數倍,但他們在敗戰之際,還能保持全身而退,不得不說,賈雄的連環計出力不小。
府兵攻到瓦崗山寨門前,這場仗勝得毫無疑問。劉黑闥謹記徐世績的交待,並沒有讓府兵過分廝殺,很快就鳴金收兵,回到府兵大營。
見到李棟和竇建德,二人笑着迎上來。
李棟笑說:“可喜可賀,旗得開勝,爲我府兵立了威,樹了名。該獎你些什麼呢?”
劉黑闥心裡有愧,臉一紅,拒絕了李棟,說道:“這都是我的本份,應該做的。要獎就獎那些在這次對戰中死去的府兵吧,好使他們的家人能夠多得一些撫卹,我心裡也會更舒服一些。”
竇建德說:“這場仗其實還可以取得更大的成績。只是瓦崗軍太狡猾了,沒料到他們竟然還有後招,早知道我也在後面支持黑闥兄一把,使戰果擴大化!”
李棟雖然沒有親自去看兩人交戰的情況,卻也沒有閒着,其實慢中派的有人去觀戰。知道二人剛開始拼殺還像一回事。後來就不那麼用力,而且二人還悄悄地說些不爲外人所知的話。不管怎麼說,劉黑闥這次是取勝了,對陣贏了徐世績,兩軍交戰攻到瓦崗門口,很是彰顯了府兵的勢頭。
李棟便說:“獎還是有的,不過要等拿下瓦崗以後,集中統一獎賞。現在還沒有徹底取勝。現在獎了你們,將來吃了敗仗,恐怕那時候就是我自己也會得到聖上的處罰。你看這樣可好?”
劉黑闥拱手說道“一切都聽李棟將軍的安排,在下不敢有任何異議。”
竇建德說道:“這次取勝固然不容易,但總算是勝了。以後怎麼辦?採取什麼方法與瓦崗周旋?”
李棟說:“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到營帳內,聽一聽大家的意見,大家一塊商量如何對付瓦崗。”
三個人一起來到帳內,吩咐府兵去叫杜伏威和輔公柘,還有秦瓊羅士信等。
在來的路人,他們都知道了劉黑闥險中取勝,心中非常高興。來到帳內時,一起向劉黑闥祝賀旗開得勝。
雙方都坐定以後,李棟問道:“我們並不是一定要在戰場上打敗瓦崗。他們的兵力全部來自貧民。民者,國之所依也。我們要採取一定的手段,逼迫瓦崗投降,儘量減少雙方的損失,以和平的方式收服瓦崗。在座諸位誰有好方法,不防說來教我?”
“在下有一個計策,不知當不當講!”一個宏亮的聲音說到。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