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過於震驚, 所有的人都忘了去阻攔,黎家兄妹徑直走到了明月崖隊伍前。
“黎家兄妹,大家都認識, 是許寒池手下最爲得力之人, 雲銜山莊上上下下都是黎莫臣在打理, 而黎莫妃與許寒池更是有兄妹之誼, 說是紅顏知己也未必不可。這兩個人的話, 大家不能不信吧?莫臣,你就說說,許寒池讓你去通知各門各派之時, 是怎麼說的吧?”百里不聞大聲道。
黎莫臣沒有看許寒池,一眼都沒有看。
風沙起, 夕陽之下, 沙土落在他臉上, 說不出的難看:“許寒池派我前往各門各派去請各位幫主、當家的,真正的目的……是要收服西域各派, 借力打力,消滅明月崖,他……他好從而統治整個武林,對抗朝廷,許寒池一早便有謀逆之心。”說得極爲費力, 黎莫臣始終沒有擡頭。
人羣, 一時無聲, 憤怒在一眨眼之間爆發, 清清楚楚的憤怒。
“許寒池!原來你是這樣人面獸心的東西, 怪不得,今日一戰你讓我們當家的打頭陣, 你連出來都不出來,原來就是沒安好心!”說話的是蒙堤山五祖之下的弟子們,“我們當家的如今都死光了,我蒙堤山與你雲銜之仇不共戴天。”
“黃七!你長不長腦子,你認識的許寒池是什麼樣的人?你竟然因爲一個叛逆之人一面之詞,就這樣輕易相信?”葛庭怒不可遏。
“葛庭!你少廢話,你和許寒池穿一條褲子,誰不知道?”黃七一語,又是一堆人稱是,呼聲最強莫過一戰死了五位當家的蒙堤山,此時便將矛頭對準了許寒池。
許寒池仍舊一語不發。
“好了,大家不必爲此武林敗類傷神,事情再分明不過。黎莫臣乃是許寒池心腹,他說的話自然當信,其實大家有所不知,黎莫臣乃是我明月崖的人,多年潛伏在雲銜,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在衆人面前揭露這個僞君子的真實面目,既然現在真相大白,那麼各位英雄,該怎麼做大家都知道了吧?”百里不聞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
葛庭忽然想起了他們撿到的兩塊絡合石靈。原來是……黎氏兄妹。
葛庭眼中噴火。
“大家不要聽信黎莫臣一面之詞,我碧海堂與雲銜相交深厚,從不見許寒池有任何不軌之心,老莊主過世,這幾年雲銜山莊更是出世一般無爲,這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孫夢昭從人羣中擠出道。
祖溪刻笑了,龐大若山的身軀,在夕陽之下,遮住了光,從起身都飛至夢昭面前,祖溪刻用了光所不及的速度,擁有這樣速度的還有許寒池。
若猛獸出籠一般,內力相搏在一瞬間,天地變色,逼退了所有的人,包括夢昭和身側的寒塘,衆人被氣浪衝出丈外。
“各位英雄好漢,事到如今,我們不能再受矇蔽,一齊誅殺雲銜賊寇,毀滅他們的野心!”百里不聞大聲呼叫。
聲浪起,風雲變幻……
“誰敢?!”薛大鵬一雙龍鳳金環熠熠生輝,“說許莊主是存了這樣的私心,我老頭子第一個不信。”極力保護寒池,薛大鵬巍然立於衆人之前。
“大哥!”薛大鵬的弟弟薛仲鵬道,“您不能再護着許寒池了,侄女的命……”
“生死有命,我不能爲了一個瓜女子,壞我兄弟情義!”薛大鵬眼中帶淚。
一邊的粟謙咬了咬牙,昨日閣中人來報,多有跟隨他前來的兄弟家中都被明月崖控制了,包括自己的夫人和一雙兒女也在明月崖手上。
百里不聞呵呵一笑。
雲銜、碧海堂衆人開始明白眼前的局勢……
內力相較,寒池與祖溪刻彷彿肅清了一切身邊的干擾。當然也沒有人插得下手,丈許開外,砂石草蔓俱無。
“你們走吧。”說這句話的人,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顧文依面色蒼白得像張紙片,從帳篷裡踉蹌着走出來,夢昭忙來扶她。
“粟閣主,薛大當家的,寒池讓我告訴你們,多謝相助之情,他日若有機會,必登門道謝。”文依說得極努力,仍是聲音不大。
兩雄相較的氣暈之中,寒池面露堅毅的光彩。
剛剛文依在劇痛中醒來,看到眼前頹廢的寒池:“不過就是疼罷了……”
抓住她顫抖的手,星眉緊鎖,聲音低啞得像是嘶吼:“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顧文依?你當我許寒池是誰?你怎麼敢這樣誘惑我,欺騙我,你分明是在小看我?”
以手輕觸他的臉頰:“我當你是許寒池,是我的天,我的一生,我的一切……我不敢欺騙你,更不敢小看你,這個世上沒有人敢小看許寒池。“文依蒼白的臉上笑容依依,”但是……我要誘惑你……用我以後的歲月一點一點誘惑你,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重重吻上文依冰涼的手,寒池淚已不能控制:“你已經誘惑了我,讓我不能自拔,讓我英雄氣短,讓我怕到發狂。“
不再有戰慄,文依欣喜地發現寒池真的不再戰慄,怕碰到自己的傷口,寒池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洶涌的情緒,熾熱的手抓在自己的腰間,內力不斷送入,肩上的疼痛頓時減輕了很多。
人道相思能刻骨,不刻骨,怎叫相思?”
“粟大哥,薛大當家的,保重……”文依笑容慘白。
“呵呵,說好了兩國戰事結束,我們兄弟要一醉方休,此時我自己回去,誰陪我喝酒?罷了,你們走吧,回去告訴粟素,谷岸這小子是可靠的人,好好過,好好照顧她嫂子和侄子。走吧,走吧,都走。”粟謙對着手下人一個勁兒揮手,仍是沒有一個人動。
“都他孃的給老子滾!說話不聽了是不是?”粟謙喝道,渾濁的眼睛中焦急而煩躁。
人羣中已經開始有人扔下武器,低着頭着離開,只是最終仍是有人一動不動。
夢昭落下淚來,寒塘一笑:“你什麼時候這麼愛哭了?”
夢昭瞪了他一眼,亦是笑了。
沒有人敢靠近祖溪刻和許寒池,二人的內力在曠野之上築起了一道圍牆,將所有人隔在了外面。
霓若玫從混天獨龍上跳了下來,走向顧、孫二人。
葛庭迅速靠近而來。
“不用緊張。”霓若玫嬌笑,“我只是仔細看看她們,剛剛……溪刻好像蠻喜歡你的。”霓若玫看着夢昭。
“嗯,我猜溪刻也會喜歡你的。”霓若玫看着文依猝然而笑,“不錯,你們兩個死不了了。”
回首望向葛庭及一衆人:“你們可就不行了……”
手中紅練驟出,葛庭早有準備,劍端飛舞,紅練急收,兩人瞬時戰在一起。
管不了江湖規矩,山谷之中,三五成羣,戰事四起。
這一戰直戰到黃昏。
因爲很多人的離開,兩方之勢強弱明顯,殺伐之聲在山谷中瀰漫。
這場較量的中心地帶,仍舊有兩個人,內力來回中難分高下。
一側,葛庭與安音戰時受了傷,與霓若玫一戰,並不順利。霓若玫身形輕盈,近有護遠有攻,葛庭需時時防他用毒,幾百回合下來,不覺開始吃力。
粟謙、吳妄、老董、薛大鵬力戰明月崖四大高手,此消彼長,脫不得身。
文依傷勢嚴重,並有明月崖之人清楚知道她與寒池關係,紛紛圍攏來欲挾持,夢昭與寒塘護在周遭,應接不暇,所來之人越來越多,一時險象環生。
並葛庭帶來的八百將士雖然各個英武非常,但終不是武林中成日習武之人的對手,久戰便多有不敵。
“不行。”文依望着眼前戰事,越看越心驚,需要想個辦法停下廝殺,從長計議。
背上疼痛陣陣襲來,幾次躲閃抓她之人,已有大片血滲出。細看始終與夢昭,寒塘糾纏的幾人,文依發現其中有一人武功偏弱,手中拿的是一條長槍。
疼得想法都斷斷續續,文依輕呼,夢昭忙湊過來。
“聽着夢昭,讓寒塘去幫葛庭,務必迅速拿住霓若玫。”
“這不行,你受了傷,我一個人……”夢昭急道。
“你放那個人過來,捉住我。”文依滿頭是汗。
夢昭一愣。
“放心,我還有一顆陳以給我的藥,是我預備太疼不能忍受時用的,他捉住我,我就會吃下去,伺機而動。他手中是槍,鋒利之處在槍頭,就算傷我也很慢,你們都有機會救我。葛庭他們捉住霓若玫,此人捉住我,寒池和祖溪刻就會停手,其他人也會停手,我知道……你們早就安排了後撤之路,只是現在膠着在一起,都走不了。不能這樣下去,既然祖溪刻投效了朝廷,肯定還會有後招,不能死在這裡……”文依話說完,氣已連不起來。
夢昭眉色凝重,不容多想,咬牙點頭。
文依看她湊近寒塘,寒塘先是一愣,再看向文依,又看向山谷之中越來越多倒下的夥伴,眉心凝汗,一躍之間已急向葛庭略去,戰勢立時扭轉。
這邊,夢昭獨戰欲向文依之人,看準機會,夢昭放走了文依所指的人,雖然看起來是按照計劃進行的,夢昭仍是不禁擔憂。
文依見此人襲來,將藥放入口中,嚥了下去。
此人見躲過夢昭,重傷的顧文依就在面前,不禁面露興奮,伸手就來抓,一抓卻空,文依閃身而起,雖然沒有力氣,文依還是要撐到霓若玫被捉住,果然三躲兩躲之下,見那邊霓若玫已被葛庭以劍耽於頸下。
撐不住,文依倒了下去,只感覺溫熱的血順着脊背向地上流淌。
此人高興得像撿到寶貝,連槍也不用,竟是用手掐住文依咽喉,大叫到:“我抓到許寒池的女人了,我抓到了!許寒池你還不束手就擒?再不束手就擒,我就殺了她。”
詞兒用得倒是熟慣,被他勒住的文依漸漸感覺肩背不是那麼痛了,只是眼前不斷迷濛。
“祖崖主,不巧,我們也抓住了霓夫人。”許寒塘道,內力全出,送入較力兩人耳中。
這樣一個局面,真的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除了,祖溪刻和許寒池。
雄混內力仍在涌動,祖溪刻面露得意,因爲他發現許寒池在分神,在強大的內力之中,總有間歇不濟,這是高手最忌諱的,只要讓祖溪刻再抓住一個,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莊主,不可分神!我去救小顧!”說話的是吳妄。
“別過來……”持住文依的人道。
“別過來,吳大哥,帶着大家走……”文依話出。
葛庭忽然明白了文依的意圖,他是除了寒池以外,這隊伍之中唯一一個清楚知道那木措赫退兵原因的人。
不錯,此時確實應該走,祖溪刻亮明自己是爲朝廷‘辦事’,那‘辦事’的必然不止一個,怕下一個就是肖南靈,誰知道肖南靈此時是不是正在暗處伺機而動?“逃”是眼前唯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