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 約有兩千人,比葛庭他們預料的少。
葛庭和黎莫臣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明月崖的隊伍在谷外, 安音兄弟走了出來, 自帶着肅清周遭的氣場, 迅速地安靜讓人覺得心裡一緊, 幾千人的氣息吞沒在空曠中。
沒有人說話。
葛庭上前一步, 蒙堤山五祖中的老大封章走了出來。
“你回去。”安音指着封章道。
封章一愣。
“你不是對手,我們是習武之人,不是屠夫, 叫許寒池出來。”安音道,長劍在身側, 微微生風。
封章眼光猝然:“江湖比試, 自然要比了才知道高下, 安氏兄弟雖然武功高強,也不需要如此輕視人。今日你我一戰不可避免, 前幾日明月崖收編的小幫派中可有一個叫白鷹幫的?”
安音點頭:“因爲不服明月崖收編,現在白鷹幫已經不復存在了。”
“那還有什麼廢話可說?白鷹幫主是我的堂弟,此仇不可不報。”封章手中冥王鉤已亮出。
安譜不同於他的兄長,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彷彿空氣一般, 而現在這縷空氣忽然變成了一股氣浪, 直奔葛庭而來。
不容小覷, 葛庭急退, 腳下若飛, 半分不沾黃沙,氣浪帶起的風沙走石瞬時將本來空曠的山谷野攪得渾濁不堪, 離得近的人紛紛遮面。
葛庭看不清安譜究竟來自何方,只覺身體已被黃沙層層捲住,偶有砂礫沾身裹雜着內力,打在身上生疼。
要速戰速決,那邊封章並不是安音對手,江湖規矩,自己作爲旁觀者不能插手,作爲二人中的一個,無妨!劍出鞘,葛庭退勢身姿忽然以劍爲斧,力劈而下,沉猛之力破沙之際,只見安譜身形閃動,手中祭月鞭若蛇一般纏來,劍光瞬時被裹了個嚴實,剛剛被劈開的沙浪又一次圍合。
這邊,封章肩上已中了安音一劍,吃痛後退,安音劍鋒又到,西域第一快劍,行者“安音”果然名不傳。
舉鉤來架擋,封章雙鉤強於力道,將安音之劍卡於鉤中,竟有一刻難分難解。
每個人都注視着又不太看得清場上局勢。
閃亮一抹,悄無聲息自飛沙漫天裡從明月崖的隊伍中飛來。
幾乎是在封章胸膛前的半寸距離停住,星芒劍閃,忽地攔住了這一抹閃爍,“噗”地化成水。
許寒池長身落地,已迎上安音。
“爲快不破”是江湖人決不能否認的事實。安音右手長劍完全不顧及周圍人的眼睛能否跟得上,彷彿看見了渴望已久的敵手,始終貪婪地與星芒相碰。
封章坐在地上,肩上被刺出的血洞不斷出血。
能在安音快劍全力進攻下,餘出時間來注意封章已是難得,許寒池一看之下,手中星芒灌注內力,剎時脫手。這一忽然的舉動,讓所有人放聲驚呼。
沒來得及看清星芒所去的方向,封章身後,安譜的眼睛睜到無限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咽喉中的劍,因爲內力尚未散去,不斷髮出細微的咯咯聲。
葛庭被黃沙所困,這纔看清當前形勢,一直與自己打鬥的安譜竟然趁亂去殺封章。
仍在全力進攻的安音目呲盡裂,右手劍氣,左手掌風,堪稱安音絕學,此時一併用出,寒池手中沒有武器,閃躲之下,形如疾風。
“大哥!”
寒池於躲避中,心下一驚,這一聲喊是從自己的隊伍中傳出的,回首望去,正是蒙堤山五祖的其餘四人,已一股腦涌向封章。
而封章正倒在地上,抽搐不已,口中白沫狂噴。
“噗噗噗噗”又是四聲,這四聲只有寒池聽得到,但是,他救不了,就算是沒有一直纏鬥的安音,寒池自問,也來不及。
蒙堤山五祖,全數倒下,一樣的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衆人急忙趕來相救,寒池手中掌力一翻,趕去相救的人們面前立時土帶崩裂,人們忙向後退。許寒池右手掌風送出,直奔安音面門而出,速度之快不及相看,已重重拍在安音頭上,寒池左手爪勢,抓起安音手中之劍,雪亮劍身應聲而斷。
寒池目色蒼涼而立,彷彿於人世之間再無牽掛般寂寂。
從不見寒池出手如此狠絕。
葛庭一驚不小……難道!
千餘幫衆,自東向西慢慢分開一條來路。
明月崖的名字,江湖裡無論是中原,還是江南,亦或者漠北,一定還有東海,不會有人沒聽過,但是有幾個人見過祖溪刻,就說不好了。
明月崖,無花島,究竟是沉浮在世外,還是在某個機緣巧合才能到達的地方,又有幾個人去過,去過的人再去還能不能找到,沒人說得清楚。
就像祖溪刻和霓若玫同時出現在人們視線裡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
一匹馬。
說是一匹馬,又似乎不是,因爲這匹馬生着角。
寒池一邊的隊伍中,騎馬的人很多,本來拴在山谷邊上的馬開始向後退,其中不乏隨着主人身經百戰的名駒,已經開始控制不住顫抖嘶鳴。
葛庭迅速明白了,爲什麼明月崖的幫衆沒有人騎馬而來。
“放掉馬匹。”粟謙道。
有人跑去鬆開繮繩,數百匹馬迅速跑進了深山。
此時,這塊兒曠野之上,就剩下了兩匹馬,祖溪刻的混天獨龍,還有……青尾。
青尾回頭看看逃了的馬羣,似乎有點好奇他們這麼着急忙慌地奔跑是爲什麼?想來想去也不太明白,用頭蹭了蹭一直死死拉着它的葛庭。
“你怎麼沒跑?”葛庭這才反應過來,剛纔自己一直狠命拉着青尾,生怕它也像別的馬屁一樣驚恐。
忙鬆開繮繩放它走,青尾甩了甩馬尾,在衆目睽睽之下,自顧自地走到路邊一塊兒水窪子旁邊,“吭”一口薅下幾根草,嚼了起來。
後來,一起喝酒時回憶起當初這個場景,葛庭問寒池:“你說,青尾是不是你親生的?”嗆得寒池噴了葛庭一臉酒。
太陽西轉……
照在大地之上,氣溫驟降。
混天獨龍,和他的主人一樣,就像是天外來物。祖溪刻,坐在馬上,他的肩上坐着的是他的夫人,嬌肖花兮霓若玫。
“祖溪刻,你殺我五位當家的,拿命來。”說話的是蒙堤五祖老二坐下大弟子蠻九。
祖溪刻沒有反應。
蠻九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葛庭幾人這纔看出,已經不動的蒙堤山五祖竟死於祖溪刻之手,衆人頭上冒出汗,若不是剛纔寒池揮掌攔阻,自己直奔過去,現在地上的屍首裡必是有自己了。
山谷之中,一片寂靜。
寒池面若已死。
祖溪刻也沒有說話。
“你們這些人,別犯傻了!一個個還在這兒誓死效忠許寒池,你們可知道,許寒池現在是朝廷欽犯,那木措赫達花王爺恨他恨得更是牙根癢癢,你們跟着他就是死路一條。我明月崖一早打探清楚了,許寒池此來根本就是要爲他兄弟報仇,現在大仇得報,他還哪裡管你們死活?我明月崖現在奉大陳皇帝之命,絞殺許寒池,各位識相的江湖朋友請讓個路,以便將來與明月崖碰上,也好相見。”說話的人正是明月崖有軍師之稱的百里不聞。
沒有人理他。
“餘、孫二位少俠確實死於那木措赫指使的毛老君手中,許寒池爲友報仇,有何不可?而且即便如此,許莊主亦是以大局爲重,並沒有執意挑起兩國爭端,借大陳之手,百姓之命除去達花爾赤,這不正是俠之大者嗎?你們此來爲的又是什麼?不過名利而已,說白了就是給朝廷當狗啦!”粟謙呵呵笑道。
人羣中一陣大笑。
無形,只是一個閃亮,許寒池又一次看到了祖溪刻出手。
星芒於立手之間擋落粟謙面門一枚冰錐,入土即化,竟真的是水氣凝結。
粟謙面色一沉。
“哈哈哈!粟閣主!你自己上當就罷了,還讓你手下一干兄弟跟着送死!”百里不聞大笑,“我們明月崖是什麼地方無憑無據就敢瞎說嗎?那木措赫退兵憑的是肖大將軍駐守在羅敷嶺上的百萬兵衆,就憑許寒池?許寒池哄騙你們這些傻子,實則爲的是一統武林對抗朝廷,當今聖上於大內之中挖出了雲銜山莊衆多眼線,已落實許寒池謀逆之心。我們可是從來都不敢小瞧了許莊主,東南西北四方大派,現在就差西陲,許寒池就要收服整個武林了。”
人羣之中,有絲絲議論之聲。
百里不聞說的,聽起來似乎是這麼回事,其實所有的人都很奇怪,許寒池按說有莫大功勞在身,卻時時沒有收到朝廷獎勵戰功的旨意。
“你們說許莊主要收羅武林幫派對抗朝廷究竟有什麼證據?光憑嘴說,誰會相信?”人羣中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
混天獨龍上,祖溪刻面無表情。
百里不聞長嘯一聲:“許寒池一步步精心策劃,從稱霸中原,到與碧海堂聯姻,到出使那木措赫,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一統武林,對抗朝廷!要證據……我便給你們看。出來吧……”
衆人議論聲重,紛紛回頭去看。
黎莫臣緩緩走了出來……身後跟着的是眼中現出絕望的黎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