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安撫的倒了杯水,正要遞過去,就聽外面傳來車伕一聲驚喝,車子陡然一聳,猛地加快起來。
巧月猝防不及,杯裡的水一下子灑了出來,濺了對面的林琪一身。
雪姣低低的‘呀’了聲,下意識伸手去摸,見只是微溫才放下心,轉而拉開車簾,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騾子突然發狂了,”車伕身體用力的往後倒,佈滿粗繭的大手緊緊拽着繮繩,試圖將紅着眼,橫衝直撞的騾子拉停。
雪姣眼瞧着騾子不時的上下襬動腦袋,身體直直的朝大橋的邊緣奔去。
雪姣嚇得趕忙拉住林琪,道:“姑娘,我護着你跳下去。”
雪姣從座位底下翻出替換的衣裳,胡亂披在林琪身上,用絲絛試圖把兩人繫緊,以免待會兒林琪脫離自己的保護。
顧清菲和巧月隨着車子來回亂晃,不時發出驚慌的尖叫。
橋上人來人往,車和轎子來回交錯,車伕和轎伕見到失控的騾車四處亂闖,便趕忙停下,甚至試圖退到橋下。
行人也都害怕傷到自己,紛紛避退兩旁,但又好奇的不願走遠,俱都圍在安全的地方圍觀。
幾個經常在此處亂晃,喜歡碰瓷的閒漢,聽見裡面閨閣女兒嬌嬌的聲音,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從人羣裡鑽出,往車廂邊貼了過來。
車簾被劇烈的晃動撩開,林琪往外無意一看,正好瞥見那幾個眼帶邪光的閒漢,又轉頭看已經陷入茫然和驚恐的顧清菲和巧月,腦子轉得飛快。
顧清菲如今已經快要及笄,眼見就要定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跟這些無賴牽扯上,那她閨譽受損是必然的,以後的日子指不定多麼悽慘。
她和顧清菲交好一場,怎能忍心看她如此蹉跎。
再說這次出來,陳氏本就不太願意,還是看在自己同行的份上才應允的,如果自己跟着,她還出事,陳氏就算面上不說,心裡也會不舒服。
她轉頭看了眼外面,見車伕正在極力控制局面,車速也在他全力的維持下緩和些許。
林琪趴在車邊,往外望,車子已經嚴重偏離原來的道路,斜對面的半丈處是大石雕刻的欄杆每一個都有一人環抱粗,騾車若是撞上去,雖不至於立刻散架,也會損毀嚴重。
車子忽然重重一晃,林琪的身體也隨着歪了歪,眼睛瞄到地上急速晃過的青黑色石板路面,心裡默算着時速。
從前她和林老太爺以遊戲的性質玩過,這種速度,她還是有把握跳車成功的。
她吩咐雪姣:“你護着五表姐先下去。”
雪姣一怔,不贊同的皺眉:“姑娘。”
林琪緊抿着嘴,用力推了下她,道:“快點。”
雪姣不甘願的解下絲絛,不放心的道:“那你呢?”
林琪不時的看一眼外面,但勢頭逐漸和緩,便道:“我,你不用擔心。”
騾子卻還執着的往前亂衝,眼看就要衝到欄杆邊時,出於對水和高度的恐懼,它減緩了許多。
雪姣同樣發現車速慢了,因爲不想離開林琪,便裝傻的沒有動。
林琪推了雪姣一把,又狠瞪她一眼,讓她趕快。
馬騾雖然聰明,可畢竟是畜生,誰能擔保它不會再次發瘋?
雪姣撅着嘴嘀咕一句,不甘願的把絲絛套在顧清菲身上。
顧清菲又不是傻的,看出雪姣不願意,便道:“我有巧月,還是讓雪姣護着你吧。”
閒漢們已經貼到了車廂邊緣,已經隱約可以聽到裡面的交談聲,當聽到有人要出來時,幾人同時透出驚喜的表情。
只看這車就知道里面的人定是嬌養的娘子,如果剛好運氣好,接着一個,豈不是好事將近?
幾人眼睛頓時放出精光,更加積極的湊了過去,忽然車廂猛地一歪,以車輪爲軸,車廂猛地往左邊一甩,閒漢們慌忙閃避,有一個慢了一瞬,被車廂掃到,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被撞得飛了出去。
閒漢們臉帶驚色的看着撲倒在地,再沒站起來的那人,紛紛往後撤,其中一人像是驚慌的歪了下,手臂不經意的一揚。
一縷似霧樣的青煙隨風飄過,本因欄杆過高而略微遲緩的騾子忽然狂躁的唏律律打了聲響鼻,接着一擡前蹄,竟像是沒看到前面已無路了,直直的朝着前面衝去。
車裡的幾人身子一晃,連同車廂和騾子的繩索發出牙酸的咯吱聲,就聽到幾聲細微的脆響,車轅極爲乾脆的從中間斷裂,車廂猛地往斜下方一歪,左後邊的車廂重重的撞在了欄杆上,而後橫彈回來。
車伕的注意力都在騾子身上,哪裡料到還會有變故,屁股底下勉強支撐着的車轅隨着重力,發出喀嚓一聲,徹底的端了,隨着半個車轅的翹起,他一個趔趄跌下了車子,頭重重碰在了欄杆上,昏迷倒地,手裡還拽着繮繩隨着車子的走動,從他手裡徹底滑脫。
車廂因爲重量的關係,還在後挫着往後倒,一直緊繃着的籠頭驟然鬆開,沒了而舒服的騾子頓時撒開了性子,全然不管不顧的朝着僅餘幾步遠的拱橋欄杆而去。
車廂裡的幾人不約而同的往後一倒,此時車子已經到了拱橋的中央位置,車廂的重心已經落到了後面,尾部拖在地面,擦蹭着發出刺耳的聲響。
顧清菲心裡一慌,手沒有抓穩,身體往後傾,整個人骨碌着就要滾出車子。
雪姣趕忙去攔,但她力氣不夠,只減緩了兩人下落的速度,而此時顧清菲是背部朝下,且她沒有跳車的經驗,如果滾出,首先落地的就是她的後腦,如果再加上雪姣的重量,顧清菲的小命只怕頃刻間就沒了。
人羣裡有人發現險狀,當即一片譁然。
林琪反應極快,眼瞧着兩人就要出去,當即一手扣住車廂板縫隙,一手拽住她衣襟,咬着牙把兩人從半敞開的後車門邊拽了回來。
顧清菲嚇得臉色煞白,兩隻手無力的抱着雪姣,渾身抖如篩糠。
林琪費力的扭過頭,看向門簾半開的外面。
從她的角度,僅能看到兩根粗粗的繩索急速的摩擦着碎裂的車轅,其中一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損着,眼看着就要被磨斷。
林琪用力的靠向車壁,命令道:“雪姣,你用從前翁翁教你的辦法緩衝,帶五表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