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看到這樣的卷翠,顧氏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更加威嚴。
卷翠從才一到府裡就被蘇氏找人暗算的事情講起,將蘇氏幹下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將了出來,只是到了最後,說到竹林一事時,她看到顧氏氣得發抖的指尖,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的,她當機立斷,略過那些無恥的齷齪,以春秋之筆將事件淺淺帶過。
顧氏卻沒有被她糊弄過去,她聲音顫顫的道:“你是說二嫂勾結柳嬤嬤還有白梅,想讓徐二害我失節?”
她道:“她爲什麼這兒做?”
卷翠看了眼王嫂子,沒有說話,不管是那樣會發光的東西,還是牽涉到的蘇家人,卷翠都不想還算是外人的王嫂子知道,因此她選擇不提,只含糊的說大約是看上了她們有力的銀錢。
王嫂子卻在卷翠提及大廚房的劉嫂子後,臉色煞白,她一下跪在地上,低聲道:“太太,小的有錯,小的不該有事瞞着太太。”
王嫂子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顧氏和卷翠都是一愣。
王嫂子將頭垂下,說起自家和劉嫂子的淵源,王三和劉嫂子的男人劉大是遠方的表兄弟,因爲關係遠,加上王三不爭氣,劉家人一直瞧不起他們一家,等到王三時候,兩家更時徹底斷了往來。
王嫂子不知道這裡還摻和着劉家人,她和女兒的的確確是有血緣關係的,雖然已經很遠,但還是沒出五服。
王嫂子說完,一個頭磕在地上,只說回去就跟張嬤嬤說,讓她再找個合適的人過來。
聽完這些,顧氏和卷翠沉默了。
王嫂子到了院裡一直勤勤懇懇,規規矩矩,有了活都是搶着幹,也乾的特別利落,卷翠看在眼裡,雖然沒說但也心裡有數。
剛纔她那話也是無心之失,顧氏和卷翠誰都沒放在心上,而她所說的關係,說實話,不介意是不太可能的,可要是較真,只看她當初來的樣子就知道,劉家人在府裡混得還算不錯,作爲親戚的王嫂子破落成那樣,那他們必定是沒伸過手。
王嫂子垂着腦袋,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芝蘭院裡的人都特別好,月例也很豐厚,就是伙食都比外面的好上百倍,卷翠還時不常的讓她把吃食帶回家去,她家丫頭這些天臉色眼瞧着好了不少,早在之前,她還想着,要好好在這兒幹下去,把月例都攢下來,好給丫頭做嫁妝,現在看來一切都成了泡影。
要怪就只怪她嫁了這麼個男人,還有那樣一個遠親,她要是不知道那些個腌臢事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坦誠兩家的關係,不然以後真查出來,她就是什麼也沒做,人家也會懷疑她,說不定還害了自己的女兒。
她眼睛紅紅,倒頭就給顧氏磕了個頭,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就出去了。
屋裡頓時靜了下來,顧氏和卷翠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
門簾輕輕動了動,黃嬤嬤走進來,見兩人面色不對,趕忙站在一邊。
顧氏情緒十分低落,“嬤嬤,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黃嬤嬤聽着這話十分詫異,她擡眼看卷翠。
卷翠無聲的說了句‘事露了’,黃嬤嬤瞭然。
她抽了帕子遞給顧氏,低聲勸道:“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二舅太太這樣的人,也有大夫人和三太太那樣的好人,太太凡是不能太鑽牛角尖,她也不值得你這麼傷心。“
顧氏擦擦眼睛,低聲道:“嬤嬤不用這麼寬我的心,我什麼樣的,我自己知道的。顧家是我的家,她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一直都覺得不管我們怎麼打,怎麼鬧,那都是小事。出了門,我們還是一家人,是打斷了骨頭也還連着筋的親人,”她啜泣一聲道:“我雖然跟二嫂不對付,可我從來都沒防備過她,沒想到她竟然在我背後插刀,還不止一次。”
黃嬤嬤地嘆了聲,道:“太太心善,對誰都抱着善心,哪知道這世上有些人狠毒起來,就是六親都不認的。”
顧氏嘆道:“是我這個阿孃沒用,珍珍小小年紀還要爲我事事操心,”她道:“一想到我差點被那樣齷蹉的人給拿住,我這心裡就,”她喉嚨快速的滾動,趕忙拿了帕子捂着嘴巴。
卷翠趕忙拿了瓷痰盂過來,顧氏擺擺手,壓下胃裡翻滾的噁心,好一會兒才吐了口氣,道:“嬤嬤,珍珍既然不願意讓我知道這些,你也就別再告訴她了,這事到此爲止,蘇氏那邊以後有我去對付。”
黃嬤嬤暗道這事到了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內宅之爭,顧氏的話,姑娘只怕不會聽,不過她還是應了一聲,又問:“二舅太太那邊畢竟有蘇家撐腰,咱們還是要小心些纔是。”
顧氏點頭,有些不以爲然:“蘇家遠在京都,她就是再強,到了顧家也得給我盤着,顧家不止有我,還有阿孃鎮着,她想要作妖,還早着呢。”
黃嬤嬤咧了咧嘴,鬧了歸齊,顧氏又依照老規矩,準備告狀。
“太太,有些話老奴不知道該不該說,”黃嬤嬤沉吟許久,還是沒忍住的問道。
顧氏擡頭道:“你說。”
黃嬤嬤道:“老夫人畢竟上了春秋,府裡的事也不知道能管多久,太太有沒有想過以後的打算?”
顧氏道:“能有什麼打算,我是歸家的姑太太,自然要住在府裡。”
黃嬤嬤聽了這話,都要苦笑了。
“太太,老夫人現在還在,咱們在這兒住自然沒什麼,可等到以後,幾房都分開單過,咱們要是還留在這兒,難免有寄人籬下之嫌。姑娘那時也大了,就是相看人家,也會低人一等,更別提嫁過去之後。”
要說顧氏最關心的無疑就是林琪,一聽說林琪會被人看不起,她頓時緊張起來。
“那依着嬤嬤的意思,是要回福州?”
顧氏是習慣了被人拿主意的,就算心急,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黃嬤嬤就道:“那倒也不用。律法有規定,咱們這樣的可以另立女戶,我覺着太太你既然沒有再嫁的心思,倒不如想法子立起來。咱們手裡又不缺銀錢,也不缺人手,何必住在別人屋檐底下過活。”
顧氏想了一會兒,道:“你說得沒錯,”她道:“等回去了,我就去跟阿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