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氏還想再問，林琪已笑着與她擦身而過。
戴氏側過頭看她腰背挺直的身影，心頭有些發顫，總覺得是要出什麼事情。
四月的天氣已經回暖，枝條抽出，綠葉舒展，園子裡繁花似錦，行走期間只覺周身都被香氛圍繞。
江嬤嬤等人緊張的跟在林琪身後，橘青和橘白一人一邊的扶着她。
衆人浩浩蕩蕩的來到聚福居。
艾葉和谷芽一早就等在了門口，看到林琪，兩人急忙就迎了過來。
林琪笑着擺了下手，道：“我身子重，這會兒你們可扶不動。”
兩人的確心裡忐忑，便沒有強求。
進了廳堂，老夫人便叫她坐到跟前，道：“你這眼見就要生了，怎麼也不好好在院裡養着。”
林琪往後仰了下，蘇子恰到好處的塞了個軟墊，讓林琪可以靠在裡面。
林琪輕吐了口氣，走了一路，她也累了。
冬兒抽出帕子給她擦汗，林琪拿過來，自己抹了兩下，笑道：“今天天氣好，我想過來看看太婆，不然可就要夏天才能來這兒討食了。”
屋裡的丫鬟婆子知道她是在打趣，便都笑了起來。
老夫人笑着拍她一下，道：“都是當孃的了，還這麼沒正經。”
林琪嘻嘻的笑，老夫人讓人端來些蜜糕和果子水。
林琪也沒客氣。
待會兒她還要耗費好些體力，這會兒得趕緊的補充。
老夫人見她吃得香甜，便道：“吃慢着些，”又吩咐麥冬，再去做些，以後每天早上也都多做一份，送去林琪那邊。
麥冬領命出去。
林琪垂下厚密的睫毛，只覺喉嚨有些發梗。
她喝了口甜酸的果子水，笑道：“多謝太婆。”
老夫人眯着眼，歲月的褶皺微微彎下，面上滿是慈和的笑意。
林琪有些無法承受，她別開眼，笑道：“時辰不早了，我這就回了。”
老夫人看了眼艾葉。
艾葉忙撩了簾子，往外望一眼，道：“軟椅已經來了。”
老夫人這才放了人走，又叮囑林琪道：“我知道你習慣在自己小院，只是你跟前的都是些沒有生育的，生產之後的講究她們都不清楚，你阿孃好歹也生了幾個孩兒，對裡面的忌諱都懂。”
林琪笑着點了點頭，搭着橘青的手上了軟椅。
兩個婆子等林琪坐穩，便一使力，很是穩當的把椅子擡起，晃悠着出了聚福居。
林琪一手搭着扶手，一邊看着風景。
橘青和橘白一左一右的護着。
忽然橘青輕咳一聲，在林琪看來時，眼睛往右邊一瞟。
林琪會意，往前望去。
一叢初綻的薔薇花障處，寇氏端坐在石椅上，姨娘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
林琪示意婆子停下，扶着橘青過去。
寇氏瞄了眼她肚子，皺着眉頭道：“你這個樣子怎麼還敢到處亂跑。”
林琪笑道：“好些日子沒來探望太婆，趁着今天天氣好，便出來走動走動。”
“難爲你有孝心，”寇氏臉色略緩，斜眼輕斥道：“沒有眼力見，還不快把軟墊拿來。”
姨娘低應着屈膝一禮，擺了個厚厚的軟墊。
裙襬上，茜粉色的葫蘆荷包隨着她的動作一起一伏暗香浮動。
林琪謝絕，一手扶腰，一手抱肚子道：“我這個樣子最怕坐沒有靠背的東西，總覺得稍一不注意，就會仰倒過去。”
寇氏扯了下嘴角，道：“既如此，那就回吧。”
林琪笑着往軟椅行去。
寇氏也起身道：“算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林琪心知自己便是推脫了，她也會強硬跟來，不如就順了她的心，也免得耗費口舌。
她笑着謝過，便上了軟椅。
寇氏便帶着姨娘亦步亦趨的跟着。
林琪斜了眼去看姨娘。
她受寇氏脅迫不假，被她們算計也是真，但這般的賣弄力氣，就很讓人心寒了。
橘青有些按捺不住，腳下使絆子，想要把姨娘攔下。
林琪瞪她一眼，無聲阻止。
她摸了摸肚皮，感覺到一點隱隱的抽痛。
應該是快要發作了。
軟椅晃晃悠悠很快進了小院。
林琪搭着橘青的手從椅子上下來，笑問：“阿孃要不要進來坐坐？”
“也好，”寇氏順坡下驢，
姨娘腳步娉婷的跟着。
林琪側目，看她，有些詫異，“姨娘也來？”
姨娘側目看了眼寇氏，見她沒有吭氣，便笑道：“夫人和奶奶說話，我在旁服侍。”
“我習慣使喚跟前的，就不勞煩姨娘，”林琪勾了勾嘴角。
姨娘臉色變了變，用力抿了嘴角。
寇氏知道林琪是個矯情的，暗忖那當門子藥力很強，走了這一路已足夠林琪發動，便道：“這裡不用你了，退下吧。”
姨娘垂着眼，緩緩走開。
林琪微笑着與寇氏相攜入內。
坐在鋪着椅靠，墊着厚厚軟墊的圈椅裡，林琪笑眯眯的跟寇氏請教生產時的經驗。
寇氏爲了拖延時間，回答得很是仔細。
林琪將她所說一一記在心裡，未免自己慌亂之時忘記，她又反覆的問，藉此加深影響。
寇氏開始還回答，後來見林琪還老神在在的坐着，不時還命人弄些吃食，便氣惱的起身道：“我還有事，這些個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林琪溫順的答應着，並起身送她出門。
寇氏走到門口，看了眼她肚子，又看看她自如的神態，暗忖這娃還真是安生，這樣也不發動，便道：“你這日子過得有些多了，若明天再不發動，怕要請產婆來催產了。”
林琪笑着應聲，道：“一切都聽阿孃的。”
這大概是寇氏這兩天聽到最順心的話了。
她滿意的帶人走了。
橘青一直按捺着，待到寇氏才一出門，她就一把抱住林琪，並低喝道：“快，把帳幔弄開。”
橘白和江嬤嬤等人急慌慌的撩帳、挪被、燒水。
“不用急，纔剛開始呢，”林琪軟軟的靠在她懷裡，臉色尚算正常。
產婆被冬兒帶到跟前，小夜寸步不離的緊跟在她跟前。
產婆被塞在小耳房裡兩天，吃住都在裡面，聲都不敢大出。
她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生孩子的，嚇得腿腳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