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得姐姐誇,”林琪小臉微紅,似乎很不好意思。
“娘娘待我的好,我記在心裡,只是我如今在觀裡,內外相隔,不好時常走動,只望娘娘別生我的氣纔好。”
“咱們娘娘最是大氣,你的難處娘娘都知曉,”煙翠道:“娘娘還說,你年紀小,身子骨都沒長成,卻要跟那些食俸祿的一樣,天不亮就起來奔波,真是難爲你了。”
林琪面上感激,心裡卻是冷笑。
難道做女官就不勞累奔波?
她雖然沒幹過這差事,但看雪姣丹霞她們也知道,哪一天她們不是早自己許多起身,又比自己晚上許多睡下。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她主要怕不光奔波,若有需要,八成還會被半強迫的塞到牀上。
她可沒有半點伺候皇帝那老兒的念頭。
兩人不提心裡什麼心思,面上都是親親熱熱的,說着話進了正堂,煙翠直接帶她去次間。
貴妃坐在榻上,瑩白的素手捧着青瓷薄釉茶盞,裡面漾着濃稠的茶油。
林琪走到跟前,跪地行禮。
貴妃擡手攔下,道:“你如今也算方外之人,那些俗禮就免了吧。”
林琪從善如流。
她如今在皇帝跟前都只是行稽禮,想來貴妃是知道這一點,才免了的。
煙翠拿了鋪着蝶戲蘭草的繡墩過來。
貴妃示意林琪坐下,讓煙霞也給林琪倒了杯茶,等她品過之後,才道:“味道如何?”
林琪點頭,贊好。
火候拿捏不錯,茶粉研得也夠細,只是烹煮時節奏沒有掌控準確,不過不是行家,大抵品不出來。
貴妃笑道:“我聽說你茶藝極好,能得你贊,煙霞這手藝應該也能拿得出手了。”
林琪呵呵的笑。
早前花會時,安三娘曾看過她點茶,貴妃能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煙霞笑着湊趣道:“有了林娘子這話,後天我可就不慌了。”
林琪連忙客氣的說不敢,又十分誠懇的將火候着重仔細,有理有據的誇讚一遍,以表示自己並非隨口應付。
煙霞依舊坐在爐火邊烹茶,雖沒再說什麼,但眼神已柔和許多。
自己跟前的得意人被堪比茶道大家的人誇讚,貴妃心裡自然也是滿意的。
她自己並沒察覺,但她臉上的線條卻柔緩起來。
顯然被皇后搞得糟糕的情緒已開始好轉。
林琪這纔將放在袖裡的玉瓶拿出,“這是我研製許久才調出的玉蘭香,娘娘若是心情煩悶,或是哪裡不適,可將其滴入爐中,溫火慢烤,不消半刻,便能緩解。”
貴妃拿過瓶子,拔開瓶塞,一捋淡淡的蘭香頓時縈繞。
“這香露很費工夫吧,”貴妃笑着將瓶子塞緊。
這香氣與她慣常喜歡用的味道相近,該是林琪上次過來聞到,這回刻意找來的。
貴妃很清楚自己那香裡的蘭花有多難尋,林琪這個想來也不逞多讓。
“還好,還好,”林琪笑道:“早前在江寧,我便喜歡和丫頭們採花,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貴妃笑着將玉瓶遞給煙翠,吩咐收好,又問林琪在道觀可還順利,日常可還缺什麼。
林琪自然說好,缺什麼她會回府去拿,沒必要給人送人情。
貴妃其實也就問問,那邊的事大半她都插不上手的。
一番敘話,林琪提出告辭。
煙翠笑眯眯的送林琪出門,臨分別前,她貼近林琪耳邊,道:“後日下晌,娘娘有心召見你家女眷,你心裡有數就行。”
林琪眼神一閃,會意一笑,低聲道:“多謝姐姐提點,小妹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姐姐幫忙。”
“咱兩還客氣,”煙翠薄嗔。
林琪笑着認錯,又道:“煩請姐姐那天多贊贊老太君,順帶提提伯夫人和我阿孃便成。”
煙翠挑眉,戴高帽子這事她是擅長,但林琪特地提出肯定不單是這個意思。
“放心,我明白怎麼做,”煙翠一口應了,準備見機行事。
“那就拜託你了,”林琪隨手塞給她個小荷包,才笑着邁步出去。
煙翠捏了捏,圓圓的,有些棱角。
大抵是鐲子一類。
煙翠歡喜的翹起嘴角。
待到貴妃生辰那日,天還沒亮,她便將新得來的臂釧戴上。
煙霞眼睛尖,一眼瞧見是新式樣,一想便知是誰送的。
雖然眼氣,可也沒法子,當初她在屋裡伺候,沒趕上機會。
煙翠瞄到她沒有及時收回的眼神,想了想,擼下一個遞過去。
“我不要,人家那是給你的,”煙霞推拒不肯收。
“給你,你就拿着,我的不就是你的,”煙翠硬塞到她手裡,出門準備今天要做的事情。
煙霞攤開手掌,看了會兒嵌着綠色寶石的累絲金臂釧,沒能抵擋住誘惑,套在臂彎上,纔跟過去幫忙。
天色越發明亮,貴妃今天是壽星,裝扮起來,自然隆重非常。
煙霞和煙翠兩人幫貴妃敷面勻粉,把一早燙好的衣裳一層層套上,又細心把纏好的假髻編在她頭髮內裡,一層層盤成雍容華貴的髮髻。
待到所有準備妥當,貴妃只覺身上披上重重盔甲,壓得她沉甸甸的,連起身都很是費力。
來喜拿着條陳,帶着十來個搬擡着沉重箱子的內侍進門。
才一邁入,就疊聲的說着吉祥話。
貴妃笑着客套兩句,便由煙霞和煙翠扶着跪地接旨。
來喜將皇帝賞下的東西朗聲宣讀一遍,又忙讓煙翠把人扶起,道:“官家說,待會兒下了朝,便立刻趕來。”
“有勞大人了,”貴妃笑着示意。
煙翠立刻遞上個葫蘆荷包。
來喜笑着接了,又客套兩句,纔回去覆命。
沒多久,皇帝果然來了芳菲閣,煙翠機靈的點了林琪才送來的香露。
很快便有淡淡的蘭香盪漾樓閣之裡。
皇帝心情不錯的陪着貴妃用了還算豐盛的午飯,而後略帶歉意的道:“皇后前些時候與我提了消減開支一事,你也知道如今國庫的情形,我沒想太多就應了,沒想到她是一早打算好了,在這兒封我的口呢。”
“這樣也挺好,”貴妃溫柔一笑。
左右她已經把皇后的心頭肉成功定下送去喝血吃生肉的蠻子那邊和親,這種噁心人的小伎倆,她還能接受。
“我本就不耐煩應付那些人,正好就不用辛苦了。”
“委屈你了,”皇帝很上道的領悟了貴妃的潛臺詞,擡手覆上她捧着茶盞的手,目光柔柔。
“只要與你一起,就不委屈,”貴妃嬌柔的輕靠過去。
淡淡的蘭花香縈繞鼻尖,皇帝心生意動,攬着她肩頭,擁着她去牀邊。
勾着帳幔鎏金懸珠鉤微微一動,帳幔立刻低垂,一縷輕風從裡飄過,薄薄的帳幔立刻漾起道道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