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她不合理的要求,韓遠之自然是拒絕的。
夏氏大發雷霆,嘴裡就開始不乾不淨起來,期間還牽扯到韓遠之的生母,結果好巧不巧的被難得出來一趟的四老爺聽到。
四老爺大怒,幸虧夏氏跟前還有兩個忠僕,賀嬤嬤和碧月拼死攔着,這纔沒打到夏氏臉上,但也被勒令以後不許折騰兒媳,否則他就要請老太君給她立規矩。
雪姣說着便開始幸災樂禍,“可笑她一把年紀,還與死人爭風。既介意有咱們老爺,那當初就不該嫁過來,給自己添了幾十年的堵。”
林琪輕嘆了口氣,只看夏家的家教就知那府裡如何,四老爺好歹也是伯府嫡子,夏家想要攀附,又豈會在意姑娘的心思。
且這件事夏氏盤算的沒錯,阿孃的確是自己的軟肋,只是她太着急了。
若她在韓遠之當值時出手,自己大約只能暫時妥協。
檢園裡,經過韓四老爺的一番發作,偌大的園子沉寂得嚇人。
夏氏捂着臉,歪在榻上抽抽涕涕。
賀嬤嬤在一旁軟語低言的勸着,好久才哄得夏氏情緒好些。
側邊斜後方的跨院裡,平氏收攏擺在女兒身邊的針線簍子,坐在邊上看她一針針的繡翩然起舞的蝴蝶。
二等丫鬟落雁悄悄過來。
平氏指點兩句女兒的針法,便起身與她去了對面的次間。
“奶奶查清了,是灑掃的平兒說走了嘴,被太太聽見了,”落雁壓低了聲音回道。
“走嘴?”
平氏冷笑,“若沒人告訴,她一個粗使丫頭能知道什麼?”
她道:“派人盯着她,看她跟園子裡哪個交好。”
平氏已思量仔細。
若從前她還遊移,但在元宵燈節之後,她已打定主意。
要想謀取更附和自己的利益,便要有壯士斷腕的決斷。
牆頭草最不可取。
又過兩日,外院學習規矩的小丫鬟們被分派到各處。
聽濤閣分來的最多,足有八個。
瞧着這從高到底,一水的嫩蔥般的女孩,曲嬤嬤皺着眉頭。
坐在二樓的林琪歪頭望了眼,扭頭問丹霞。
“不是說分來做粗使活計的嗎?那兩個大的是怎麼回事?”
瞧年紀也都是十五六歲的,依着規矩都該分出去配人了。
丹霞表情不虞。
“二奶奶說奶奶跟前的丫鬟除了芸心,旁的年歲都小,怕辦事不妥帖,便送來幾個伶俐懂事的。”
林琪哼了聲,道:“就怕伶俐懂事得過份。”
丹霞嘆氣,折着纔剛熨燙好的夾棉道袍。
林琪道:“我記得好像有個青玉蓮花頭冠,把那個找出來,以後我就戴那個。”
丹霞應聲,摸着鑰匙去庫房。
林琪斜眼瞧最左邊那個面如芙蓉,身弱細柳,胸前偉岸格外引人注目,明明素淨的水粉素錦褙子硬是被她穿出幾分妖嬈的味道。
曲嬤嬤蹙着眉頭,站在前面訓話。
那丫頭滿臉不耐,一雙眼睛不老實的左顧右盼,白嫩的手指還不時輕撫頭上細紗挽成的初開荷花。
林琪摩挲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總算認出曾在煙翠頭上瞄見過一回。
不過煙翠那朵是粘了寶石的芙蓉花,比她這朵質地要好,做工也精美些,不過手藝大抵是差不多的。
林琪眯了眯眼。
一個丫鬟竟然有宮花,這就不能不讓人深思了。
林琪叫了止兒,讓她去給曲嬤嬤傳話,於是那位眉眼美豔的俏婢便成了聽濤閣最新出爐的灑掃丫頭,並賜名春兒。
同時任命在院中灑掃的還有兩個扎着丫髻的女童,與另一個以年滿十五的女孩。
四人以年齡爲憑依,分別以四季命名。
餘下四人,便叫棗、杏、梨、桃,一水的果子名。
曲嬤嬤拎着油光錚亮,足有一指厚的銅戒尺,十分威嚴的道:府裡有府裡的規矩,聽濤閣有聽濤閣的規矩,這裡與別處不同,主子們都是住一起的,瑣事自然都要一起來做,你們纔來,先且不分跟誰。待到考察之後,再依着個人的能力、本事論歸屬。期間要有誰偷懶,或違了規矩,便自己過來領罰,不願的就另尋去處。
年紀小的丫鬟裡,家生的驚怕的瞄着戒尺,才被買進來,聽了曲嬤嬤的恫嚇,也變了顏色。
三個大的經歷的多,明瞭只要不太過分,些許小錯還不到動用戒尺的程度。
這東西大抵只是個威懾而已。
樓上,林琪叫了止兒和雨潤過來,交代兩人多長點心眼,莫要讓污糟亂了這處。
止兒出身江湖,對旁門左道大抵門清,那些大的,心思多的,便讓她多上心。
雨潤耳朵靈,人也愛笑,加上年紀小,容易和那些小的打成一片。
兩人都是跟在主子跟前的老人,對新來的都有天然的排斥感,聽了林琪這話,就跟拿了尚方寶劍一般,兩眼放光的出去了。
丹霞過來時聽了一嘴,等兩人出去了,她低聲道:“總這麼防着哪成?”
“是不成,”林琪點頭。
她小時頑劣,大了又只見爭鬥,對調教下人並不十分在行,好在身邊伺候的都是從福州來的老人,一早被太婆調教妥當,她也只信這些人。
那些賣身契都不在她手裡的,她是一分都不相信的,可若都攆走,就等於撅了伍氏那對婆媳的面子,也給了旁人碎嘴的由頭,林琪不想讓阿孃氣堵。
一些必要的妥協還是要有的。
但該有的防備也不能缺。
好在這樣的情形也不會維持太久,只等厲害嬤嬤來了,交給她頭疼就好。
傍晚,韓守奕頂着一頭大汗跑來。
春兒正拎着掃帚有一搭沒一搭的掃着,見韓守奕來忙笑吟吟的過來問安。
又見韓守奕額上有汗,捻了帕子,擡手就往他頭上招呼。
韓守奕擰着眉頭,腦袋一側,腳下一斜便躲了過去,長纓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道:“哪學的規矩嗎,手這麼髒,也敢亂摸。”
春兒熱情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衣袍帶着細風從她身邊刮過,春兒秀美的面容扭曲得可怕。
另一邊也在掃落葉的小丫鬟秋兒,悄悄瞥了一眼,見春兒臉色猙獰,忙扭過身,佯作什麼也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