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有了珠玉在前,其他幾人的熱情被徹底點燃,都努力發揮出自己平時,甚至超出平時的水準。
很快,涼亭裡傳出女子驚訝的輕言漫語,偶爾還有低聲嬉笑的聲音,下首的石桌邊,顧明晙雖然表情淡定,但他衣袖裡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攥緊。
顧明昕同樣也很緊張,他姨娘還被困在後罩房了,如果他的詩作能得到顧老夫人的讚賞,那他就可以越過陳氏,求老夫人發話將姨娘放出來了。
小丫鬟候在涼亭外,沒一會兒帶着一張詩作下來,這回她手裡拿着的是一枚仙鶴銜鬆的玉珏。
顧明昕心裡一個激靈,這枚玉珏剛纔就掛在顧老夫人的腰間。
他抑制不住的站了起來,想要將她手裡的詩作接過。
只可惜小丫鬟眼裡只有謫仙一般的顧博文,理也不理他的動作。
顧博文把詩作看了一遍,傳給了顧明旭,顧明旭看完朝顧明晙呵呵的笑。
顧明晙臉頰微紅的接過那張輕飄飄的紙,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心頓時輕鬆下來。
小丫鬟轉着眼珠看了看,機靈的把玉珏捧到顧明晙跟前,俏生生的笑道:“恭喜二少爺。”
顧明晙笑着接過,並把腰間的青竹佩解下,直接把玉珏帶上。
顧明昭嘿嘿笑着搶過兄長摘下的玉佩,偷偷塞到袖袋裡。
顧明晙心情正好,半點也不介意弟弟的搞怪,反而縱容的笑。
顧明昭用力的咬着牙,努力壓抑心裡的不甘,暗自勸解自己,時間還早,他還有機會。
夜色越發的深了,這會兒早已過了顧老夫人安歇的時辰,曹嬤嬤請示接連請示了幾次,總算勸的興味正濃的顧老夫人回去。
顧明昕正在揮毫,才一擱下筆,就看到顧老夫人的背影,他微微一怔,下意識的道:“太婆怎麼走了?”
顧明昭看顧明昕不順眼,立刻嘲諷道:“你以爲太婆跟你樣,什麼時候安歇都行。”
顧明昕扭回頭,怒瞪他。
不料顧明昭早已轉過身,跟顧明曦說起了幾步外的金桂,要他以此爲題,做詩一首。
顧明曦才情不錯,加上還有顧博文在,他有心在父親跟前顯露一下,便沒有遲疑的答應下來。
顧博文覺得今天兒子很給自己長臉,也興致勃勃的邊看兒子揮毫,一邊與顧博寧推杯換盞的喝着略微清冽的新酒。
不知不覺又過了大半個時辰,亭中的蘇氏望了眼連眼角都沒掃自己一眼的顧博文,沉默的帶着很不情願的顧清薇離開。
陳氏瞧着下面鬧得正是熱鬧幾人,讓小丫鬟去叮囑,酒喝多了傷身,適量便好。
姜氏心情好,覺得兒子壓抑已久,這樣開心的時候不多,便笑道:“今天難得這麼高興,就讓他們盡情的樂上一樂。”
陳氏搖搖頭,見乖孫已經坐在母親的懷裡打起了瞌睡,帶着陶氏母子先行告辭。
姜氏本打算再坐一會兒,不想顧博寧一早發現亭中情況,辭別了兄長,將她帶了回去。
顧氏看了一圈,見除了二哥,就都是些小輩,便把林琪和餘下的侄女也帶了回去,把這裡留給興致濃厚的二哥和子侄們。
顧博文這會兒喝得微醺,正是詩意大發之時,他站在清澈的水邊,望着水裡倒映着的明月,信口吟詩。
顧明晙和顧明旭兩人正談笑着飲酒,顧明晙如今是無事一身輕,喝起酒來也分外開懷。
顧明旭酒量淺,沒喝幾杯就上了頭。
兩個都是成年了的少爺,勾肩搭背晃悠着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十分高興,竟然忘了身邊的幾個弟弟。
顧明曦轉頭看理也不理他們的顧明昭和顧明昕,試探的問,“要不咱們先回去?”
顧明昭一臉糾結的點頭,好好一場賞月宴怎麼就變成了罰字大會,一想到明天要寫的大字,他兩眼都發黑。
同樣一臉晦氣的還有顧明昕,一連十幾首詩,他竟然一首也沒入別人的眼,還有比這更傷自尊的嗎。
顧明昕低落的垂着腦袋,陷入不能解救姨娘的低落裡,遲遲不能自拔。
一旁負責伺候他的小丫鬟瑾兒上前,低聲問他是不是要回去。
顧明昕陰沉的盯了她一眼,悶不吭聲的起身。
瑾兒被他看得打了個哆嗦,利索的跑到前面,高高的挑起風燈。
顧明昕悶悶的跟着她走,只是出了水榭之後,他的步子逐漸加快,到了快要接近二門的時候,他幾乎快要跑了起來。
瑾兒壓抑着急促的呼吸,努力跟上他的速度,等到他一頭扎進房間,她才立在門口,大口的呼吸。
屋裡留下來的繡兒見顧明昕回來,忙出來打水,跟站在門口的瑾兒對了個眼神。
瑾兒又站了一會兒,等繡兒回來時,跟她打了個手勢,便消失在夜色裡。
繡兒伺候顧明昕洗了澡,扶着他坐在榻上給他絞頭髮。
瑾兒從外面回來,笑吟吟的打開手裡的食盒。
顧明昕今天心情鬱郁,看什麼都不順眼,即便看到平日難得一見的菜品也還是挑刺,“誰讓你拿來的?”
瑾兒渾似沒聽出他的惱意,只笑着道:“剛纔我出去瞧了眼,見府門還沒上閂,就讓人去百味樓叫了些好菜,又拿了兩瓶今年最好的新酒,”她將酒盞放在顧明昕跟前,將酒倒上。
“這酒滋味極爲醇厚,可比咱們府裡的酒好喝多了。”
顧明昕不信的挑起一邊眉毛,哼道:“你可別騙我,不然……”
瑾兒心知,以他目前的心情,若是不好,自己小命能不能保都是兩說,她打斷他的後話,笑呵呵的遞上酒盞:“好不好,你嚐嚐就知道了。”
顧明昕端起酒盞,小小的抿了一口,一股辛辣從喉間順勢蔓延到肚子裡,頓時激得他打了個哆嗦。
瑾兒見他這般,略帶得意的笑道:“怎麼樣?”
顧明昕沒有回答,只是端起碗,一飲而盡。
瑾兒笑着又給他倒上,勸他再喝。
一來二去,顧明昕逐漸腦子發暈,他張揚的拍桌子,喝了聲,“會做兩首酸詩有什麼了不起,小爺是不惜得跟他們爭,不然今年秋闈上榜之人,定會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