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正捻着個杏脯吃,聞言一皺眉頭。
“我倒是想呢,她那院子裡有高手守着,我進不去,有什麼辦法。”
柳兒憊懶的扔下半塊杏脯,又挑了塊冬瓜條兒,吃了起來。
蘇氏瞧着她做派,陡然明白過來。
合着這位日子過得太過舒坦,已經不打算動手了。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養着這個祖宗。
“既然這樣,那我給大嫂修書一封,你帶回去吧。”
蘇氏起身去東邊次間,柳兒跟過去看她鋪紙、磨墨,然後提起筆,很快將信寫好。
柳兒歪了頭看了兩眼,見她當真寫了信,且話還說得挺絕,竟然連京都的富貴都不要了,還要把三娘子就近許配個門當戶對的。
柳兒驚奇的瞧蘇氏,又低頭看信。
蘇氏冷着臉,靜等墨汁幹了,就把信裝好,還在封口上打了火漆。
眼瞧着蘇氏就要喊人,柳兒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道:“你可想好了!”
蘇氏冷聲道:“反正你也辦不成事,想不想好的,也跟你無關。”
柳兒表情頓時一愣。
她抿着嘴盯着蘇氏,從那雙略帶褐色的瞳孔裡,她看到了決然。
柳兒不由一驚,竟然有些懼意。
臨來前,那人說得很乾脆,師父是犯了事在手上的,若是不拿令牌來換,師父的小命也就交代了。
她眼前浮現師父慈愛溫和的臉,機靈靈的打了個顫,因爲成功控制了蘇氏,而獲得安逸生活的懈怠忽然消失。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拿到東西,實在不行,我會跟京都聯繫,讓他們派人來幫咱們,”柳兒沉聲答道。
蘇氏眨了眨眼。
萬萬沒想到柳兒竟然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在她本來沒抱任何希望的作態下,竟然得了這樣意外的結果,她立刻喜到不行,也顧不得找鄒大的事和柳兒說的前提,只問柳兒準備怎麼辦。
要是跟京都聯繫,就得快,府裡不方便,可以去外面,下個月就有一次機會,錯過了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柳兒本來是打算嘗試一下,實在不行,再說,現在聽她說得這麼篤定,不由有些奇怪。
蘇氏呵呵笑了聲,道:“下月初五是林家父子的週年,她們肯定要出門做道場,你們大可以在那天行事。”
柳兒點頭,心裡默默盤算了下,覺得如果運籌妥當時間上還是夠用的。
她提筆寫了封信,等蘇氏看過,便將信封好,道:“這些都是早年名震一時的人物,有他們出馬,必定萬無一失,只是價錢上……”
她頓了下。
“只要能成事,價錢不是問題,”蘇氏信心滿滿的打斷她道。
“當真?”柳兒挑眉。
她可是知道的,蘇氏那點家底都讓人折騰的差不多了。
“真的,我已經讓人去賣鋪面,等人到了我先付一半,剩下的,事成了一併結清。”
柳兒點頭,先付一半,道上有時也會這麼做,反正蘇家就在那兒,蘇氏要是不認賬,還有蘇家頂着,那些刀口舔血的,可不管你什麼祭酒不祭酒的。
柳兒把信封好,扭身走了。
蘇氏扭曲着臉,森森磨牙。
那個老不死的從打開春就天天說要死了,結果入了秋還能吃能喝,活得比誰都硬朗。
要是她安安生生也就算了,偏她上竄下小,一邊打壓薇姐兒,一邊捧着那兩個倆混吃混喝的,末了還歪着心眼要送自己去家廟,要不是自己當機立斷,現在只怕都便宜那兩個賤婢了。
這回好了,等那兩個死了,她也該跟着去了,這個家總算清淨了。
到時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孽種打掉,看她還有什麼本事,見天的纏着官人不放。
接下來就是分家,她這房是嫡出,莊子鋪子都有份的,要是加上芝蘭院的那些,她也能分到不少,薇姐兒的嫁妝不用說,足可以讓她風風光光的進那府裡。
等到薇姐兒站穩了腳,她就在京都置辦宅子,把全家都弄過。
去了京都,她可就不是一個人了,有大哥大嫂幫忙,還有阿爹撐腰,他顧仲平孤零零一個人,還能怎樣?
了大不起是和那些酸儒跑去外面吟詩作畫罷了。
過了這麼些年,她也都習慣了。
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不冷着自己,不寵着那些個賤婢,扎她的心,她也就知足了。
蘇氏想起從前的那些歲月,那些即便她不懂事,顧博文也會體貼包容的時光,從前她百般的不知足,覺得這不如意,那不順心。
如今看來,還是那段時光,最讓她留戀。
而這時,被她心心念唸的顧博文正穩穩的坐在福壽堂裡,顧老夫人將斟酌了許久的名單遞給他道:“你看着這些,挑個你看看中意的,我好找媒人過去提親。”
顧博文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見上面大多都是寒門子弟,不由皺起那雙濃墨相宜的眉頭。
“阿孃,這周家也太寒酸了,僅有幾十畝田,一年的產出還不夠三娘做一季衣裳的。”
“那就不做好了,從前顧家落魄時,不也是那般精打計算的過來的?”
顧博文側過頭,有點不理解。
放眼江寧城內外,書香世家裡的好兒郎不知有多少,阿孃爲何不找個門第相當的?
顧老夫人一搭眼,就知道兒子在想什麼,她冷冷一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偏心,故意給三娘找了這等破落人家?”
“沒有,”顧博文好似被燙了一般,擡頭否認。
卻不知,這樣卻是等於承認了。
顧老夫人有些傷心,自己的兒子竟然不信任自己,她打開桌几的小匣,從裡面抽出一張紙,甩了過去。
待到顧博文看完之後,她道:“你還不知道你那好閨女做得好事吧?大庭廣衆,劈手甩了羅家娘子一個耳光,事後還沒有擔當的溜了。雖說你大嫂已經把這事描補過去,但這事怕是已經傳遍了江南各路,這紙上的人家,至不濟也是傳了三代的書香門第,怎會要這樣的媳婦進門。所以我纔拿了給六娘相看的那張單子,想着寒門子弟即便中了進士,想要仕途平坦便需仰仗岳家提攜。三娘脾氣不好,但咱們可多陪送嫁妝,當做資助。等到日後高中,三娘好歹也是糟糠之妻,只要沒有大錯,舒舒坦坦過一輩子還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