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在京都都傳遍了,就連我那裡都有不少人知道,”顧博彥道:“我知道你不捨得,可是你也要爲別人考慮考慮,難道你要讓大家都爲了她蒙羞?讓阿爹維繫一輩子的聲譽全部掃地?”
顧博文嘴角抽動,許久說不出話來。
顧博彥十分強勢的道:“你準備準備,明天一早就啓程。”
顧博寧看了看顧博彥,又看看頹喪的顧博文,抿緊了嘴。
他膝下沒有女兒,不必擔心嫁娶之事,但晙哥兒是要去京都的,若有個那樣的堂妹在身後拖後腿,便是中了進士,前程也是堪憂的。
所以,即便不忍心,爲了寒窗十年的兒子,顧博寧決定沉默。
顧博文搖晃着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顧博彥搖搖頭,側頭跟顧博寧道:“勞煩你幫着安排一下,把病逝的消息傳出去,另外再跟老宅那邊打個招呼,明天一早,我便和二弟過去。”
顧博寧點頭,藉口交代事情,退出了書房。
翌日,顧家阜頭,一葉平底小船無聲無息的出了城。
內宅裡,林琪正和雪姣兩人在房裡鬧騰着怎麼貼窗花,黃嬤嬤進來臉上帶着明顯的喜色。
“姑娘,二郎來信了。”
林琪一聽,頓時住了手。
“在哪兒?”
黃嬤嬤把信從袖袋裡拿出,遞了過去。
林琪打開信讀了一遍,又細細看了一遍。
略過顧清薇頻頻出入花會,一個不慎着了道,被弄得臭名遠揚的蠢事,她看到自己最爲關心的內容,纔算露出笑容。
“姑娘,二郎說了什麼?”
黃嬤嬤見林琪這樣,不由心生好奇。
林琪將信遞了過去,等她看完,才道:“沒想到正琨哥這麼厲害,不但站住了腳,還招來一羣幫手。”
黃嬤嬤聽林琪發自內心的讚歎,不由驕傲的笑了。
林琪起身去書房給王正琨回信。
首先對他能在短時間內就在京都那等寸土寸金的地方置辦個宅院,表示欽佩,同時也很贊同他收養流浪兒,並將他們派去蘇府,以及與其密切接觸的人家,另外提醒他多多注意威遠伯府,即便如今兩府的關係有些僵,但林琪相信,一旦有利益牽扯,兩家很快會親如一家。
雪姣貼好窗花,見林琪準備收筆,便有些吞吐的道:“姑娘,我這兩天聽說了點事情,你看是不是也讓王大哥打聽一下。”
林琪挑眼,道:“什麼事?”
雪姣趕忙上前兩步,道:“我聽說太太好像答應韓大人的求親了。”
林琪微訝,“你確定?”
難道奕哥兒真的賣萌成功了?
林琪腦子裡瞬間產生這樣的想法。
雪姣用力點頭,道:“我問了曲嬤嬤,聽說遊園那天太太見了韓大人了。”
林琪眨巴下眼,沒有說話。
就算結果是她希望的,可當知道能讓阿孃改變主意的人既不是她,也不是奕哥兒後,她這心裡怎麼就這麼不是滋味。
但下一刻,她便想到,是不是韓大人說了什麼,才讓阿孃突然改變主意。
黃嬤嬤見她若有所思,也猜得差不離,只是這件事不管如何都要這麼做,太太知道了,並能夠接受,這就夠了。
“姑娘,韓家那邊最快也要年後才能來人,二郎如今人手得用,不如打聽一下,也好知道那邊長輩的喜好,咱們一併提前準備着。”
黃嬤嬤將話題生硬的掰了來。
林琪看她一眼,默默提筆,把韓家的事情也加了進去,而後道:“嬤嬤再拿五百交子來。”
黃嬤嬤咧嘴,有點心疼。
“姑娘,這是不是也太多了,”二郎走了也才兩個月不到,之前零零總總一共帶了也差不多一千交子呢。
林琪道:“京都那邊什麼都貴,咱們都不在跟前,正琨哥手裡有錢,心裡纔不慌。”
黃嬤嬤只好取了交子,等林琪放入信封裡封號,纔去請人送信。
……
黃昏時分,一艘有細又窄的客船靜悄悄的停靠在韓府的阜頭。
一個扎着丫髻的小丫鬟出來,問立在船頭的船伕,“可是到了?”
船伕點頭,道了聲生是,佈滿老繭的大手抽出搭在舷上的搭板,正往阜頭上面送。
厚重的木板碰撞着,插在坑槽裡,隨着船伕將搭板放下,甲板上立刻濺起一絲灰塵。
小丫鬟嫌棄的皺了下眉,冷哼道:“輕着點,”轉身回去時,面上已是謙卑恭敬的笑容,“嬤嬤,咱們到了。”
屋裡傳出一聲極淡的迴應,很快有個年約十二三的丫鬟扶着個身着八成新的如意暗紋褙子,外罩福字鑲邊的灰鼠毛披風的老嫗從裡面走了出來。
小丫鬟殷勤的撐起她背後的風帽,討好的道:“嬤嬤,這邊靠水,風大,小的幫你把帽子搭好。”
她才一說完,就引來那丫鬟的目光。
小丫鬟縮了下肩膀,臉上露出些許懼色。
老嫗倒沒注意,她頓了下腳,等着帽子戴好,才繼續前行。
下到阜頭,小丫鬟趕忙跑到前面去叫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長相十分彪悍的呂四疑惑的看着三人。
“你們找誰?”
呂四一手搭在半開的門板上,鐵塔樣的身子將半開的門口擋了個嚴實。
小丫鬟氣勢凌人的挑着眼睛道:“你長得眼睛是幹什麼的,沒看到船上的標記嗎?”
呂四濃眉一皺,頓時也沒了好聲氣,“你願意說就說,不願說就滾,老子還懶得伺候你呢。”
小丫鬟長這麼大都沒被人這麼直白粗俗的罵過,氣得渾身哆嗦,指着呂四跳着腳罵道:“好你個潑材,你……”
“住口,”她話沒等說完,就被老嫗身邊的丫鬟厲聲喝止。
那丫鬟鬆開扶着老嫗的手,上前兩步,屈膝一禮道:“我們是府裡派來給三爺送年禮的,還請你幫忙通傳一聲。”
呂四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三人一圈,嘀咕道:“這倒是新鮮了,大人都在這呆一年了,這時候纔想起來給送節禮。”
呂四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三人聽得清楚,接着他丟下一句“等着”就‘咣噹’一聲關上大門,順着遊廊,大步流星的朝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