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人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出。這兩天你先留在這裡,有事我會來找你。”
她從椅子上起身,再也沒有查看鋪子的心思,直接上了車。
回到小跨院,她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坐了許久才叫人進來。
纔剛換了軟墊子的藤榻上,林琪表情沉靜,烏黑的眼睛裡有着穩定人心的安寧。
“嬤嬤,多拿些銀錢給王大叔,讓他從護衛裡挑幾個不常在外面走動的回福州,悄悄打聽遲家的情況,若是情況實在不好,就稍微接濟一下,但不要讓人發現,還有看看林記的掌櫃和夥計們都怎麼樣了。”
黃嬤嬤點頭,知道這事宜早不宜遲,趕忙取了交子出門。
“雪姣去趟茶樓,問問硒哥哥什麼時候方便,我想見他一面。”
雪姣點頭,轉身一溜煙跑了。
丹霞道:“姑娘,要不我去找下王二郎,讓他跟通判府的那些大人說說,看能不能幫上忙?”
林琪搖頭道:“通判大人雖然出身伯府,可他是靠軍功謀取的官職,論影響力本就不如文人出身的官員大,加上福建路離這裡太遠,那邊的官員未必肯賣他的面子。咱們求到他跟前,他看着奕哥兒的面子,即便知道作用不大也會幫忙。若能幫上,固然是好,可折了面子,就算他不怪罪,我也要不好意思。”
她道:“倒不如留下這份交情,留待以後。”
丹霞聽林琪說完,也明白她說的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是深思熟慮過的,可丹霞就是忍不住焦慮。
販賣私鹽不是小罪,那可是要砍腦袋的。
“那可怎麼辦,咱們認識的文官就只有大舅老爺,可他人還在密州,等到傳信過去,只怕什麼都晚了。”
林琪抽了下嘴角,她可從來都沒指望過顧博彥。
在那段落難的歲月裡,這個從未見過一面的大舅可是從沒朝她伸出過一絲一毫的援手。
“大舅那裡就算了,你也不用跟端玉苑的人提,免得她們爲難。”
丹霞蹙眉,姑娘這是不想讓五娘子知道嗎?
林琪抽出一封信,道:“你帶着這個和之前窖着那盒香丸,給崇真觀送去。跟真人說,這是我之前跟他說的那個,請他斟酌着用。”
丹霞‘啊’了聲,很是心疼:“姑娘,那盒香丸用的可都是極品的香料,一粒都值上百貫,難道就這麼給他?”
林琪道:“這本就是給他準備了,我本打算冬至前給他,現在出了這事,再送卻是有些晚了。希望他能明白輕重,儘快送去纔好。”
丹霞不太明白林琪的意思,但這不妨礙她聽話。
屋裡變得安靜下來,林琪呆坐了一會兒,跳下榻,去屋角的箱子裡搬出個尺許寬窄的小匣。
她把匣子放在榻上,從荷包裡摸出個小巧的鑰匙打開,而後把裡面疊放得整齊的紙張一一擺在榻上。
足夠兩個成人酣睡的藤榻被巴掌大,泛着黃邊的紙片擺得滿滿當當。
林琪慢慢的看了一遍,又將紙重新放回小匣裡。
黃嬤嬤從外面回來,看到那方匣子,有些詫異。
“姑娘,你拿着個作甚?”
林琪把匣子推到一邊,道:“沒什麼,就是想看看。”
黃嬤嬤卻不會被林琪的輕描淡寫騙過,她上前抱起匣子,道:“契書這麼重要的東西,怎能亂放。老奴還是把它放起來吧。”
黃嬤嬤把匣子重新放回箱子裡,還在外面加了鎖。
林琪見她猜出自己的心思,便道:“嬤嬤,只要人還在,東西總能賺回來,如果人沒了,鋪子也沒了,就是留着這些紙,又有什麼用?”
黃嬤嬤把鑰匙放好,固執的道:“咱們手裡還有好多別的好東西,不到萬不得已,這個怎麼能動?這可是老太爺和老太太花了一輩子的心血才置辦起來的基業。姑娘以後去了婆家,能不能挺直腰桿做人,都得靠這個說話。”
林琪走過來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林琪的表情有些傷感,“可是如今林記被人盯上了,我和阿孃不過是婦孺,別說此時相隔千里,就是身在福州,又能怎麼樣呢。”
她想起太婆病臥在牀上,帶着殷殷期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樣子,眼睛有些溼潤。
片刻,她眨眨眼,重新堅定起來,“他們給遲家人栽贓,無非是想把林家牽扯進去,如果罪名真的落實,說不定我和阿孃都會鋃鐺入獄,若是到了變賣爲奴的地步,這些東西還能在我們手裡?”
黃嬤嬤有些驚慌,“怎麼會?”
林琪冷笑,“怎麼不會?財帛動人心,他們既然已經動手,必定要斬草除根。”
她道:“倒不如索性把這些推出去,給個他們得罪不起的人,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不敢吞下這塊肥肉。”
黃嬤嬤低着頭,想了一會兒。
跟萬貫家財相比,還是林琪的安危最爲重要。
她掏出鑰匙,道:“姑娘準備把它給崔少爺?”
林琪點頭,“我雖不知道他的來路,但能帶着那麼多護衛公然出入,必定來歷不凡,且他跟咱們關係很好,我相信他不會虧待林記的夥計。”
黃嬤嬤道:“這可是個燙手山芋,接了便是要跟那邊官府的人對上,崔少爺會願意嗎?”
林琪扯了下嘴角,“等同於白送的買賣,只要不是傻的,就都會接吧。”
黃嬤嬤疑似自己聽錯了,她重複道:“白送?”
姑娘知道她送出去的東西價值多少嗎?
林琪點頭,表情變得陰沉:“遲大管家不能白死,曲嬤嬤她們也不能白受罪,我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黃嬤嬤心一顫。
所以,姑娘是爲了給大管家報仇,所以才放棄了那些錢財?
黃嬤嬤不知道自己心裡涌動的是什麼感覺,她快速的別過臉,抹了下眼角。
能有這樣一個主子不計代價的護着,便是死了也值了。
屋裡有些靜,一聲古怪的咕嚕聲打斷了黃嬤嬤的感動。
林琪尷尬的摸摸肚子,小臉微紅。
早上時,她本想留點肚子去鋪子嚐嚐其他口味的糕點,結果聽了遲三郎的話,她也沒了心情,之後更是琢磨了一路,連口水都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