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薇嗚嗚的哭。
阿孃都被鎖在這了,便是不讓,又能如何?
蘇氏聽着女兒傷心欲絕的哭聲,心都碎了。
她勉強撐住身形,把臉重新湊到破開的洞口,看明顯瘦了一圈的顧清薇。
“沒事的。你既然已裝病,那就索性多病一陣子。趙德發還算可信,你讓他給京都捎個信,讓你大舅過來幫你,有他在,沒人敢胡亂安排你的親事。”
顧清薇哭道:“來不及了,我頂多能裝三天,再長太婆就會起疑的。萬一氣我弄虛作假,直接把日子定下來可怎麼辦?”
“那不然,”蘇氏急急的喘氣,有個念頭在腦子裡轉,可是看着女兒未經世事的模樣,她又放心不下。
嵐風忽然從遠處過來,拉着顧清薇道:“姑娘,先躲躲,那人起來了。”
顧清薇嚇得一哆嗦,也就顧不得再說,忙奔到假山後面。
蘇氏看着女兒好似驚慌的小兔子樣的跑遠,心裡別提有多難過了。
被她從小就捧在手裡,金嬌玉貴的女兒,竟然因爲個粗使婆子,嚇得四處逃竄。
她捂着胸口,只覺得肺腑之間好似有滾油在翻滾。
角門邊的小房裡,有婆子探出腦袋,往正房這邊看了一眼,見根本沒有人,便疑心是自己聽錯了,又搖搖腦袋進去了。
嵐風盯着門邊看了一會兒,才低聲的跟渾身緊繃的顧清薇道:“姑娘,我去那兒看看,若是見我擺手,便是沒事。”
顧清薇連忙點頭,並在嵐風跑遠之後,露出兩隻眼睛,小心的窺視。
嵐風十分謹慎,她先是跑到樹叢下,靜靜蹲了一會兒,大約是聽到裡面沒有異動,又緩緩靠到小房的窗戶下,等了一會兒才朝這邊擺手。
顧清薇趕忙奔回適才那面窗櫺跟前。
蘇氏眼看着兩人作態,遲疑的念頭忽的堅定了。
“薇姐兒,阿孃想過了,你去找你大舅吧。”
蘇氏這話說完,心就一陣急跳。
顧清薇眨了眨眼,沒想到阿孃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處。
蘇氏手指緊按着窗櫺,低聲道:“其實我一早就跟你大舅母商量過,打算等到合適的時機就送你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顧清薇驚訝的打斷她的話,萬萬沒想到阿孃說的出身不凡的少年俊才竟然是個皇子,還是三皇子。
那可是先皇后嫡出的皇子,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
顧清薇整個人都開始發抖,心不受控制的砰砰急跳。
蘇氏點頭,道:“是,三皇子,”她道:“我本打算在你進府之前加重籌碼,讓你得到三皇子的喜愛。但事情有了變化,以後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顧清薇眉頭一動,問她:“什麼籌碼?”
蘇氏搖頭,那些血腥殘忍的事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這個你不要管,你只要知道阿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大舅和大舅母也是有責任的就是。”
顧清薇嘟起嘴,有些不甘,能讓阿孃以這個當做籌碼,必定十分重要,三皇子跟前哪會少了貪慕虛榮的小娘子?
她要是有了這個籌碼,必定可以壓過她們。
蘇氏急急喘了兩口氣道:“你去京都之後,莫要任性,遇到事就聽聽你舅母的,但也不要盲從,你心裡也要有自己的主意。”
“還有,那些門閥貴胄家的小娘子都很跋扈,你若實在看不慣,躲開就是。咱們蘇家是清流一脈,與她們本就交集不多,你莫要一時意氣,損了自己的氣度。”
顧清薇連連點頭,對蘇氏遲遲不入她關心的正題開始不耐煩起來。
覺得自己又不是還扎着丫髻的孩子,這些事情怎麼會不懂?
蘇氏卻覺得女兒遠行在即,京都離這裡好幾百裡,她又被困在這裡,她很擔心女兒要是有個什麼事,她連消息都收不到,因此就把她所能想到的,都一一叮囑到。
顧清薇垂下眼,轉着手腕上的鐲子,終於在蘇氏喘氣時,低聲道:“阿孃,這些我都知道。我會好好聽舅母的話,不再任性。只是……”她頓了下,道:“去了那裡,我就是外祖家的嬌客,尋常的花銷倒也罷了,若是出門賞花訪友,總沒道理讓大舅母拿錢,可我手邊就只有長輩們給的打賞,也不知那些夠不夠用。”
蘇氏默了默,低聲道:“你等一下。”
她扭身去牀邊,從一個隱蔽的角落摸出個小小的荷包。
“你拿着這個,”蘇氏有些費力的把荷包從杏子大小的木格里塞了過去。
顧清薇輕輕捏了捏,估摸了下里面交子的數量。
蘇氏半依着棱窗,低聲道:“你明天讓淡雨悄悄去找趙栓柱,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得把人絆住,你再去找趙德發,讓他送你去京都,跟他說只要把你送過去,回來給我看你大舅的回信,就給他一大筆錢,還把他一家子的賣身契還給他。”
顧清薇道:“趙德發就那麼一個兒子,他要是知道是我把人扣下,還不立馬翻臉?”
蘇氏聽着女兒還帶着孩子氣的話,笑道:“傻孩子,這是逼他就範的手段,只要他肯帶你走,以後也就由不得他了。”
顧清薇癟了嘴,臉上顯出擔心,害怕趙德發真豁出去,途中害了自己的性命。
蘇氏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兒,卻被窗櫺擋住,她笑着道:“別怕,過兩天,等你走遠了,我就把你的去向告訴你阿爹,要是趙德發敢作怪,你就把我說的話告訴他,他也就不敢有什麼心思了。”
顧清薇這才放心的收起荷包。
嵐風再度從藏身的角落過來,略帶急促的催促,“姑娘,快走,那婆子好像聽到動靜了。”
顧清薇心裡一突,嵐風已扯着她往假山跑去。
嵐風十分着急的把顧清薇推出小洞,在婆子還沒過來前也急忙鑽了過去,回身時,她將落在周圍的石塊堆疊着,又抓了把身邊枯草落葉撒了把。
院牆的那邊傳來婆子問詢的聲音,嵐風和顧清薇兩人團縮在一塊,一動都不敢動。
又過了一會兒,正院裡再沒有聲音,嵐風招呼把風的淡雨過來,兩人砍了些枝杈,將洞口遮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