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本來已經把她扯起來一半，聽說關於素馨，他眨巴了下眼，鬆開手，回到車廂邊，老實的跟顧博文稟報。
顧博文有些驚訝，沒想到來人竟然是府裡的，便道：“讓她過來回話。”
虎子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他直接把人拖過來，還嚴肅的把車伕趕下了車，他接替車伕的工作，扯住繮繩。
徐婆子狼狽的從地上起來，恭敬的朝車廂施禮，道：“老奴吳徐氏見過二老爺。”
顧博文撩開車窗簾，道：“你攔我車子，所爲何事？”
徐婆子抿了下嘴，看了眼虎子。
顧博文道：“無礙，你儘管說便是。”
徐婆子道：“其實老奴在昨天已被大夫人發賣，如今已不是府裡的人了。”
顧博文微微皺眉，心道，既然如此，那她找來是想要自己跟大嫂說清，把她重新收回來？
徐婆子繼續道：“原因二老爺想必清楚，但我要說，我做得那些並不是我自己願意的，那都是尤嬤嬤逼着我做的。二老爺你大慈大悲，不要讓牙婆把我們賣去那等下九流的地方。”
顧博文微張着嘴，感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婆子說的話，他竟然半點都聽不懂。
“你到底在說什麼，尤嬤嬤逼你做什麼？”
徐婆子擡起頭，昏黃的車燈將她滿是褶皺的臉照得分外清晰，清晰得顧博文都不想去看她驚詫的表情。
“二老爺你不是知道了嗎？就是那牀帳，尤嬤嬤給我一瓶氣味古怪的藥水，讓我灑在牀帳上，並用香料遮掩起來，還說萬一有事就要死咬着不認，務必不能牽扯上二太太。”
顧博文一梗，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倒流。
偏徐婆子還在喋喋不休，“我本想照着尤嬤嬤的話去做，二太太便會保我，哪知道她問也不問，直接把我丟給大夫人處置。”
顧博文聽着徐婆子的聲音忽遠忽近，思緒好似一團亂麻樣的混亂。
他想起素馨緊抱着他痛哭，連連說有人要害她，嚇得都要抽過去的模樣，結果他還以爲她是噩夢釋然，還滿不在乎的把她送去了落桐院。
他到底在做什麼，竟然把素馨送到想要害她和他的兒子的人身邊。
徐婆子眼見他臉色發白，隨時昏厥的樣子，忍不住叫道：“二老爺你怎麼了？”
虎子在她驚呼之時，一個箭步竄到車廂裡，小心的扶穩顧博文後，他皺着一雙劍眉，惡狠狠的瞪着徐婆子。
徐婆子有些怯意的看了車裡一眼，現在這種情形她也不敢再求其他，只低聲道：“求二老爺看在老奴一家服侍這麼多奈的份上，莫要說見過我，不然我一家子性命都難保。”
徐婆子跪在地上‘砰砰’的連磕幾個頭，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鑽進人羣。
顧博文無力的靠着虎子，良久他低低的道：“回府。”
虎子小心的瞧着他，見他好了許多，便撩開車簾，招呼車伕上來。
車子重新動了起來，顧博文閉着眼，用力的攥着拳頭，好一會兒才道：“今天這事就當沒有聽過，也沒有見過。”
虎子有些遲疑。
顧博文道：“素馨那邊我會安排，不會讓她有事。”
虎子傻乎乎的‘哦’了聲，也就丟開了。
在他看來，素馨是個溫和體貼的姐姐，而顧博文是無所不能的老爺，既然老爺說會處理，那就不會有問題。
車子很快進了顧府，下了車，顧博文徑直去了福壽堂。
這會兒已經到了快要睡覺的時候了，顧老夫人已經通完了發，坐在榻上，跟曹嬤嬤說話。
櫻兒急匆匆進來回稟說顧博文來時，顧老夫人還以爲是出什麼事，趕忙讓他進次間。
顧博文進來瞧見顧老夫人的樣子，立刻察覺到自己的莽撞，落腳有些侷促。
顧老夫人則是見他一身酒氣，臉上還有着未散的緋紅，便嗔他怎麼喝了這麼多，又讓曹嬤嬤趕緊去煮醒酒湯來。
曹嬤嬤打量了顧博文片刻，見他臉上並沒有急色，便笑着退了下去。
顧老夫人等他坐下，才道：“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了明天再說？”
顧博文悶悶的低着頭，看着膝頭不肯說話。
顧老夫人一看他這樣，就知道這是心裡不痛快，便道：“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咱們一塊想法子解決。你這麼悶着，阿孃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顧博文擡頭，極快的睃了顧老夫人一眼，低低的道：“阿孃，我想讓素馨過來你這邊。”
顧老夫人一怔。
顧博文側頭躲過顧老夫人到視線，橫下一條心，把考慮了一路的話都一股腦倒出來：“蘇氏本就不是會照顧人的，那邊院子的人也不多，有些忌諱知道的還不如曹嬤嬤清楚，再說她自小在這邊長大，對這邊也熟悉，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搬來這邊好些。”
顧老夫人一直觀察着兒子的表情，見他硬着頭皮的樣子，她心裡一酸，沒等他說完，就點頭道：“這樣也好。這段時間，那邊的事總也不斷，我本來也有這個想法，可又怕別人想多，也就沒有提。”
顧博文聞言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着的脊背也鬆了下來。
顧老夫人眼明心亮，瞧見兒子的不經意小動作，微微眯了下眼。
曹嬤嬤端了醒酒湯過來，顧博文拿起來，無視曹嬤嬤疊聲的呼燙，一口氣把湯喝了，便說既然要來，那就儘快，他這就去告訴素馨，這邊也不用收拾什麼，就讓她住之前的屋子就行。
顧博文拔了腿就走。
曹嬤嬤瞧着他腳底生風的樣子，詫異的道：“二老爺這是怎麼了？”
顧老夫人道：“你帶人趕緊收拾出個屋子，待會兒素馨過來。”
曹嬤嬤無聲的‘啊’了聲，早年因爲嚴姨娘的事情，顧老夫人深刻的反省了自己，曾跟她說過，再也不管姨娘的事，現在怎麼又……
顧老夫人嘆了口氣道：“真是爲難二郎了。”
曹嬤嬤默了下，出去叫人收拾去了。
沒過半個時辰，素馨被顧博文送來的福壽堂。
顧博文沒有說原因，素馨也沒有問，就那麼乖乖的跟着他走，這讓顧博文心裡一陣柔軟，越發肯定自己這麼做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