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陪顧氏吃完早飯回來,看到院中的韓遠之,她愣了下,忙請他進門。
黃嬤嬤知道昨晚韓遠之定沒少喝,便奉上解酒清膩的烏梅湯。
韓遠之有禮的謝過,輕抿了口。
酸酸甜甜,又冰冰涼涼的。
韓遠之頓時精神一振。
他又喝了兩口,感覺胃裡的不適緩解許多,纔將袖袋裡的信封遞了過去。
林琪接過,看了一眼上面的署名,便知是王正琨送來的。
韓遠之笑了笑,道:“這信直接送去前院,我沒留意,以爲是給我的,便拆開了。”
他道:“你不會介意吧。”
林琪翻轉過信封,上面的蠟封果然有些細微的痕跡,但要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不介意。”
林琪扯了下嘴角。
看都看了,這會兒介意也沒啥用。
韓遠之看出林琪的未盡之意,輕翹嘴角。
林琪看他一眼,見他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像是再等自己看信的樣子。
她抽出信紙,一目十行,而後皺起眉頭。
市井裡果然開始流傳什麼賢者之言,雖然沒完全照着石碑上的話,但大抵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蘇家倒是沒有什麼動作,只是顧清薇的病情似乎很重,蘇家人沒有爲她請郎中診治,王正琨也不好把藥帶進去煎,只能想法子帶些止痛的藥粉,讓她疼痛難忍的時候喝一點,緩解緩解。
林琪不由想起她病痛纏身時,那一陣陣肝腸寸斷的劇痛,想必此時的顧清薇也很難受吧。
林琪感覺十分怪異。
曾經,阿孃被迫改嫁,她被綁着離開,而今事情倒是反過來了,蘇氏落魄被囚,顧清薇病痛纏身。
這是不是就是天理循環,因果報應呢?
韓遠之一直都用餘光瞄着林琪,眼見她臉色不對,心裡更覺奇怪。
不管是顧家還是林家,都與京都的牽扯極少,便是蘇家,如今也與顧家幾乎沒有聯繫。
但鑑於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盯着蘇家,他能理解,可她又爲何還要關心京都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那些事,爲何又臉色難看?
“你在打探京裡的動向?”
韓遠之並不打算遮掩,就那麼直接的問出。
在他想法裡,他既然娶了顧氏,便要接納和照顧她的女兒,對於林琪,他還是有教導和管教的責任的。
林琪點頭,“蘇家幾番暗算我和阿孃,我不盯着點,不放心。”
這話倒是合情合理,要是換成顧氏,沒準就信了。
可韓遠之不是顧氏。
在戰場上,爾虞我詐的伎倆他可沒少用,他絕不相信林琪費了這麼大週摺,僅僅只是爲了盯住蘇家。
“琪姐兒,如今我們已經是榮辱與共的一家人了,”韓遠之身體微微前傾着,語調沉穩和緩,帶着絲絲蠱惑,“你該對我多些信任。”
林琪挑眼,盯着他看。
韓遠之與她對視,略帶琥珀色的眼仁閃動着誠懇與溫暖。
“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們受半點委屈。”
隨着他堅定的話語,林琪心神一晃,不由吐了口。
“我發現蘇家似乎另有圖謀,”纔剛說了半句,她便警醒過來。
她有些懊惱的咬了咬脣,深覺自己還是太嫩,不過兩句軟話,她就傻傻的交底。
韓遠之嘴角隱現笑紋,他好歹也曾是一方主將,誘供對他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過看到繼女恨不能把舌頭吞回去的樣子,他還是識趣的收了笑。
“莫非那圖謀與京都的流言有關?”
林琪抿了抿嘴,輕輕點頭。
韓遠之想了想,道:“看來蘇家所圖匪淺。”
林琪點頭,有些佩服韓遠之的敏銳。
韓遠之確實想到,如果流言一事蘇家沾了手,那這事可就不好處理了。
他覺得有必要把事情跟繼女說說,他不希望她牽連進去。
“我收到消息,前些時候官家身體不適,歇朝幾天。”
林琪眨巴着眼,有些莫名。
韓遠之對她這反應倒也不意外。
一個纔剛滿十歲的孩童,想要報仇,能想到的辦法也就那麼幾種,她怎會明瞭官場的黑暗和骯髒,何況這裡還牽扯到滿是血腥的奪嫡。
他朝黃嬤嬤擺手,示意她去門外候着,從頭開始講起。
“官家如今膝下僅有三個皇子,大皇子纔剛及冠,乃是貴妃娘娘的獨子,青年果敢,性子豪爽,如今隨入孫大人和路大人兩位參知政事學習,三皇子略小些,乃是先皇后的嫡子。此子儒雅溫和,極有君子之風,去年偷偷參加秋闈,還得了解元。六皇子纔剛六歲,先天有些不足,等閒不出宮門。”
林琪聽他說完,點了點頭。
心說,她就只想把蘇家折騰倒,這些跟她也都沒有關係,幹嘛要跟她說。
韓遠之道:“官家十分勤政寬仁,打從登位那日起,不論寒暑,從未歇朝過,而今卻一連歇了幾天……”
“偏巧就在這時,市井開始流傳賢者之名,雖然沒有點明,可官家膝下的三子裡,最爲符合的卻只有一人。”
林琪點點頭,想來是那位三皇子了。
可那位皇子爲何這般?
“三皇子不是嫡子嗎?”
林琪恍惚記得,似乎律例有說,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
三皇子佔着名分,又何必折騰。
“是又如何?”
韓遠之道:“本朝律例的確有云。可事情哪裡有絕對,官家再賢名睿智,也是個人,怎會沒有自己的心思?”
林琪一聽這話,便知道里面定有內情。
韓遠之道:“大皇子身居要職,又已觀政兩年,朝堂上的許多事務,他都有涉獵,官家歇朝那幾日,都是他和左右兩位僕射,連同兩位參知政事一同商議,而後呈報上去的。”
林琪點頭。
就是說,官家屬意未來接替自己的人選是大皇子。
所以三皇子坐不住了,想搞事情了。
韓元之道:“這件事大皇子想必有了察覺,此時尚且按捺就是了。蘇家敢參與進來,等到那一天,必然要被秋後算賬。”
就是說,他們的日子定不會好過。
林琪快速的回憶了下,似乎並沒過聽見喪鐘,也沒見過侯府哪一天突然的掛白。
那不就是說,在她死前,這位皇帝還好端端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