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這人說到一定做到，答應了林琪，即便不情願也還是早早起來穿戴整齊。
林琪進門見她一準備妥當，就讓人擺飯，柳嬤嬤和芸心趕忙應聲。
“卷翠呢？”
對於柳嬤嬤的殷勤，林琪從來都是冷臉相迎。
柳嬤嬤賠笑，“卷翠今早身子不舒服，正在房裡歇着呢。”
林琪轉向芸心，“可讓黃嬤嬤看過？”
芸心點頭，道：“已經看過了，想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靜養兩天便會好了。”
林琪皺眉，“是不是大廚房送來的東西不乾淨，我院子裡的豆蔻也病了。”
顧氏一聽，擔心的道：“珍珍，你沒事吧？”
林琪搖頭，給顧氏夾了一塊青瓜，道：“阿孃多吃點，去了那邊，只會灌一肚子茶水。”
顧氏柳眉微微舒展，抿了嘴淺而又淺的笑了下，夾起青瓜，一口一口的吃着。
林琪今天食慾不錯，喝了大半碗才罷手。
撤了桌子，林琪扶着顧氏去福壽堂。
這會兒的福壽堂十分熱鬧，陳氏、蘇氏、姜氏，加上顧家的幾個小娘子，一個不少的都來齊了，林琪和顧氏是來得最晚的。
陳氏正在跟姜氏說話，看到她來，趕忙拉過來，道：“你可來了，再晚些，我都要着人去請了。”
顧氏抿了下嘴，纔要說話，就聽旁邊的蘇氏道：“人家是千金貴體，跟咱們這些媳婦可不一樣。”
蘇氏這兩天氣不順，看誰都不對，尤其是顧氏，想着她急巴巴的折騰一大頓，人家可好，輕輕鬆鬆回來了，反倒她惦記的一夜都沒睡好。
顧氏聽她這話，根本就不慣脾氣，當即冷聲道：“真是笑死人。也不知是誰，才一嫁進門，就頭疼腳疼，哪兒哪兒疼，要不是每頓都吃一大碗，還以爲是被硬塞了個病秧子進來。要說這人也會挑時候病，長輩一不舒服，她就病倒了，那時候趕得叫一個巧，長輩一好，她也活蹦亂跳，這些年沒見她捧一次藥，端一次茶，過得倒比家裡嬌養着的小娘子還自在。”
顧氏這話絲毫沒有遮掩，甚至聲音也沒有放低，院子裡只要有耳朵的就能聽到，只要在顧府裡呆得久的都知道她說的是誰，也都明白顧氏明明白白的就在罵蘇氏不孝。
一時間，院子裡的所有人，不管是兩個妯娌，還是幾位小娘子，或是跟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去看蘇氏。
姜氏和陳氏更是嘲諷的瞟了她一眼。
當年老太爺病了，雖說跟前有人貼身伺候，一些親近的事不需要她們做，可她們也要盡到該有的禮數，姜氏那時身體雖然不好，但也沒現在這麼差，就是那樣，每次從福壽堂回去都要歇好一陣子才能緩過來，只是她是庶媳，有些事只能咬牙忍着。
陳氏不用說，是長媳，又是宗婦，費心伺候長輩那是本分，雖說心裡明白本該如此，可每天瞧着蘇氏大喇喇的躺在院子裡吃香喝辣，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至於身爲女兒的顧氏，更是不用說，一接到信兒，就從福州趕了回來，端茶遞水，喂藥淨面，都是面面俱到。
顧氏身體本就不是特別強健，伺候走了老太爺，她就倒下了，休養了好長時間才勉強好些，但也恢復不到從前。
即便將養許久才懷了林琪，也還是落了先天不足的毛病。
至於幾位小娘子，當年也都侍過疾，只是她們年紀小，長輩們只在她們請安過後，就讓她們回去了，根本沒讓她們沾手。
蘇氏左右看看，看到的全院子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是眼神怪異的瞧着自己，她只覺眼前一黑，顧氏的話就像一巴掌，打掉了她在顧家維繫這些年的臉面，她頭皮一陣發漲發麻，嘴脣忍不住哆嗦起來。
這些年，她的確一次疾都沒侍過，就連老太爺病重在牀，她也沒在跟前伺候過，可她也不是沒做過事情。
當年，要不是她阿爹出面，顧博彥一個沒背景、沒關係的普通進士能補到實缺？能混成如今的四品大員？
她光耀了顧家門楣，難道這不是孝嗎？
蘇氏抖着手指，恨聲道：“我是沒伺候過老太爺，可我做得事情比這重要的多得多，不像有些有些人，出嫁前就不是個省心的，嫁出去了不安生，還帶着個拖油瓶回來作威作福。”
顧氏是個極要臉面的，當初她就不肯來，是顧博寧和林琪再三勸說，她才肯回顧家，現在被蘇氏一搶白，顧氏立刻拉着林琪就走。
“慧娘，不看別人，你也該看阿孃，”陳氏趕忙拽住她，道：“她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跟她一樣的。”
顧氏眼眶紅紅，眼看就要哭出來。
林琪仰頭看顧氏，心火蹭蹭的往上冒。
顧氏現在情況不好，林琪最擔心的就是她被刺激，導致病情嚴重。
瞧着顧氏受委屈，林琪哪兒還能忍。
“奇怪了，要是依着二舅母的意思，是不是嫁了人的娘子就不能和孃家有瓜葛？那二舅母爲什麼還能三五不時的給蘇府寫信？”
林琪歪頭，想了片刻，在蘇氏開口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定是二舅母不是蘇家的親生女兒，所以纔沒有這個限制？”
林琪這話極爲惡毒，這就是明晃晃的質疑她的出身血統，偏她還天真無邪的加上一句，“我說的對吧，二舅母？”
蘇氏氣了個倒仰。
這還有完沒完了，纔打退了大的，小的又冒出來，偏偏她還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好像一點惡意都沒有，其實話裡的惡意，有耳朵就能聽出來。
尤嬤嬤趕忙拉住她，阻止了她邁步要來扇林琪的舉動。
蘇氏惡狠狠的等着林琪，手指用力的攥着，尖尖的指甲深深的陷在尤嬤嬤的手背裡，很快現出幾道血痕。
林琪像是害怕的躲在陳氏身後，一雙天真無辜的大眼挑釁的挑着，刺激着蘇氏手下越發的沒有輕重。
尤嬤嬤疼得臉色煞白，但她還是緊咬着牙關，忍了下來。
這事必須到此爲止，即便蘇氏是長輩，要教訓也分地方。
要是她敢在這兒給林琪一巴掌，待會進屋，顧老夫人就是不生吃了她，也必定不會給她好看。
萬一不讓去赴宴，豈不是得不償失？
顧清菲轉着眼珠，看到蘇氏主僕的隱忍，忍不住想笑，沒想到從來都不肯逞口舌之利的林琪發起威來也很驚人，一出手就是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