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嬤嬤拽了拽貼在顧清薇腿上的裙襬,鵝黃色的薄綢下,肌膚隱透些許紅色。
尤嬤嬤見狀大驚,趕忙拽了顧清薇道:“姑娘,這會兒可不能任性。你這腿燙得不輕,要不趕緊治,可是會留疤的。”
顧清薇氣性大,不肯離開,倔強的想要把手抽出來。
尤嬤嬤知道蘇氏的打算,哪敢真由着她,連忙和嵐風一塊把她拖了回去。
蘇氏聽聞顧清薇受傷,趕忙衝了過來,瞧見她從臀部往下一整片的紅色,心疼的眼淚直掉。
“你是怎麼照看姑娘的,”照料完顧清薇,蘇氏將兩人帶到外面,厲聲呵斥。
“是小的失職,請太太責罰,”嵐風立刻跪在了地上,心裡一肚子委屈,虎子是個軸的,就擋在門口不讓進,就連尤嬤嬤也拿他沒轍,她能有什麼辦法。
蘇氏眼睛一轉,又看向尤嬤嬤。
尤嬤嬤看了眼陰沉沉的蘇氏,也跪在地上,“太太,這事我和嵐風都有責任,沒緊跟在姑娘跟前,太太怎麼罰我們都認,只是眼下還是該派人去前院,等郎中來了,也讓他過來看看姑娘傷得如何纔是。”
蘇氏緊抿着嘴,斜眼看尤嬤嬤。
尤嬤嬤低着頭,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個下巴。
蘇氏道:“前院誰病了?”
尤嬤嬤道:“老奴進去時,只看到素馨躺在地上,兩隻手都捂着肚子。”
蘇氏霎時明白了尤嬤嬤的暗指,她嘴角下撇,眼角露出森寒的厲芒。
“行了,別在這兒跪着了,還不趕快把人帶過來?”
蘇氏沒好氣的擺了下手,本打算處置完這兩個,就去前院算賬的心頓時歇了。
尤嬤嬤被嵐風攙扶着起身,匆忙去了前院。
嵐風惴惴的站在一邊,等着蘇氏發話。
蘇氏重新走回屋裡,坐在廳堂,她擺弄着手邊的鐲子,問道:“你去前院時,尤嬤嬤一直跟你在一塊?”
嵐風點頭,道:“虎子一直擋着門口,不管說什麼,都不肯放我們進去。”
蘇氏點頭,道:“去吧,姑娘還等着你伺候呢。”
嵐風行了一禮,腳步匆匆的進了西次間。
蘇氏手肘撐着臉頰,眼睛沉沉的盯着屋角,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尤嬤嬤一路疾行來到前院,不等進去,就看見虎子拖着劉郎中進書房。
尤嬤嬤側身躲到瘦石後,等到裡面傳出聲音,才悄悄走到西次間的窗下,側耳傾聽。
屋裡,素馨不時傳來痛苦的呻吟,顧博文顯然不擅長安慰人,只會說“忍忍。”
劉郎中切過脈後,又要了左手,來回診了兩遍,才道:“恭喜老爺,貴府這是有喜了。”
顧博文不可置信的道:“當真?”
劉郎中表示肯定是滑脈,叮囑月份太淺,要好生照看。
顧博文已是快要四十的人了,這時得到這個消息,怎能不喜出望外,他連連道謝,讓虎子拿了雙倍診金,又親自把他送出門。
尤嬤嬤聽到動靜,趕忙退到院外,裝作纔剛過來的樣子。
“給老爺請安。”
顧博文淡漠的擺了下手。
尤嬤嬤福了下才起身,她很有自知之明,顧博文對蘇氏都那樣了,她一直跟着蘇氏,別想顧博文能給她好臉。
“老爺,素馨可還好?”
顧博文從鼻子裡‘嗯’了聲,問:“有事?”
尤嬤嬤笑了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姑娘先前被那碗熱茶燙傷了,太太擔心的不得了,着我找郎中過去瞧病,我想着正好老爺已經差人請了,就過來問問,看方不方便過去。”
顧博文皺了皺眉,道:“三娘燙得可厲害?”
尤嬤嬤道:“瞧着不輕,光用燙傷膏,只怕不成。”
顧博文一聽,頓時擔心起來,忙道:“那你還在這裡碎什麼嘴,還不趕快帶人過去?”
尤嬤嬤道了聲是,帶着劉郎中回了落桐院。
一路上,尤嬤嬤都很沉默,劉郎中誤以爲病情十分嚴重,也就不敢耽擱。
來到小跨院,劉郎中知道這次診脈的是個小娘子,便垂眉耷眼,眼睛只盯着腳下。
診完了脈,他出了廳堂,纔跟尤嬤嬤道:“府上小娘子肝火太旺,我開兩幅去火的藥,另外再派人去藥鋪去兩盒燙傷膏來,夥計會告訴怎麼用,兩盒用完,保證不留傷疤。”
尤嬤嬤連連道謝,給了個豐厚的荷包,將他送走。
尤嬤嬤把方子給嵐風,讓她去弄,自己走到蘇氏跟前,低聲道:“太太,素馨有喜了。”
蘇氏表情頓時一變,冷聲道:“當真?”
尤嬤嬤點頭,“我聽得真真的,老爺特別高興,給了雙倍打賞。”
蘇氏咬着後槽牙,滿臉猙獰的道:“嫡女被燙成這樣,他還有心思爲個能不能掉下來都不一定的肉高興?”
她道:“既然他這麼高興,我也不能掃了他的興,”她看向尤嬤嬤,“就用當初的那個對付她。”
尤嬤嬤頓了頓,道:“只怕不太容易。”
蘇氏冷冷的看向尤嬤嬤,“怎麼,瞧見她有了,想要另攀高枝?”
尤嬤嬤心微微一抽,正是應了那句惡言一句六月寒。
在這個六月底的夜晚,她從裡到外都是冰冷一片。
尤嬤嬤努力壓下心裡的異樣,溫聲道:“素馨如今就在書房,連院門都不出去,虎子守着門口,等閒進不去人,拿東西若是添加在吃食裡,見效太快,只怕立刻就能驗出痕跡,只有放在時常接觸的東西里,等它慢慢發揮,才能讓人抓不到把柄。太太是瓷器,何必跟瓦礫較勁,這些慢慢籌劃便是。”
蘇氏抿着嘴,哼了聲,道:“我就看不得那小蹄子猖狂。”
尤嬤嬤道:“老爺這會兒正瞧咱們不順,咱們做事就得更加仔細,莫要被人抓到把柄,翻出從前的事就不好了。”
蘇氏心絃一顫,想到曾經幹下的一樁往事,害怕加上膽怯使她脾氣更加暴躁,她氣急敗壞的一拍桌子,“忍忍忍,除了這個你就不會說點別的?”
尤嬤嬤額際一陣一陣的抽痛,但還是忍耐着道:“當務之急,是想法子幫大夫人成事,只要姑娘進了府,就是孩子生出來也不怕。小孩子最容易有個頭疼腦熱,一個不好去了,老爺還能爲了個沒站住的孩子跟你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