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見林琪表情很怪,便立時轉身。
看到來人,他抽了下嘴角,拱手道:“先生。”
崔硒淡淡的應了聲,道:“今天官家說言之事,內裡自有深意,你既然沒有歇息,就好生思量,待會兒我要教考。”
六皇子答應着側頭看林琪,臉上掛着擔心。
林琪笑眯眯朝他揮揮手,給了個不用擔心的表情。讓他趕緊進去。
六皇子轉眼看崔硒。
崔硒神情淡淡,根本看不出什麼。
六皇子只好帶着滿懷的擔憂進了道觀。
高大的門板重重扣上,崔硒不辨喜怒的看向林琪。
林琪討好的堆笑,朝他招手,“硒哥哥,吃午飯了沒?正好我也沒吃,要不一起呀。”
崔硒眉頭微動,車廂裡不斷散逸着濃濃的肉香,這樣說沒吃,實在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林琪還見他不動,忙看了眼止兒,示意。
止兒利落的跳下車子,並扶穩腳凳,道:“奶奶剛纔忙着照顧殿下,確實不曾動筷。”
崔硒皺了下眉,提了袍腳上車。
林琪急忙把六皇子用過的碗筷挪到一旁,又將自己那副殷勤的挪過去。
崔硒見她這樣天氣就只穿了薄薄的夾棉小妖,便皺眉訓道:“明知自己耐不得寒氣,出門怎麼不多穿些。”
林琪正往爐裡添碳,聞言便道:“這車子暖和得很,再說我還守着個爐子,哪裡還用穿那般厚。”
那他這是多管閒事了。
崔硒本就氣她擅自離家,還只帶止兒一人,聞言頓時輕輕哼了聲。
林琪立刻檢討,適才不報而來的罪名還沒免除,而今又添上新的。
她夾了兩片肉,往鍋子裡一涮,才一熟就往他碟子裡送。
崔硒垂下眼,看肉片逐漸浸滿醬汁,肚子微微收縮的叫囂着。
林琪便托起碟子,夾了肉片,巴巴送到他嘴邊,並送上討好笑容一枚。
崔硒定定的看着依然徹底放心了的林琪,張口含住肉片。
而今大皇子還不肯放棄,琪姐兒還不知死活的跑來皇宮晃悠,就如他此時正是飢腸轆轆,面前卻出現一盤鮮嫩可口的肉片一樣。
林琪填喂成功,便拉着他手,軟軟撒嬌,“這肉是李甲特地弄來的,說是特別的嫩。”
“是不錯,”崔硒嚥下化了大半的肉渣,微微點頭。
林琪立時就彎着眼,愉悅的繼續填喂。
崔硒卻在無聲喟嘆。
非但又嫩又可口,還乖巧可愛的讓人心憐。
所以才讓人慾罷不能。
將餘下的羊肉盡數解決,林琪便準備打道回府。
崔硒堅持的將她送回崔家才返回道觀。
距離崔家不遠的巷子口,賈二扼腕的一跺腳,把身後的人都遣散了,腳步匆匆的趕去大皇子府。
大皇子正命人收拾院子,聽說不曾得手,他頓時從榻上跳起來。
賈二俯首一拜道:“崔三多少也懂些騎射,我怕他看出路子,倒時官家問及,累及殿下。”
他頓了下,又道:“再有他如今已是殿前行走,在官家跟前多少也能說得上話。小人以爲,若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莫要與之交惡爲好。”
大皇子冷哼道:“一個小小的侍講,阿爹怎會看在眼裡?不過是瞧着那崽子的面上擡舉幾分罷了。”
賈二拱手,沒有言語。
大皇子眯着眼,細細回味那時的一瞥。
柔媚可人,沒有畫上那般飄逸灑然。
只是她已冠了縣主之名,有了這層禁忌,反倒讓他起了興致。
大皇子挪了挪身體,擰眉思忖。
那個崔硒倒是礙眼,不如調去別處,找個機會除了。
至於崔家,等那林娘子到了他手,以崔鋮的識時務,定會報個暴病而亡。
再有韓遠之嘛。
如今邊疆穩固,一時也用不着,將其遠遠打發了便是。
大皇子左右盤算着,覺得可行,道:“我記得前些日子晉州那邊來報,秋汛引發了洪災是吧?”
賈二拱手道:“官家早前派了衛大人與柳大人過去整治,只是當時訊息發得突然,堤壩損毀嚴重,如今尚未見成效。”
“那就讓他去,他不是挺會治理髮水的嗎?”
大皇子隨口說了句,賈二眼眸快速一閃,忙俯身領命。
又過三日,朝中有御史參奏,衛大人擅長攻守領兵,可以調動兵卒,柳大人專長木力修繕,然兩位到達晉州已經月餘,又爲何遲遲不見成效。
此言一出,朝堂鼎沸。
衛大人素來只以皇帝馬首是瞻,又任職樞密院一把手,乃是皇帝最爲信任和倚重的股肱,要說他玩忽職守,卻是說不過去。
而柳大人則是工部侍郎,專長就是幹這個活的,當初舉薦他去的又是與他交情不錯的路大人,他也沒必要消極怠工。
那麼現在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過去修繕的乃是兩位大人物,處理事情的方式都各有不同,一時談不攏,也就僵持住了。
於是便有人提議,不如派個性子溫和,又擅長治理水患的官員過去從旁協助一二。
皇帝便問衆人有何人選。
衆人七嘴八舌,但都被一一否決,最後說到只在靠後位置的崔硒。
皇帝掃了圈衆臣,問崔硒,“三郎可願一行?”
對於他的能力,皇帝是不懷疑的,但今日朝臣隱約透出的動向,讓他覺得古怪。
崔硒沉吟片刻,邁出隊列,一拱笏板,鄭重一禮,“臣願往。”
皇帝點頭,升他爲工部郎中,明日前往晉州。
待到下了朝會,崔硒特地來到道觀,等六皇子陪伴聖駕回來,便道:“我走後,你自己多留些神,凡事莫要出頭。”
六皇子點頭,道:“先生也要留神,此行我總覺得內裡藏着古怪。”
崔硒微微一笑,道:“沒事,應該是官家近日的動作讓他發慌,朝臣們也都隨風而動,他需得做點什麼才能安心。”
“不過這樣也好,他視線便會轉移一些,”他按住六皇子的肩膀,道:“你要牢牢記住,爭不如不爭,不爭纔是大爭。”
六皇子抿緊了嘴,明瞭崔硒此行是爲他爭取些時間。
大哥與阿爹多年的相處不是白費的,便是此時阿爹忌憚着他,行事之間也還是給他留些顏面。
自己與之相比,卻要差出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