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午時,林琪腳下虛浮的出來用飯。
待到回去時,崔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他默不作聲的擋在她跟前,止兒十分識趣,鬆了扶着林琪的手,悄悄退下。
崔硒垂眸靜靜看了她片刻,彎腰將她抱起。
“你放我下來,”林琪小小的掙扎,因爲顧忌不遠處的幾個師兄弟,她聲音細細。
“你要不怕讓人看到,儘可以大聲的嚷,我是無所謂,”崔硒腳下不停,聲音低冷。
林琪立馬乖覺閉嘴。
崔硒大怒。
她就這麼怕跟自己沾上關係嗎?
她不願,他就偏要。
待到把她放在榻上,他俊臉掛霜,聲音冷硬的道:“既然你說衛六娘與我不合適,那你說,誰可與我良配?”
崔硒目光灼灼,周身散發攝人的氣息。
“京中許多人家的娘子都不錯,”林琪揪着迎枕,聲音怯怯。
“比如呢,”崔硒忍着心頭越發熱烈的着惱,淡淡的道。
“曹侍郎家的四娘子擅長廚下之事,想來也精於中饋,打理內宅定是井井有條,”林琪垂着眼,這樣誇別人,她好彆扭,尤其還是自己不擅長的類別。
崔硒目光冷冷,沉聲道:“還有呢?”
“錢御史家的二娘子女紅極好,蘇繡更是活靈活現,定是蕙質蘭心的,”林琪摳着迎枕上的繡線,低聲回道。
“就這兩個?”
“還有觀文殿吳大學士家的三娘素有才名,辭賦上很有自己的獨特見解,紅袖添香不外如此,”林琪噘着嘴,很是委屈。
她又不是他什麼人,這種事爲什麼要問她呀。
崔硒盯着她烏黑的發頂,問:“就這些?”
“這些還不夠,”林琪氣急敗壞的仰頭,怒瞪他。
“不夠,”看着她眼底冒出的兩簇火苗,呲着牙,好似想咬他一口的小獸模樣,崔硒有些想笑。
他寧願她這般對他,也不願她總是躲着,避着,好似他是什麼恐怖物什。
他努力板着臉,表現出冷睨的模樣,“我本該下月定親,轉月成親,但是因爲你一席話,如今全沒了。你說,該不該陪我一個新娘?”
“這麼快,”林琪一呆,從她情急進門到吃了午飯,前後也不過一個時辰。
就這麼會兒工夫,婚事就取消了?
她傻乎乎的張着小嘴,一時反應不過來。
“怎麼,你要不認賬?”
崔硒捏了捏手指,忍住想要捏她小臉的衝動,面上兇狠。
“怎麼會,”林琪爲難:“可我聽說和認識的閨閣小姐裡,就這三個最爲出色,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崔硒搖頭,道:“你不是說要與我性情相投的纔是良配嗎?這些人便是再好,再出色,可跟我都不合適,崔家廚娘繡娘無數,文章與我不過是博取功名的階梯,而今已不需要。”
“那你說,想要誰,我幫你去問問,”林琪皺起臉,不滿極了。
“我說了,你就去問嗎?”
崔硒彎下腰,湊得近了好些些。
林琪心裡一跳,忙往後閃避,第六感讓她感覺不妙,但面對咄咄逼人的崔硒,她還是乖乖點頭。
“那你聽好了,”崔硒輕翹嘴角,靠到她耳邊,低語道:“那位娘子姓林,名琪,小名珍珍。你幫我與她說合成一對可好?”
崔硒聲音柔柔,又帶着些誘惑,滑入林琪耳中,引得她背脊一陣顫慄。
這是明晃晃的輕薄。
“你,”林琪臉頰滾熱,想要怒罵他,嘴角卻不受控制的要往上翹,心裡卻酸楚得厲害。
“這個不行,”她別過臉,不想讓崔硒看到自己發紅的眼圈。
崔硒表情微冷,直起身,道:“我就要她,旁的什麼貓啊,狗的,統統不要。你若尋不來,就把自己賠給我。”
他一拂袖子,轉身離開。
林琪忙扯了帕子,把沁出眼角的淚水擦乾,轉過頭,看已經沒有人的門口,她不甘心的嘀咕:“你當我傻啊,那還不是一樣。”
屋裡寂靜無比,已沒有人回她半句。
林琪磨了磨牙,明明是爲他和衛六娘都好的事,怎麼最後反倒把她陷進去了。
可是又一想崔硒剛纔的話,她心頭突突的跳,一絲甜蜜頓時涌了上來。
只是甜意才起,就被苦澀替代。
良久,她輕輕一嘆。
既如此,就只能拖了,待到兩月後,她魂歸天際,他自然就會另尋良配。
傍晚,回到韓府。
雪姣一臉喜氣的迎過來,道:“姑娘,李甲來信了,說五奶奶提得那人性子敦厚,品行也好,家裡也略有薄產,就是年紀略大了些。”
林琪點頭,有些漫不經心的道:“你去跟路娘子談談,若她有心,就請阿孃走一趟。”
雪姣脆生生的答應,轉眼間林琪有些疲憊,便道:“姑娘,我讓人燒了水,要不你先泡個澡?”
她道:“我跟小夜學了兩手穴位按壓,很是解乏。”
“不了,”林琪懶洋洋的上樓,問她,“小寶今天可好?”
“好呢,”雪姣道:“張娘子不錯眼的盯着,倒是精心得很。”
林琪道:“便是這樣也不能放手不管,她是良籍,在這兒呆不久,你和芸心幾個都得時常幫襯着。”
“我知道了,”雪姣扶了她坐下,拿烘在香籠上的衣裳,給她換了。
“姑娘,”當看到透過裡衣隱現的月布,她怔了怔,轉眼又歡喜起來。
這個來了,就意味着姑娘是大人了。
林琪有些不好意思,哼了聲道:“還不拿幾個腳婆子來,再給我拿個手爐。”
“哦,好,”雪姣轉身下樓,竟沒留意手腳是順拐的。
林琪看她這樣,忍不住抿了嘴笑。
入夜,雪姣讓懵懂的止兒去找芸心請教,該怎麼細緻的伺候姑娘。
她則睡在腳踏邊,方便照應不太適應初潮的林琪。
熄了燈的屋裡,一片黑暗。
林琪捂着酸脹着的肚子,望着只能看到一點輪廓的牀帳,低聲道:“雪姣,這院子裡你可有中意的對象?”
雪姣抱着被子,在腳踏上捲成個團。
“沒有,”她翻了個身,對着牀頭,睡意朦朧:“姑娘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林琪微微的笑了笑,沒再言語。
雪姣見林琪不再說話,便合上眼,沒多會便響起悠長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