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育旗的婚宴在一家靠近海邊的海鮮酒樓舉辦,宴開二十桌,不多。炎育旗其實沒期望哥哥會出席,畢竟哥哥是個名人,要是出現在公衆場合必會引起一定程度的騷動,但做弟弟的要經歷人生大事,還是必須通知哥哥,於是便發了喜帖,沒想到哥哥真的來。
與新娘子一起在宴會廳入口處迎接賓客時,炎育旗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他已聽堂哥說,哥哥會和父親一道前來,還說哥哥和父親已冰釋前嫌,提醒他別太意外。
“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個冰釋前嫌呢?”炎育旗不耐煩地看錶,再看入座率,已有八成了,酒樓經理來詢問他是否可以開始?
炎育旗請經理稍後,拿出手機要打給負責接送父親和哥哥的堂哥,突然身邊的新娘子拉住他手,然後示意他看向前方。
炎育旗擡頭,見走廊轉角處走來三人,堂哥在前,父親和哥哥在後。他眨眼,再擦眼,沒看錯,是哥哥挽着父親走來,穿着一襲深灰色復古三件式西裝的哥哥,臉色溫和,嘴角掛着淡淡微笑,配合着父親緩步前行,猶如攜着女伴走紅毯,大方、優雅、帥氣,渾身散發着讓人不甘少看半秒的明星氣質。
炎育旗被新娘子拉着去迎接自己的親人,堂哥說內急跑廁所去了,他看了看父親再擡頭看哥哥,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旗,給你哥介紹介紹新娘子。”炎允赫伸手拍打兒子肩膀。
“哦!哦!”炎育旗忙把新娘子拉近身,因緊張而支支吾吾:“這……哥……這是我女朋……啊不!我老婆,她叫美滿,常美滿。”
“你好。”韓育陵向弟媳點頭,略微打量了下這女生,這女生十分嬌小,圓圓的蘋果臉蛋,妝容迷人,估計不化妝的樣子不特別豔麗但也算討好,他從懷中拿出紅包遞上去,“以後就麻煩你照顧我弟弟了,謝謝。”
新娘子雙手接過紅包,燦笑着向韓育陵彎身,隨即,她把紅包交給炎育旗,然後擡起兩隻手,快速地比劃了起來,比了約十秒左右,她便垂下手,安靜地微笑。
“她說,她會做個好妻子……呵呵,”炎育旗尷尬地抓抓頭,用手肘輕輕撞了下新娘子,才接道:“儘可能讓我快高長大,但是可能沒辦法長得和哥哥一樣那麼高大帥氣。”
新娘子聽完便調皮地朝新郎官吐舌頭,新郎官寵溺地捏捏新娘子鼻子。
韓育陵這時才從看到弟媳以手語跟自己溝通時的驚訝回神,細心的新娘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妥,朝他點了點頭,然後張嘴說話,發音古怪,邊說也邊比着手語:“我是孤兒,今天陪我來的是院長和院長夫人,哥哥願意見見他們嗎?”
“當然願意。”韓育陵馬上答應,跟着便由弟弟和弟媳陪同到主家席就座。韓育陵大致掃視了四周,看見不少人戴着助聽器或在用手語互相溝通,現場比一般的喜筵安靜很多。主家席只坐了兩人,便是新娘子所說的孤兒院院長夫婦,他們面容慈祥,頭髮花白。
“你們好,我是育旗的哥哥,我叫育陵。”韓育陵禮貌地向兩位應該已達花甲之年的老夫婦問好。
“你好,哎,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果然面由心生,炎先生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會像媒體報道說的那樣是個黑麪男神呢?看那,多麼英俊又迷人!”院長夫人笑得很開心,一旁的院長提起腳邊一個袋子,站起身遞給韓育陵,韓育陵忙起身接過。
“這些年來非常感謝你的捐助,多虧了你,我們孤兒院去年搬到了更寬敞的地方,孩子們的生活環境更好了,這裡面是孩子們親手做的感謝卡。”院長夫人說道,說完後院長便開始比手語,院長夫人替他翻譯:“他說有些孩子的手工比較粗糙,但全都很用心在作,希望你會喜歡。”
韓育陵此時是摸不着頭腦,他的確每年會捐出很多善款,但不記得有以自己的名義捐助過家鄉的一家孤兒院。“請問……”韓育陵要問孤兒院的名字,弟弟突然靠向他對他耳語:“哥哥過去幾年給我的額外獎金和花紅我都捐出去了。”韓育陵瞪了眼弟弟,弟弟卻頑皮地眨眼,說要準備入場,便牽着新娘子匆匆離開。
“炎先生有什麼問題嗎?”院長夫人問。
韓育陵想了想,覺得要否認是自己捐錢資助孤兒院也沒有意義,便回道:“請問孤兒院現在還缺些什麼嗎?如果有,請不用客氣,直接告訴我。”
“哎呀,不用了,現在都很棒啦,什麼都有,炎先生每個月的固定捐助就很足夠!”院長夫人笑着說。
“那請詳細告訴我現在孤兒院的所有設備和各年齡層的人數。”韓育陵起身給老夫婦倒茶,也順便給父親倒茶,看見炎育晟坐下了,便把茶壺換成紅酒,給炎育晟斟上半杯。
“孤兒院的事一會兒再說吧,時間多的是,現在是重要時刻吶!”炎育晟說。
不一會兒,宴會廳的水晶燈便熄滅,僅留下入口處和紅毯旁的照明。宴會主持人宣佈新人入場,結婚進行曲響起,全場起立鼓掌歡迎新人。
韓育陵大力地鼓着掌,看弟弟牽着新娘從入口進來,向賓客招手致意,一步步慢慢朝舞臺走。他偷眼瞧了下父親,父親一樣努力地拍手,還頻頻點頭,他緊抿嘴脣,眼中泛淚。韓育陵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有這麼一天,可以讓乾爹們還有父親,爲自己的幸福而鼓掌。
炎育旗和新娘子在主持人的引導下開香檳,倒滿香檳塔,接着就返回座位,主持人宣佈開始上菜,一切按着普遍的婚宴流程進行,沒有安排任何驚喜項目。
但是,對很多賓客來說,驚喜是大大的有的。第一道菜上了不久後,就陸續有人前來索取韓育陵簽名及求合照,當中大部分是炎育旗的朋友,其中又有許多自稱是韓育陵的學弟妹,崇拜了韓育陵很久云云。炎育旗和炎育晟起先有想辦法勸走這些人,但韓育陵表示無所謂,他來者不拒,簽名合照都十分配和。反正沒什麼好掩藏的——韓育陵這麼想。
炎允赫眼看第三道菜都上了,韓育陵的筷子幾乎沒機會動,臉上那笑容一直沒收過,簽名的手也沒停歇,實在忍無可忍,對正在排隊的人嚴肅地道:“麻煩你們等一會兒再來。”
韓育陵拍拍父親手背,“爸,沒事,我剛纔吃飽了。”邊說邊把簽好名字的拍立得相片還給弟弟的某個同學。
“那也不行,你會累呀,小旗,你想想辦法!”炎允赫轉向炎育旗說。
“爸,我真的沒關係,你……”韓育陵話未說完,突然有人打斷。
“誒誒誒誒!你們這些小鬼頭懂不懂禮貌啊?別以爲偶像笑眯眯地不說話就當他很願意應酬你們,你們也不會體諒偶像是和闊別多年還曾經脫離親屬關係的人和好如初,需要特別珍惜相處的每一分秒時光嗎?”說這話的人噼裡啪啦一陣機關槍那樣把排隊的人哄散,炎育旗和炎育晟則站到了他左右兩側。
“表哥,你怎麼來了?”炎育旗苦惱地皺眉。
“不請自來啊,不然怎麼來?”炎育晟不客氣地擅自代答。
“吼,這位晟哥說話挺利的嘛。”打扮流裡流氣的不速之客邊說話邊吐着濃濃二手菸。他是葉崇傑,韓育陵的大表哥,□□坐過牢,在牢中被人打瘸腿,出獄後仗着家中權勢繼續胡作非爲,近來當了□□老大的女婿。
“喂小旗,枉我們家以前那麼疼你,你結婚居然沒請我們,這樣行不行啊?啊?大哥,你說你弟弟這樣行嗎?”葉崇傑用他那鱷魚皮鞋鞋尖蹬韓育陵椅腳。
“表哥,我會補請的,今天的酒席主要是請女方親友。”炎育旗說到這,還在位子上的新娘馬上起身要過去幫腔。韓育陵見狀立刻站起來,打眼色阻止新娘離座。
“葉崇傑。”韓育陵推開擋在自己和表哥之間的弟弟。
“叫誰啊?”葉崇傑把一邊耳朵湊向韓育陵。
韓育陵勾勾脣角,說道:“你現在鬧場,大家一拍兩散,你連勒索好處的機會也沒有。”
“嘿嘿。”葉崇傑歪嘴笑,露出難看的黃牙,“說話好有江湖味道,乾爹教得好呀。”
“嗯。”韓育陵雙手插口袋,漫不經心:“應該怎麼都比你老婆教得好,還是說你學錯了?流氓和□□不是相同學科呀。”
葉崇傑的嘴角抖了下,隨即又猥褻地嘿嘿笑,“哎喲,這牙尖嘴利到底像誰呢?一定不是像這位……”
韓育陵看葉崇傑的手伸向父親,連忙用身體擋住,壓低聲音說:“你要聽我解釋爲什麼不請你是嗎?行,出去找個包廂我好好給你說,反正這裡的酒不入你眼。”
“哦!不錯的提議!”葉崇傑抱胸後退數步,伸出手請道:“帶個路吧,年輕有爲的表弟。”
韓育陵暗暗咂舌,把適才院長交給他的袋子遞給弟弟,囑咐道:“我不會回來了,你先替我收着。”
“哥你別去!”炎育旗拉住韓育陵臂膀,想再嘗試把表哥請走,卻不知如何措辭。
“沒事,他是特地來見我的,就算趕他走他也會守在外面等。”韓育陵安撫弟弟。
“不行,你不能一個人去,我陪你吧。”炎育旗轉向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比手語,表示取消一會兒的敬酒儀式。
韓育陵摁下弟弟的手,看向堂哥:“晟哥,你幫我們找個地方。”
炎育晟比個OK,淡定地問葉崇傑,“你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求?”
“最好是可以有美女給我做全身精油按摩。”葉崇傑答。
韓育陵無奈地嘆口氣,大喜日子碰到這種無賴真是穢氣。
“小旗,你是新郎官,不可以走的,我在這裡是有人保護,你不用擔心。”韓育陵拍拍弟弟肩頭,便隨炎育晟走向宴會廳出口。葉崇傑走上來搭着他肩膀,礙於還在衆目睽睽下,他忍耐着不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