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國的林寶渦第一時間欲帶田悅萌見蘆紹宗, 卻被夏穆告知蘆紹宗人在香港,拜會一些搞投資的朋友。夏穆這麼說,林寶渦便明瞭, 老闆正在爲籌募公司資金作打算, 也許是爲應付葉氏集團而備戰, 也有可能……是要把公司轉手他人。
“那女孩先送她回家吧, 你過來育陵家一趟。”夏穆在電話裡說。
林寶渦答應, 他送田悅萌回家,並指派一位女助理照顧她。田悅萌從登機直至回家都沒主動和林寶渦交流,大多數時候都戴着耳機, 似乎在聽音樂,和林寶渦之前所認識的活潑的她判若兩人。
田悅萌畢竟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 出事後又一直保持沉默, 於是儘管對她有所懷疑, 林寶渦卻很難下手問個究竟,只得暫且把她放生, 專注於其他更要緊的事。
抵達韓育陵家時,來開門的人是個高大又英俊的男子,男子冷峻的表情不是一般年輕人能自然展現出來的,可這男子臉上卻沒有很明顯的皺紋或瑕疵,叫人很難判斷他的實際年齡。
林寶渦愣了會兒, 很快就猜到眼前人是韓育陵的乾爹之一, 路卡。在林寶渦所知道的照顧韓育陵的四位乾爹之中, 只有這一位他未曾見過, 然而他從韓育陵和另三位乾爹的對話中偶爾會聽見關於路卡的事, 大致能拼湊出的特徵包括很帥、很高、身材好、很會下廚、看起來很冷酷,實際上也不多話。
“路先生, 您好,我是蘆先生的助理,林寶渦。”林寶渦向路卡彎身行禮。
“嗯,來得正好,三缺一呢,進來。”路卡說完就走回屋去,林寶渦趕緊進門跟上。
飯廳旁的一個空曠角落此時搭了個麻將桌,桌邊有兩人,一是夏穆,另一位自然是韓封,韓封曾在公司擔任體能教練,林寶渦認得他,闊別近兩年,韓封發福了些,不過氣質沒變,眼神還是特別銳利,和他對視一眼就會忍不住挺直腰桿。路卡在韓封對面的位子坐下,林寶渦遲疑了會兒,自發地坐進剩下的一個空位。
“哎!”韓封伸懶腰,活動活動手指,隨即就開始洗牌,夏穆加入其中,路卡則從桌底下的小冰箱拿出啤酒,放在林寶渦手邊。
林寶渦不敢壞大人們的雅興,向路卡道了聲謝,就開始打牌,這一打,足足四個小時不停歇,眼看天就要黑,林寶渦已想好藉口,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給各位準備晚餐。”
“叫外賣得了,別掃興!難得老子今天牌運好!”韓封繼續洗牌,夏穆拿起手機,三言兩語就叫了四人份的外賣。
林寶渦皺眉,緩緩坐返位子,卻雙手放在腿上,一聲不吭地正襟危坐。
“打麻將能大致瞭解一個人的處事方法。”韓封自顧自地洗牌,眼角稍微掃了眼林寶渦,“從前沒跟你接觸過,不認識你,不過果然和紹宗說的一樣,你這人,謹慎得像時時刻刻都頭頂着一簍子蛋!哈哈!”
林寶渦低下頭,禮貌地回:“還望韓先生多多指教。”
“老子這不就在教你嗎!廢話少說,拿出本事來好好打!錢輸光了可是要脫褲子的!老子不會給你福利!”
林寶渦一怔,他確實已經輸光身上的現金,其中有幾局他是刻意不贏的。
夏穆饒有興味地牽着嘴角看林寶渦,手指在桌面敲了敲,說:“剛纔說話那位大爺可是認真的哦,你要是再這麼打,得光着屁股搭車回家。”
眼看連夏穆也不幫自己脫身,林寶渦咬咬牙,伸出手加入洗牌。
一個小時後,韓封輸光了,路卡剩下本金,夏穆則贏一點兒。林寶渦是大贏家,間中有一局他短暫離席去領外賣,再到廚房把食物都盛好在碗盤,方便大人們邊打牌邊吃,那段時間,大人們都很光明正大地看了他的牌,不過那局他依然贏得穩當。
韓封不爽地啃着雞腿上所剩無幾的肉,“媽的,沒大沒小,你知道你口口聲聲叫大少爺的那臭小子爲什麼姓韓吧?”
林寶渦聞言立即停下收拾麻將的工作,站起身給韓封躬身行禮道歉,“非常抱歉!我太得意忘形,是多得韓先生承讓我纔沒繼續輸。”
“不用那麼認真,他打牌向來最差。”路卡站起身,揉着脖子舒緩頸部的僵硬。
看路卡默默走進睡房,夏穆走進浴室,韓封則拿起一罐啤酒走到客廳,林寶渦覺得應該到了可以說正事的時機,便趕緊把麻將桌收起來,碗盤暫擱廚房,然後快步走到客廳,在韓封跟前站直身子。
“韓先生,老師遇到了些麻煩,我覺得我的能力沒法幫得上忙,希望韓先生能指點指點。”林寶渦面色凝重。
“他讓你來問我?”韓封拉開啤酒拉環。
林寶渦老實地搖頭,接着補充:“但老師說您已經知道他會怎麼做,所以,我想知道老師下一步會怎麼走,我便可以配合他行動。”
韓封忍不住笑:“那小子真這麼說?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能想到的做法,我就不信他做得來!”
林寶渦抿脣不語,他知韓封對待韓育陵的方式比較不同,韓封對韓育陵的管教非常苛刻,不會給韓育陵面子,但是如韓封所說,韓育陵能跟他姓氏,即表示韓育陵和他的關係與其他三位比起來較爲特殊,也許韓封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決定韓育陵是要留下和葉家繼續奮鬥,抑或馬上逃離是非之地,安全地回家裡來。
韓封喝一口啤酒,收起放肆的笑顏,只微微牽着嘴角,神情略有些無奈。
“我們越覺得他不會做的事,他不是越固執地要去做嗎?”走出房間的路卡突然插話,林寶渦覺得韓封的臉色的確像在這麼想,還真驗證了他所聽說的關於這倆夫夫心有靈犀的說法。
路卡換了件較暖和的居家服,適才打麻將時,他上身只穿一件貼身背心,那傲人的胸肌簡直惹人犯罪,他在韓封身邊坐下,順手拿走韓封的啤酒來喝,韓封看着他皺眉頭,他偏了偏脖子,看向別處,韓封輕輕地嘆口氣,伸手蹭他面頰。
不帶一聲言語的親密交流,看得林寶渦不自覺失神,與蘆紹宗和夏穆的一主外、一主內,角色分明的關係不同,韓封和路卡給旁觀者的感覺像是不分彼此的一體,相戀能戀至這樣的境界,除了信任和默契,彷彿還多了一層自願性的自我催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你見過季鵬。”路卡開口,微眯着眼,似乎是疲倦了。
“是,老師說季先生會照顧他。”林寶渦打起精神迴應。
“季鵬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有他在,不用擔心育陵做錯事。”路卡把啤酒罐放下,輕輕抹了下嘴,接着說:“他打傷人被威脅的事,季鵬隨時可以找人幫他頂,小事。”
“打……老師打傷人?”林寶渦瞠目。
韓封挑眉,“這事你不知道是正常,我們四個也不知,不過我好歹是季鵬的老大,那臭小子想隱瞞,想得美了,老子一定讓他付出代價。”
“喂!這我可不同意!寶貝好歹是爲了給紹宗報仇,你要想罰他就衝我來!”夏穆圍着條毛巾邊說邊走到客廳,雙手叉腰瞪着韓封。
“這事先聽寶貝親口解釋了再說。”路卡單手支頰,看樣子像是隨時要睡着。
韓封攤手,表示聽路卡意思,夏穆才滿意地進房間去。
“那田悅萌的事該怎麼處理?”林寶渦主動發問。
韓封擡頭看天花板,搖搖頭,“嘖,紅顏禍水,這女人啊,紹宗透過她家人查過了,根本是那臭小子的瘋狂粉絲,女人要是堅強起來,絕不會輕易受人擺佈,她會做到這一步,絕對不是逼不得已,百分之百,是和姓葉的有交易,育陵是個明星,傳出點豔事算什麼?姓葉的不會用這爛招來搞他,這肯定是那瘋狂粉絲的私人要求。”
林寶渦思索了會兒,小聲說:“那我先找她談……”
“不用。”韓封打斷,“她既然肯回來,表示她在育陵身邊能做的事暫時是沒有了,姓葉的不會輕易幫她,我不認爲她是靠錢和姓葉的交易,她一定知道什麼可以讓葉家用來威脅育陵的把柄,我大概能猜到,幸恬和小峰出車禍和她有關。”
“哼。”提到車禍,路卡憤憤地哼鼻。
“這事還是季鵬給我們通報的呢,臭小子居然不主動告訴我們,就這條,老子能揍他吧?”韓封摸下巴,路卡沒搭腔,似是默許。
林寶渦亦是已得知何幸恬出事,是小炯通知他的,他親自聯絡過何幸恬,何幸恬在電話裡告訴他沒有大礙,母子倆只受點皮外傷。
韓封翹起腿,接着說:“葉家很早就知道幸恬認識育陵,不過他們沒有騷擾過幸恬,道理是一樣,育陵一個大男人大明星,鬧緋聞很正常,但是如果小峰的身份一早就曝光,葉家就不會兜這麼大個圈來爲難育陵。”
“是田悅萌告訴了葉家……”林寶渦喃喃,“她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
“我們問過駱老師。”路卡開口,“他不久前離開公司,在公司當面和育陵請辭,他們對話中提到了小峰,也許就是那時候,隔牆有耳。”
林寶渦握緊擱在腿上的拳頭,不自禁咬緊牙根,他有股衝動想質問田悅萌是否考慮過他人的生命安危?
“那個女人不會就這麼滿足,她應該還會有所動作。”韓封向林寶渦勾手指,林寶渦湊身上前,他接着說道:“剛纔那幾圈麻將,看出你是個懂得不露聲色埋陷阱的人,這個女人呢,就交給你處理,但是不要太絕,只要她幹不了什麼大破壞,就沒必要拆穿她。”
林寶渦緩緩點頭應是,他還以爲韓封會交待他狠狠地揭穿再教訓田悅萌,沒想到這位昔日大哥居然這麼大度。
“育陵那頭你不用操心,我們已經派人過去接他,小峰也會一併帶回來。”路卡說罷就捂着嘴打呵欠,韓封拍拍他大腿,他揉揉太陽穴,語氣透着埋怨:“打什麼麻將呢?傷神。”
韓封牽起嘴角笑:“遊戲而已,誰要你玩那麼認真?”
林寶渦察覺這是大人們要下逐客令的意思,便站起身告辭,路卡卻要他稍等,他等了片刻,路卡從廚房拿出一個飯盒給他。
“中午燉的湯,忘了喝,你拿去。”路卡說。
林寶渦禮貌地道謝,路卡還親自送他到樓下,臨走時,路卡問他韓育陵身體最近怎麼樣。
路卡關切的語氣,令林寶渦都不捨得說實話讓他擔心,“很好。”他回答。
路卡拍拍林寶渦肩膀,林寶渦第一次看見了他的笑容,不禁又在心裡感嘆一次——真是惹人犯罪的美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