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星雖然不明白餘沁腕爲何有此一問,卻還是從一旁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滾熱的茶水,遞給餘沁腕道:“白世子是白親王的嫡子,當今皇后最寵愛的侄子。白家一脈只有這一根獨苗,皇后和親王都寶貝的很呢。”
“那怎麼還派去邊疆平亂呢,戰場之上多危險,萬一受了傷,皇后娘娘和白親王不心疼?”
“怎麼會不心疼,”瑞星若有若無的望了靈犀的寢殿一眼,小聲說道:“只是奴婢曾經私下聽說,那白世子曾圖謀對靖貴妃不軌,這才被皇上貶謫到邊疆平亂去了。”
餘沁腕聞言作勢四下望了望,嬌叱道:“說什麼混話,主子的事情也是能私下議論的嗎?今日之事我只當作沒有聽見,以後萬萬不許說了,聽見沒有!”
瑞星極少見到餘沁腕生氣,慌忙跪下道:“奴婢知錯了,小主饒了奴婢吧。”
餘沁腕心中有些計較,卻不敢表露。一來這瑞星曾經是侍奉過靈犀的人,在宮中人心叵測,雖然靈犀時時處處都對她十分體貼,可是餘沁腕仍然不敢在這種大事上隨便相信他人。
二來涉及到靈犀的私事,弄不好就是個大不敬的滅九族之罪,自己和靈犀走得這麼近,萬一有朝一日軒轅燁因此震怒,難保不會牽連到自己。
一來二去,餘沁腕深深地吸了口氣,花無百日紅,與其一直攀附靈犀,卻不如自己在這宮中站穩腳跟纔是。
方纔在御花園中一見,靈犀只覺得心都已經跟着他走了。戰場上一定很苦,臉頰瘦了那麼多。可是戰場上也一定很累,原來還有些瘦削的身體如今看上去竟然有些壯實了。
可是這是在皇宮,她都沒有任何機會能夠和他多說上幾句話。靈犀懊惱的搖搖頭。
貴妃榻上鋪了幾層精緻的雲絲軟被,枕頭也是攢金枝的,出自江浙一帶最好的繡娘之手,花色雖然繁複,卻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但是此刻的靈犀,雖然躺在那榻上,卻完全不能入睡。
頭暈暈的,心跳也不正常。心中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着,去找他!去找他!可是,卻又找不到任何去找他的理由。
來回的翻覆着,靈犀的心中亂的麻草一般。原本兩兩相安,她在她的深宮之中,他在他的戰場之上,兩人都極力的克服着自己心中的情感,偏生方纔一見,卻似枯井之中投下了一枚石子,再也難以平靜。
不知不覺,靈犀已經在那榻上翻騰了半天,霏月悄悄走進來,站在一邊輕聲喚道:“娘娘,該起來梳妝了,稍等晚上還有合宮的夜宴呢,可不能不去呀。”
太后娘娘的千秋節,宮裡宮外的皇親貴胄自然是都要到場的。軒轅燁特意着皇后和靈犀辦了這樣一場合宮的夜宴,好爲太后慶生,也讓久居深宮的太后娘娘熱鬧熱鬧。
太后年歲大了,自然是不如年輕人們有活力。早上早早起來接受朝賀,中午回到寢宮便已經累的不行,在寢殿睡了足足一個下午,方纔養足了精神準備晚上的合宮夜宴。
爲了擡高大皇子的地位,太后就連這樣一個機會都不肯放過。讓人將大皇子找了來,親自攙着她進了合宮夜宴的正殿,以彰顯大皇子的仁孝之情。
靈犀到場的時候,宮中的人們顯然已經到了大半。門口堆疊着各式各樣的禮物,足足有小山一般高低。
瞟了一眼那些禮物中,似乎有自己的那個藍絲絨布錦盒,心知這是要在晚宴的時候展示各宮進奉的禮物,便理了理衣服,攜着霏月的手,進了正殿。
許是自己在榻上纏綿的太久了。起身的時候被告知餘沁腕都已經早早去了夜宴的正殿,現下進門,發現餘沁腕正獨自坐在殿中的一張桌子旁,若有若無的飲着丫鬟送上來的茶水。
“姐姐。”餘沁腕見靈犀進屋,趕忙招了招手。靈犀抿嘴一笑,上前兩步。
餘沁腕今日的打扮顯然是用了心思,一身平素裡最愛的鵝黃色宮裝長裙,上面繡着百蝶穿花的圖樣,頭上帶着些小的珠花,雖然並不顯眼,但是這般裝點起來,卻看着似乎那出水的芙蓉,清麗雅緻,別有韻味。
“今日你來的倒早,都不等我一等。”靈犀笑道,坐在餘沁腕一旁,伸手從桌上摘了一枚西域進宮的葡萄丟進嘴裡,卻是香甜可口。
“沁腕聽霏月姐姐說,姐姐正在休息,我不敢打擾,便先來了,姐姐怪我嗎?”餘沁腕抿了抿嘴,一張小臉因爲着急憋得通紅,靈犀見狀忙說:“哪就怪你了,別多想。以後若是我睡了,你便自己來。你多少也是個昭容了,再過一陣沒準就要做那一宮的主位,也要學的自己能壓住一些陣勢。”
餘沁腕乖巧的點點頭,靈犀又囑咐了兩句,因爲二人品級相差不少,軒轅燁又着意命人在自己身邊設下座位專門給靈犀,不多時便有小太監上前來,將靈犀引到自己的位置上。
桌上擺着各式各樣的佳餚,靈犀卻絲毫都提不起興致。只有那塞外進貢的一盞精緻玲瓏的月光杯,引起了靈犀的興致。
酒壺中盛着的是江南進貢的桂花陳釀,入口綿甜又回味悠長,只是不如那曾經草原上的酒來的烈。靈犀擺弄着手裡的夜光杯,小聲嘟囔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卻是一個朝思暮想的聲音,適時的接上了靈犀吟詩的下半句。
今日的靈犀,一襲淡青色的長裙,頭上未着珠翠,只用玉簪將長髮盡數挽起,只留了幾縷碎髮在耳畔,一眼望去倒是更添風姿。
白葉凌癡癡的望着面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子,一雙湛藍的眸子裡透出那麼多說不完的風情。只知道這女子的心中定然有自己的身影,那眸中分明寫着期盼二字。倘若不是在這枷鎖重重的深宮之中,他定要拉起靈犀的手,從此天涯海角,再不回頭。
可是如今,卻絲毫都不能表露自己的心聲。
正欲說話,卻是白靜到了,身後還跟着藍綠裳,宛晴,靜柒嬤嬤等人的身影。靈犀微微擡眼,見白靜坐在自己正對面,便起身微微行了個禮。
白靜視若不見,她更在意的是爲什麼白葉凌竟然站在靈犀面前。當下沉了聲音道:“凌兒!”
白葉凌不捨的望了靈犀一眼,轉身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卻絲毫沒有回頭看上白靜一眼。
白靜心中更是生氣,狠狠瞪了靈犀一眼,卻又發作不得。就
連藍綠裳,也是一副要將二人吃掉的表情。
白葉凌嘴角斜斜上揚,帶着一絲讓人難以靠近的戾氣,掃過白靜和藍綠裳。前者視若不見,後者則渾身一震,乖乖的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不多時這大殿中的人已經到齊。軒轅燁扶着太后緩緩的從正門進來。早有小太監唱道:“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
一時間衆人都起身,齊齊跪下道:“恭迎皇上,太后。祝太后福壽康健,福澤萬年。”
太后一張臉早已經笑開了花,不等衆人說完,便早已擺手道:“都快些起來吧,自家人用不着這麼客氣。”
衆人這才平身。這時,事先準備好的歌姬和舞姬魚貫而入。歌聲飄渺,舞姿翩然。許多小丫鬟捧了各色的飲食上來,依次擺在各個桌上。
宮中已經許久沒有辦過這樣盛大的宴席了,軒轅燁也十分高興。宮中嬪妃雖然不少,但是能走到一起的卻不多。這樣一家其樂融融賓主盡歡的時候幾乎罕有。所以看着正殿中觥籌交錯的景象,軒轅燁笑着將酒杯舉起。
“今日難得這樣高興,母后,兒子先敬您一杯。住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太后笑着點點頭,端起面前的夜光杯,朝着皇帝的方向虛晃一下,這纔將酒杯送到脣邊,緩緩的喝了一小口。
白靜離了席,緩緩走到太后面前道:“臣妾恭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臉上帶着事宜的微笑,頭顱微微低下,讓人心生憐意。
“皇后最近保養的不錯。孩子的事情哀家也心疼,只是你們還年輕,總有機會的。”太后也淺淺笑着,彷彿訴說着些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白靜深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暗暗握拳,那孩子分明就是太后做的手腳,如今卻在這樣的場合大言不慚。還年輕?她白靜如今也是過了四十歲的人,而軒轅燁已經五十不說,這後宮多少風華正茂的妃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白靜再度有孕了。
太后這樣說,明擺着就是故意戳白靜的痛處。
只不過就算心裡再痛也不能如何表露。誰讓那是皇上的親孃,這宮中至高無上的太后。
好在不管怎樣,也還有白葉凌在。
當下又行了禮道:“臣妾多謝母后掛心。”軒轅燁今日十分高興,便朝着白靜一擺手道:“皇后近日閉門謝客,朕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見你了。做到朕身邊來讓朕好生瞧瞧。”
自從有了靈犀,軒轅燁許久都沒有和白靜這般說過話了,倒是讓這老夫老妻的有些受寵若驚。白靜微微點頭,提了裙襬走到軒轅燁身邊坐了,便道:“臣妾今日聽姚公公說,皇上送了太后一件了不得的禮物呢,今日趁着滿宮裡的人都在,不如請太后娘娘拿出來,也讓咱們開開眼界。”
軒轅燁朗聲大笑,拍拍手道:“這有何難,姚長卿!去把朕送給太后娘娘的禮物拿出來。”
不多時,便有幾個侍衛擡了一隻碩大的禮盒進來,纔剛剛進屋,整個大殿中便瀰漫起一股獨特的異香。
就連太后也提起了精神,微微坐直了身體,笑問軒轅燁道:“這香味稀奇,不是香料可比,只是不知皇上這是給哀家準備了什麼壽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