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夜的好好休息,加之太醫院所有太醫的竭盡全力,終於在天亮時分,軒轅燁喉間溢出一聲輕哼,雙眼幽幽睜了開來。
守候在一旁的太醫們,還有一夜未眠的姚長卿都長出了一口氣。但是轉眼間,姚長卿剛剛鬆開的心情,卻又緊繃了起來。
只因爲昨天半夜裡,聽到的那個消息。
半夜裡皇上昏迷不醒,再沒有什麼事比軒轅燁的生死更加重要。姚長卿並沒覺得這事兒有多讓人上火,但是現下想來,看着剛剛醒轉的軒轅燁,心裡不斷犯嘀咕。
要是讓皇上聽到那消息,會不會一時間急怒攻心,又暈厥過去啊。
伴君如伴虎啊,姚長卿在軒轅燁身邊伺候了四十來年,卻始終如履薄冰。帝王的心思最難揣測,何況有關於那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奇女子。
暗中讓人將霏月叫到金鑾殿外候着,自己卻是一如既往的上前去將軒轅燁扶起來,問道:“皇上,您覺得怎麼樣?”
明黃色的睡袍上繡着祥雲,軒轅燁用袖口抹抹額頭上的細汗,聲音沙啞低沉,“好多了,只是覺得頭有些重。”嗓子也乾渴的很,目光剛一落到小桌的茶盞上,姚長卿便十分有眼色的上前,爲軒轅燁端了一杯熱水。
太醫都侍立在一邊,有個爲首模樣的太醫上前道:“皇上昏迷了太久,頭腦自然有些不適。稍等會兒讓下人們將這寢殿中的窗子打開,稍稍通風便好了。”
姚長卿爲軒轅燁披上一件外衣,便讓手下的小太監去開窗子。軒轅燁在房中掃視了一圈,問道:“姚長卿,現在什麼時辰了。”
姚長卿回答的十分恭謹,雙手藏在袖中,微微弓了弓身子道:“已經是卯時了。”
軒轅燁眉毛一皺。早朝的時辰已經過了。可是這個時辰,金鑾殿中卻沒有一個嬪妃,好生奇怪。
似乎是看出了軒轅燁的疑惑,姚長卿朝着那些太醫們點點頭,太醫們便都識趣的退了出去。姚長卿上前道:“昨日皇上突然昏厥,太后娘娘下令封鎖消息,以免有心人利用這個機會對皇上不利,所以娘娘們都還不知道。”
想到那個已經將自己完全不當回事的母親,軒轅燁心中有濃濃的無奈。嘆了口氣道:“封鎖便封鎖吧,朕也不想她們看到朕的這般模樣。如今朕已經好了,你去延禧宮,請靖貴妃過來一趟吧。”
許是因爲最近身體不好,總是會莫名的想起年輕的時候和清兒在一起的日子。可是如今清兒已經不在,只能在靈犀身上寄託一些。
可是話一出口,卻看見姚長卿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軒轅燁皺着眉頭盯着支支吾吾的姚長卿,聲音不禁又陰沉了幾分,“怎麼,出了什麼事情嗎?”
這老太監在自己身邊伺候了這麼多年,心中想些什麼是瞞不過軒轅燁的眼睛的。雖然有些時候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現在涉及到靈犀,他卻絲毫馬虎不得。
姚長卿見軒轅燁追問,心中也已經慌了。進宮四十年,類似的事情還從沒發生過,只見他雙手伏地,頭埋在雙手只見,顫顫巍巍道:“回稟皇上,昨天夜裡,守門的侍衛來報,靖貴妃從馬廄搶了一匹千里馬,獨自出宮去了!”
“什麼?”軒轅燁只覺得頭腦一陣昏沉
,慌忙扶住一旁的牀棱。“那你怎麼不派人去追!”軒轅燁伸出手點着姚長卿,姚長卿卻結結巴巴的說:“昨夜皇上情勢危急……老奴,老奴一時慌亂,沒有顧上!”
軒轅燁氣的一拍大腿,嘆了口氣,“你去將昨夜守門的侍衛,還有靈犀宮裡的那個貼身丫鬟都給朕招來,朕要一一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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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燁的臉色非常難看。
守門的侍衛說,的確是看見一名女子拿着靖貴妃的腰牌騎了快馬出宮。只是天色漆黑,並沒有看清容貌。但是身量形態聲音,卻都像極了靖貴妃。
而霏月則說,昨晚睡在靈犀寢殿的外間,不知什麼時候靈犀就不見了。貼身的換洗衣物還有些盤纏不見了。只是昨夜睡前靈犀沒有絲毫的不對,沒有看出是要出宮的徵兆。
大手放在膝蓋上,卻暗暗用了力道。手下的布料被押出褶皺,卻絲毫都沒注意。
靈犀當真出宮去了嗎?難道是私自去邊疆,去救白葉凌了?
由不得軒轅燁往其他的方向想,軒轅燁問道:“昨夜你們看見靖貴妃往哪個方向去了?”
守門的侍衛也從沒聽過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別提被自己遇到。心中不安到了極點,趕忙說:“靖貴妃出了宮,一路往南了!”
見軒轅燁沉聲不語,眼中光芒閃動,姚長卿心領神會,上前叱道:“不長眼的奴才,真的看清是貴妃娘娘了嗎?就一口一個靖貴妃的叫着!”
那侍衛趕進閉了嘴不再說話,卻被軒轅燁擺了擺手,趕了出去。
殿中只剩霏月。軒轅燁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高大的身影如今看起來也有些佝僂,只是一張堅毅的臉上仍舊是嚴肅的表情,讓人難以違抗:“昨天靈犀從金鑾殿回去,真的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霏月慌忙跪在地上,雙手扭在一起,搖頭道:“奴婢不敢欺瞞皇上,娘娘昨天也有些疲憊,吃了晚膳便睡下了,什麼都沒說。”
軒轅燁眉毛微微皺在一起,回身問姚長卿道:“依你所見,靈犀會是這樣的人嗎?”
姚長卿弓了弓身子道:“老奴雖然不在娘娘跟前伺候,卻還是覺得娘娘不會這樣做。咱們貴妃娘娘平日做事雖然不受管束,說到底,卻不是個沒有輕重的人。”
霏月連忙點頭,軒轅燁挑了挑眉:“朕也覺得,靈犀素來坦蕩,若是真要出宮,她定然不會隱藏的那麼好。這事情有蹊蹺,姚長卿,去將禁衛軍統領給朕找來。”
這件事情……軒轅燁眯了眯眼睛,渾身依舊散發出危險的氣勢。若是靈犀自己出宮,那麼就算是他也難以保護靈犀了。可是若她不是自己出宮,那麼敢在皇宮內動自己女人的人,只有那一個了。
難道真的要刀劍相向嗎?軒轅燁長長的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十分疲憊。
禁衛軍在皇宮內地毯式的搜索了一整天,就連塵封了許多年的宮室都被仔細的翻找過。絲毫沒有靈犀留下的痕跡。只是霏月回宮後,又傳回來一個讓軒轅燁心中一緊的消息。
靈犀一直貼身帶着的那顆紅珊瑚珠子,被壓在了枕頭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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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珊瑚珠子,是清兒給靈犀的。若是自己出宮,靈犀斷然不會將這麼重要的母親遺物留在這裡。
靈犀不是自己走的!
軒轅燁如今已經可以斷定。但是,沒有絲毫的證據。
宮外的搜索也沒有停止。靈犀雖然騎了快馬,卻不可能一絲痕跡都不留。軒轅燁已經向南飛鴿傳書給各個州郡,下令如果發現近似靈犀的女子出現馬上回報。
時間過去了三天,靈犀卻跟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毫無蹤跡。
“來人,給我把南宮墨叫回來!另外,請白親王親自帶兵去接替南宮墨,將孤城奪下,只許贏,不許輸!”
一直沉默的軒轅燁,終於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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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今日從北邊傳回的消息。”夜瓴抖了抖身上的寒霜。被困在這城中已經五日,眼看着糧草一日一日下去,援軍卻還沒到來,白葉凌已經連着兩日不眠不休,卻是讓夜瓴十分心急。
已經試了許多次,飛鴿傳書只要一飛出城牆,便會被城外的亂箭射死,沒有一隻鴿子能飛出這城池一里之外。
今日,卻欣喜的發現城牆上有一隻灰色的信鴿。夜瓴趕忙將信取出,送到白葉凌手裡。
幾日不睡,白葉凌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嘴角也長滿了青色的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但是精神倒還可以。
眼睛通紅,白葉凌擡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頗有些欣喜。這可是被圍城幾日以來,第一次接到外面遞進來的消息。
可是打開信看了幾眼,白葉凌英挺的眉就擰在了一起,強壓着性子讀完,白葉凌將手中的信一揉,沉聲道:“靈犀……出事了。”
夜瓴一直跟隨着白葉凌,自然知道靈犀對於白葉凌的意義,當下也有些焦急,問道:“爺,怎麼回事?”
白葉凌深深吸了口氣:“有人假造靈犀偷偷出宮的假象,將靈犀拘禁了起來。已經三日了,還沒有找到。”
靈犀如今的身份可是軒轅燁身邊的貴妃娘娘,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打靈犀的主意?難道是……
顧不得多想,白葉凌將佩劍拿起,轉身出了軍帳。夜瓴在身後緊緊跟着,問道:“爺,您這是?”
白葉凌回過頭來,早已沒有一絲稚氣的臉上露出決絕的神情:“我要夜闖北戎軍營。”
“爺!”夜瓴聞言驚呼。卻被白葉凌制止住,左右看了看道:“這信鴿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城牆之上,這信定然也已經被司徒珏看到過所以才故意傳過來讓我們看的。那北戎太子我見過幾回,他對靈犀……應該也有些好感。”
夜瓴上前一步,擋在白葉凌身前,擡手行了個禮,沉聲道:“爺,可是這若是陷阱,那您豈不是羊入虎口?”
白葉凌望望北邊陰霾的天,目光從溫柔轉而堅定:“縱然是陷阱我也得去,因爲我不能將靈犀的安危置之度外。若是她真出了什麼事,我不介意讓傷害靈犀的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說話間,全身散發出一股陰寒而又決絕的氣勢,彷彿是地獄間爬上來的修羅,讓人聞風喪膽。
夜瓴站在白葉凌身前,也忍不住讓開一步。這個男人終於因爲自己最愛的女人,而成長爲一個讓人難以抗拒的帝王,縱然前面有多少艱難險阻,他也一往無前。這樣的主子,正是夜瓴一直所期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