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映照的地上的雪如白晝一般明亮。白葉凌一襲黑衣,悄然從城牆上躍下,身形輕盈,落在背陰處一從茂密的灌木後面。
此時已經將近子時,正是人們最睏倦的時候。白葉凌提了一口氣,不敢發出一絲聲響。足尖輕點,朝着那不遠處的聯軍大帳行去。
也不知前路是險阻還是通途。白葉凌望着夜風中獵獵作響的那一杆上書“司徒”的大旗,心中也沒有底。但是想到靈犀很有可能陷入了危險,便早已將一切都置之度外。
倘若沒了靈犀,自己堅持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所幸一路上還算是順利,白葉凌身手敏捷,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頂大帳,卻聽得帳中有極好的絲竹之聲傳來。
久聞那北戎太子喜好美色,隨軍也會帶着衆多舞姬,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心中正在腹誹,卻聽那絲竹之聲忽然停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笑道:“白世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喝上兩杯?”
對方已經發現自己,白葉凌倒是也不扭捏,從陰影中走出來,便見那司徒珏的貼身侍衛鴻澤已經在帳外迎接,朝着白葉凌一擺手道:“白世子請進,我家太子恭候多時了。”
白葉凌灑然一笑,昂首進了大帳。
這草原上最是寒冷,可這北戎帥帳中確是溫暖如春。帳中燃着一個碩大的火盆,裡面是上好的銀碳,沒有一絲煙氣。那火上架着一隻烤的冒油的整羊,飄散出陣陣香味。一個穿着輕紗的妙齡女子站在火邊,手執一枚精緻的小刀,正一片一片的將羊肉片下來,在送到司徒珏的面前。
司徒珏輕揚嘴角,一襲黑色外袍裡,露出紫色的絲綢衣衫。領口微敞,裡面蜜色的肌膚微微泛紅,不知是被這炭火烤的,還是因爲喝多了面前的美酒,有些微醺。
薄薄的紅脣微抿,司徒珏放開手中穿着暴露的絕色佳人,起身端起一隻夜光杯,朝着白葉凌的方向遙遙一敬,道:“白世子總算來了,害在下等了許久。可要自罰三杯。”
第一次見司徒珏的時候,這個邪魅的男人站在靈犀身後,用那樣不懷好意的目光望着靈犀,讓白葉凌心中十分厭惡。
後來,靈犀受他挑唆入宮。兩人被迫分離。可是見了司徒珏幾次,卻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的心思就如同大海一般深不見底,完全摸不到邊際。
明明有那麼幾次,自己的性命險些就要落入這個男人手中,他卻偏偏又放過自己。而且這張俊美的面龐,似乎也有些熟悉,只是不管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了。
見司徒珏正端着酒杯等待,白葉凌絲毫不忌諱,從面前端着酒侍立的女子手中,接過斟了滿滿的美酒,一仰脖便喝了個精光。如此連飲三杯,爽朗一笑道:“罰便罰了,在下都喝便是。”
“啪啪啪……”司徒珏讚賞的拍了拍手道:“白世子果然是當世豪傑啊,竟然敢隻身來到這北戎大帳,不怕在下設的是鴻門宴?”
白葉凌尋了個座位坐下,雙目炯炯有神,盯着面前的司徒珏道:“管他龍潭虎穴,只要是爲了靈犀在下便必須前來。怎麼,難道太子您不是?”
司徒珏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嘴
角卻仍然是輕輕揚起的,似乎從生下來便是這樣的一幅自信模樣一般。司徒珏點了點頭道:“白世子說的不錯。這封信的確是我故意讓你看到的。”
白葉凌微微挑眉,“爲何?”
“我想你去救她。因爲靈犀這樣的奇女子,不應該死在東玥那個陰暗的皇宮裡。”司徒珏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淡淡紅色的酒液散發着甜香的氣味。
“城中不可一日無帥,白某走了,太子若是攻城,白某豈不是落得個臨陣脫逃的罪名。白某自己是小,城中將士和百姓是大。若這麼走了,恐怕就算找到靈犀,也會被她所不齒。”
司徒珏輕輕呼出一口氣,將身邊的女子一把攬過:“本太子有這麼多美女在身邊,哪裡有時間去攻你那座破城池。草原的補給讓本太子帶人給截了,一時半會兒送不過來。你自去你的便是。”
這是司徒珏的承諾,有了這承諾,白葉凌的心裡,也就放心了許多。
白葉凌起身,自己斟滿了杯,朝着這個亦敵亦友的邪魅男人遙遙一敬,率先飲盡了自己杯中的酒。
“大恩不言謝,太子,我白葉凌記下你這份恩情!”說罷,白葉凌朝着司徒珏拱了拱手,轉身出了帥帳。
“太子……”懷中香軟的身軀一聲嬌喚,將司徒珏的目光從門口拉了回來。司徒珏輕笑一聲,大手卻已經落在那女子懷中,“怎麼,等急了?”
一旁伺候的女子們見狀,均是面露羨慕,然後悄悄退了下去。只有鴻澤,站在帳外朝着那白葉凌離去的方向,凝望了許久。
世人都道北戎太子沉溺女色,爲人陰邪。卻沒人知道,這個看上去讓人摸不到心思的男人,其實最重的,無非情意二字,雖然他本人從來不承認。
今日下午聽聞靈犀失蹤的消息,司徒珏就已經給京城和宮中所有的探子發了命令,不顧一切也要將靈犀找到。雖然他自己只說是對那個倔強的女子有些興趣,可是跟隨在他身邊這十幾年,卻是再沒見過他對其他女子這般上心。
縱然貴爲一國太子,也難逃情愛二字吧。更何況,對方是那個宛若天人的靈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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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晨鐘,青燈黃卷。寺廟裡的生活,原本就應該這樣安逸。可是靈犀卻被關在一間陰暗的柴房中,日日只得望着那窗子間射入的陽光發呆。
太后派來的這兩個黑衣人十分狡詐,並不將那軟骨散下在飲食當中,只是總在靈犀所在的房間中點燃,一天十二個時辰,從不間斷,生怕靈犀的藥效一過,她再反抗。
除了每天三次將飲食送來,那兩人便輪流守在門口。一應生活都要在這小屋中解決,讓靈犀十分難以忍受,但是不管她怎麼和那兩人說,兩人都如同啞巴一般,沒有反應。
自從上次太后娘娘千秋節,香媚兒費盡了心思從民間尋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上面鑲嵌了各種名貴珠寶。最爲新奇的是,這首飾盒的鑰匙是一枚純金打造的鳳凰牡丹步搖,步搖本身也是雍容華貴,口銜一枚碩大的紅寶石,光華璀璨。
不管多大年齡的女人,都逃不過這種禮物的誘惑。太后原本並不想再見香媚兒,可是這份禮物十分和她的心意。於是便漸漸
的,對香媚兒緩和了些。
不管怎麼說,香媚兒也是太后帶進東玥皇宮的。香媚兒對於大皇子的事情始終覺得有些愧對太后。這次一聽大皇子又出了事情,思前想後,便打算去宮中看看太后,順便寬慰寬慰。
主意打定,香媚兒親自下廚做了幾樣玲瓏剔透的點心,又特意讓管家去庫房取了幾盒上好的茶葉,這才喚了丫鬟,朝着宮內去了。
香媚兒是越國公主,又在皇宮中住過些時日,宮門的守衛早已熟識。並不敢阻攔,卻上前來將車內檢查了一遍。
香媚兒有些奇怪,問道:“最近宮中有什麼事情嗎?”
那侍衛不敢多言,靈犀的事情是軒轅燁下了封口令的,對外只說靖貴妃重病不起,不宜見客,故而香媚兒問,他只得道:“沒有什麼,公主多慮了。只是最近天乾物燥,統領讓我們嚴查進宮車輛,有沒有攜帶易燃易爆物品和火種等東西。”
見他說的也有道理,香媚兒點點頭。
正是晌午時分,永壽宮外卻沒有人。香媚兒四下裡看了看,院子中也沒有伺候的丫鬟和太監。以爲太后是在休息,便讓丫鬟守在門口的耳房內,自己理了理衣裙,拎了食盒準備進去。
悄聲走到殿外,卻聽太后的聲音說道:“這幾日,那藍瞳的妖孽如何了?”
“回稟太后娘娘,靖貴妃日日被那軟骨散薰着,卻是十分安靜,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不帶一絲感情,隔着一層窗子,仍然讓香媚兒聽了心裡發寒。
太后沉聲道:“那淨月庵雖然偏遠,但是你們來回也要小心,不要讓有心人發現蹤跡。這幾日皇帝那裡可沒閒着,聽聞將南宮墨都從邊疆調了回來,你可不要掉以輕心。”
那男人道:“請太后娘娘放心,卑職必不辱命。”
太后嘆了一聲,沉默了片刻,聽聞有杯盞碰撞的聲音,許是在喝茶。繼而幽幽道:“只是可憐了你弟弟……原本哀家讓他守着大皇子,是爲了給他個飛黃騰達的前途,卻不想害了他啊!”
那男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但是不過片刻卻又恢復回來:“望舒他命該如此,太后娘娘不要自責,若怪,便怪那個多事的靖貴妃。卑職斗膽請求娘娘,此間事了,能讓卑職手刃仇人。”
太后再嘆一聲:“哀家答應你便是了。”
香媚兒聽得心中驚顫,卻是不敢繼續,生怕那聲音低沉的男子出來將自己抓個正着。便提了裙襬悄悄走出來,喚了丫頭趕忙離開了永壽宮。
原本想要去靈犀宮中看看,但是又怕耽誤了更重要的事情。香媚兒對馬伕道:“趕快回府,我有要事要告訴大人。”
南宮墨還沒回到京城,香媚兒心中卻已經十分不安。靈犀被太后抓住,簡直駭人聽聞。更何況那男子言語之中隱約有些殺氣,恐怕會對靈犀不利。
香媚兒匆匆回到丞相府,剛要叫管家來問話,卻聽見外間一陣騷動,卻是南宮墨已然從邊疆趕了回來。
靈犀出事。南宮墨心中也焦急萬分。一路上跑死了四五匹快馬,這纔在兩天之內趕了回來。顧不上風塵僕僕旅途勞累,南宮墨換上朝服就要進宮,卻被香媚兒攔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