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我的地方, 我喜歡在哪裡就在哪裡。”蘇玳靠着門口輕慢地笑道。
我將扇子遞還給她,她接過,握在手中把玩。
“倒是你, 不好好照顧病人, 來這裡幹什麼?”一身水色羅裙的阮潮悠然地度步而出, 靠在了門的另一邊。
看來, 她們兩人都並不怎麼歡迎我這不速之客。
我看了阮潮一眼, 她姿態高傲,神情冷漠,彷彿被我得罪, 雖有很多疑問想搞清楚,卻又礙於蘇玳在場, 無法暢所欲言。
多留無謂, 我轉身離開。
“等一下, ”蘇玳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淨戈現在怎麼樣了?”
我遲疑地轉過身去, 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有一點起色?只怕這樣說了,蘇玳會馬上拽着阮潮闖進原遠房間。
已有好轉?那不就代表親事將近?
我乾脆不作迴應,沉默以對。
蘇玳卻也並不在意,自顧自地低頭沉思,喃喃道:“本不想讓她知道的, 但……”
說到此處, 她擡起頭, 與阮潮對視了一眼。
我疑竇頓生, 知道接下去的話與原遠有關, 而且不是佳音。
阮潮與蘇玳互望片刻,悠然地移開視線, 冷淡地道:“要不要告訴她由你自己決定。”
我轉而疑惑地看向蘇玳。
蘇玳沉吟良久,深深地瞥我一眼,緩緩地道:“大哥已經定下了成親的日子,五天後,與淨戈舉辦婚事。”
我只感到天地一震,好半晌才聽明白了她說什麼。
“但她的病……”一旦成親,蘇玄墨就會打破“病癒之前不相見”的承諾,難道他打算食言?
“大哥下了命令,讓阮潮五天之內醫治好淨戈。”蘇玳嘆了口氣,似乎悶悶不樂。
五天……
只給出那麼短的期限,蘇玄墨若不是故意刁難,就是已經識破了原遠的計謀。
那麼,阮潮又是怎麼想的?
看向阮潮時,她依舊錶情淡淡的,比起蘇玳明顯的煩躁,她更能置身事外。
記得適才蘇玳一聽到腳步聲走近就那麼緊張,莫非……
“你們剛剛就是在商量這件事?”
蘇玳點點頭,坦然地承認。
“你……不贊成主人娶淨戈?”一路上,她對淨戈都是和顏悅色的,並且還特意教她討好主人的各種才技,若非有心撮合,不會這樣盡心盡力。
“贊成,但我更希望他們能夠兩情相悅。”很難相信,這話是出自蘇玳之口。
以小三的身份和蘇玳熟悉時,她說過,蘇老夫人很少踏出房門。而蘇老爺還在世時,也只帶着自己的鏡衛出門辦事,很少留在家裡。蘇玳可以說是由奶孃一手帶大的。蘇玳接觸最多的人,除了奶孃,就是身爲兄長的蘇玄墨。
我想,在蘇玳的心中,哥哥要比爹孃要來得重要。
“那你們有沒有想出什麼法子?”這樣問,只是順口,有辦法的話,蘇玳不會如此陰鬱。
蘇玳打開了扇子,一邊輕搖着一邊笑道:
“阮潮說感情可以培養,先成親後相愛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個阮潮!
我冷冷地瞪了過去,阮潮挨着門口故意對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
原遠終是低估了她,這個女人竟然一邊答應着幫助原遠裝病,一邊說服蘇玳贊成主人成親。
“既然你們都覺得親事方面沒有問題,還商量些什麼?”我怒極反笑,蘇玳沉悶的表情不像裝的,那麼究竟所爲何事?
蘇玳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頓了良久才道:
“五天的時間太短,讓一個人復原未免過於倉促,我們在商量該如何去向大哥爭取多些時間。”
五天的時間太短,是之於原遠,還是之於阮潮。蘇玳所擔心的人,到底是誰?
“是你杞人憂天,我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五天已足夠,不必求你哥。”阮潮冷冷淡淡地道。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態度,全不像受人牽制時該有的,這麼囂張,就不怕蘇玳有所察覺?
“還是謹慎點好,若然到時真來不及,大哥責怪下來……”
阮潮輕哼一聲,打斷了蘇玳的話。
“你可以放心,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蘇玳被她的態度稍稍激怒了,臉色一沉,冷聲道:
“怎麼會無關?你是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現在就去找大哥。”
語畢,蘇玳跨出了房門,就要離開。
阮潮追了上去,跑到蘇玳身前,張臂阻攔。
“不許你去!也不想想你們現在的關係鬧得多僵,你以爲他還會聽你的話?”
她們看似針鋒相對,我卻看出了其中的用心良苦。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消除了芥蒂,執手言和的?
有很多事情,發生得神秘。
那兩個人旁若無人地爭吵着,連我離開也不曾察覺。
也許是知道的,卻都無暇理會我。
這樣的感覺實在奇怪,明明是相互憎恨的人,現在卻相互關心。到底是蘇玳耍了手段,還是阮潮設了陷阱。
五天……
關於成親的事,主人一個字都沒有向原遠透露,並沒有尊重過她的意願。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帶給原遠幸福?
她不會幸福。
一路秋光旖旎,我卻無心流連。
在廚房拿了些食物,用油紙包好放進懷內,我便匆匆地奔回薔薇園。
我與原遠獨處的時光,過一刻便少一刻。
彌足珍貴。
“那麼快?果然有效率。”
推開門,房間裡已點上了油燈,一點黃暈,馨香滿室。
“帶了什麼好吃的回來?”原遠跑了過來,拉着我的手,把我引到桌子邊。
我默默不語,從懷中取出紙包。
原遠低聲歡呼着,抓起食物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這個人,還是個孩子,可以爲了一頓並不豐盛的午餐而快樂。
“你幹嘛看着我?”原遠一邊吃一邊瞄我一眼。
說實在,她的食相真的不敢恭維,但還不至於狼吞虎嚥,看着她吃東西,會覺得她所吃的是天下間最美味的食物。
我笑着搖搖頭。
“你怎麼不吃?”她又問。
“看着你吃就飽了。”我掏出絲帕,幫她擦了擦脣角的油漬。
她以爲我奚落她,哼了一聲躲開了我手拿的絲帕。
“不吃就算了。”她大口地咀嚼着。
“吃慢一點,小心噎到。”我幫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她一邊盯着我一邊和雞腿奮鬥,好一會兒,終於問道:
“你怎麼感覺怪怪的,在想什麼?”
既然她這樣問,我也不打算隱瞞。
我把凳子拉近了些,看着她認真地說:
“原遠,我們做吧。”
“咳咳咳……咳咳……”她把雞腿扔到了一邊,咳得彎下了腰。
我連忙站了起來,幫她拍背。
“都說了你不要吃太急,噎到了吧?”
她好不容易纔停止了咳嗽,端起杯子把水喝光。
“剛纔的話,再說一次。”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只說一次。”我背過身去,不再看她,“我給你三聲時間考慮,不要就算了。”
身後沒有一絲動靜。
“一……”
“要!”
她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