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虞美人有些錯愕的看向對面,一貫沒有表情的南宮傅竟然會笑,而且還發出這般肆意的笑聲,也許真的是她多慮了,或許這個人真的想起了以前發生的事情,因爲魔性的退去而忘記了一些事情。
想到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夾起菜和着米飯下嚥,聽見對方的聲音,衝着一側的芸瑤吩咐道:“去把非子叫來,一定要想辦法把夫人的病治好。”
“是。”
芸瑤應聲退下,虞美人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南宮傅,見對方並沒有看她,只是自顧自的吃着飯,總感覺到氣氛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麼輕鬆,又胡亂的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
“怎麼?吃飽了嗎?”
南宮傅笑睨着她,眼底沉澱着一片深色,虞美人點頭,卻見對方挑了挑眉。
“你比以前更瘦了,原來是沒有好好吃飯。”
虞美人不知道該怎麼接南宮傅的話,沒有了聲音,她也不會表達自己的意思,治好伸手指了指南宮傅面前的茶壺,用通俗的話來說,她現在的表現是行爲上的轉移話題。
南宮傅並未多言,執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然後送到她的面前。
虞美人淺笑,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可能是因爲緊張,茶水嗆進了嗓子裡,不斷的咳嗽起來。
“你看起來要比以前怕我。”
沒有來的一句話,讓咳嗽的動作有些僵硬,憋得小臉有些通紅,但維持原有的間接性的咳嗽,虞美人不禁苦笑,對於她來說,失去聲音就像是失去了一種僞裝的手段,她可以用言語來掩蓋她的真心,可是如今她已經習慣了面對那個冷酷而殘忍的,喜歡折磨她,完全無心的南宮傅,面對眼前這個南宮傅,她實在是不知所措。
“爲何那一日,會想要殺我?”
只能聽而不能回答的文化,讓虞美人變得如坐鍼氈,尤其是這一句,讓她詫異與南宮傅並沒有忘記她殺他的事實,那麼他如何還能對她好起來。
突然之間感覺到一股寒意,南宮傅爲何要裝作不知道她如何失聲,又如何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要是僞裝,爲何不僞裝的徹底些,還要來問她這麼一句。
該怎麼回答,如果她能夠開口,她又要如何回答。
指尖開始戰慄,然後是身體微弱的顫動,虞美人強迫自己定了定神,然後起身,走到銅鏡前,從妝奩裡取出南宮傅還給她的那根銀簪,手心握的很緊,鏡子中女子精緻美麗的面容,眸子中的慌亂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看來只能這麼辦了。
虞美人轉過身,步履輕盈的走到南宮傅面前,然後把手中的簪子塞到對方手中,兀自握着對方的手朝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扎去。
“你這是幹什麼?”
南宮傅反手將簪子轉了方向,然後甩向地面,連帶着虞美人也被甩了出去,肩胛上的傷口一陣劇痛,難掩的眉宇間緊擰在一起,發出無聲的呻吟。
虞美人伸出手捂住傷口的位置,感覺到那日的箭傷的位置有些溫柔,應該是傷口再次裂開,她早已料到只是皮膚表面的癒合,應該是很脆弱的。
精緻的小臉逐漸的失去了血色,虞美人狠狠咬住牙,擡起頭的時候,臉上露出一個似乎強忍着依舊楚楚可憐的神色,南宮傅見狀立即蹲下身,直接將她的衣領撕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以及那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
“怎麼會傷得這般重?”
說話的同時,南宮傅已經橫抱起了虞美人,將她放置於牀榻上。
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心底卻還有些發怵,好在對方的疑心並不深,南宮傅那一箭的力度拿捏的很準,只是肩頭一截刺入皮肉,並不會造成重傷,也不會危及生命,不過疼痛卻是相當的,不可否認,虞美人的確在其中做了些手腳,不過好在南宮傅並未因此起疑。
薛非子隨芸瑤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他原本嚇了一跳,以爲虞美人又做了什麼事情讓南宮傅魔功大發,不過定下心來卻知道並非當時所想,立即行禮:“參見宮主,夫人。”
南宮傅轉身,見識薛非子進來了,也不避諱,冷聲道:“非子,你來給美人看看。”
如果說剛剛嚇了一跳,現在纔是讓薛非子真正吃驚的,南宮傅的身上,似乎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不過他很快就確定,現在的南宮傅一定和前幾天的有所不同,也許已經恢復了記憶。
薛非子的表情已經完全落在虞美人的眼中,不由得放下心,雖然多少有些疑慮,不過現在已經得到證實,南宮傅的的確確與之前有所不同,至少可以確定,他並不是抱着一定目的的僞裝。
虞美人衝着薛非子點了下頭,合上衣領,伸出手臂斂了斂袖子,任對方給自己把脈,好在她的內息並未完全恢復,只是若有若無,此刻丹田裡軟綿綿的,不然一定會露出破綻。
薛非子把了一會脈,神色卻看不出什麼,許久,他收回了手道:“夫人的脈象有一點奇怪。”
虞美人心中怦怦的跳起來,莫非這個人已經覺察到了什麼,還是說是她哪裡露出了破綻。
“你但說無妨。”
南宮傅說完,虞美人心中更加的忐忑,如果薛非子真的說出了什麼,南宮傅一定會對她起疑心,那麼她所做的努力全部都會付之東流。
眉心不斷的在跳,虞美人僅僅盯住薛非子,卻見對方皺了下眉,即刻便舒展開:“夫人最近有沒有食慾不振,而且嗜睡?”
食慾不振?嗜睡?這兩個詞從薛非子口中說出,虞美人的腦海中不禁想到了一件事情,難道是……
“夫人體內似乎有餘毒未清,夫人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前兩日我診脈的時候已經覺出怪異,不過餘毒較淺,始終不能夠確定,不過餘毒日積月累恐怕會再生毒素,夫人還是注意的好。”
薛非子的話讓虞美人懸着的心稍微放了下來,她的臉一熱,剛剛還以爲自己是有了身孕,前一世就沒有過孩子,這一世要是懷孕了,還是那個魔頭的孩子,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不知道怎麼辦,也許也是一種希翼,虞美人被自己的想法驚倒,立刻將那思緒打散,緊接着又有些不安,她的體內竟然還有餘毒,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芙蓉殤的毒素,那麼薛非子會不會已經覺察出了了呢?
虞美人看向白衣男子,卻見對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簡單的毒,虞美人見薛非子並無異狀,便佯裝疑惑的看向他。
“夫人的毒性尚淺,應該不是什麼難解的毒藥,只是宮主能否讓我把下脈?”
薛非子突然間要給南宮傅把脈,虞美人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芙蓉殤的毒若從女子體內種入男子體內,把脈應該是把不出什麼的,但是虞美人也不敢確定,薛非子畢竟是聖手神醫,誰知道他會不會不同於常人。
男人的手臂交織於眼前,虞美人死死的盯着薛非子的手指,彷彿它動一動都可能會讓她的努力白費,房間裡突然之間的安靜,讓她屏住呼吸,見薛非子鬆開了手:“宮主的脈象有點亂,不過並無大礙。”
憋在胸口的氣緩緩的吐了出來,虞美人不動聲色的張開緊握在一側的手臂。
“夫人的失聲何時能好?”
虞美人聽到南宮傅提到自己,不禁擡起頭,見他只是凝着薛非子,表情恢復到之前的冰冷。
“我調配了些藥,應該用不了多久,夫人就能夠像往常一樣同宮主說笑了。”
虞美人微微一愣,她何時有同南宮傅說笑過,不是最早的爭鋒現對,就是之後的言語犀利,還有就是現在的笑而不語,對於南宮傅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過什麼好臉色,唯一的幾次好好相處她還是有所目的的,原來面對南宮傅的時候她始終沒有用過自己的真心。
想到這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倒是南宮傅似乎很滿意這樣的回答,笑容狡黠的看向她:“牙尖嘴利的小妮子不說話,本宮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知怎的,虞美人感覺到臉上一熱,立刻避開那灼人的視線,那感覺來得有些奇怪,不同於北丘尹的溫柔眷戀,炙熱的讓她的心怦怦的跳個不停。
快瘋了吧,這個樣子的她,南宮傅竟然會讓她,心中小鹿亂撞,虞美人不知道她這樣的表情倒是讓一旁的南宮傅心花怒放,不顧有外人在場,聲音像是在調戲。
“不錯,本宮的夫人也懂得取悅本宮了。”
這句話赤裸裸的刺激到了虞美人,想開口駁回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讓獨自立於一側的芸瑤開始忍俊不禁了。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還有好些話要對夫人說。”
南宮傅一句話,其餘兩人立即行過禮朝着外面走去。
輕微的“當”的一聲,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薛非子低下頭,在看到銀簪的那刻眸中閃現出一道冷光,然後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後的二人。
停頓片刻,似有什麼在大腦中飛快的過濾,轉身之間,薛非子眸中的深色緩緩的淡去,如夜一般的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