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的懇求,聽在玄襲月的耳裡,卻無比的苦澀,她依晰記得那個時候,也有人拉着她,想要和她一同離開,找一個安靜的避世之地,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是那個時候的她,也想今日的虞美人一樣,心中有所羈絆,只因那一件事情的停留,從此毀了她所能夠擁有的最平靜的生活。
很矛盾,那個時候的她無比的後悔,可是如果選擇,她還是會那樣去做,很後悔很後悔,卻沒有太多的遺憾。
如今看着這個自己從小一直看着長大的孩子,不同於別人的早熟,卻比她更加的固執和執着,那個時候的她,即使會爲了愛情不顧一切,願同生,可共死,但是她絕對做不到虞美人的傾盡天下,或許她沒有那樣的美貌,或許她沒有那樣的勇氣,她看着她沉淪於愛情中,心裡疼惜,不忍,卻最終放任她去執拗的追逐,只因爲她是過來人,她知道一個女人對愛情的堅持。
手指搭上對方的脈搏,便知這次對方並不是因爲藥物的原因,而是被高人封住了穴道。
指尖輕車熟路的在虞美人身上點了幾下,然後轉到背面,輸入部分內力,將一股熱力逼到對方的丹田。
“運功。”
虞美人照着玄襲月所說的運了內力,腹中溫溫熱熱的一股氣流,卻總也提不起來,像是被什麼牽制住了。
虞美人疑惑的看向玄襲月,有些不明所以。
“繼續。”
玄襲月並未解答她的疑惑,額頭上有些細微的汗珠,隨着時間凝聚起來。
很熱,在身體的某一塊部位,像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火越來越熱,近乎將她的腹腔烤的通透,然後彷彿“噗”的一聲,有什麼從那圈灼熱的包裹中炸裂開來,一股熱力涌了出來。
玄襲月收住掌風,緩緩吐出一口氣,看着虞美人的臉有些微微的蒼白:“恐怕這北丘皇室中也存有高手,你自己要小心,皇宮之中並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簡單,爲師知道你擔心虞姬,可是如果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也無法改變什麼,到頭來說不定她還會怨你,而你,也會在這個深宮中越陷越深。”
當年,玄襲月做了和虞美人同樣的決定,她留下的目的,是想要藉着獻舞,去看一眼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可誰料,卻引發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恨癡怨。
北丘斂,那個曾經在北丘國女子心中像神一樣愛着,敬畏着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良人,可惜他們的故事寫的太短了,連一段曠世的戀歌都沒有留下。
如今,這個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她視如親出,竟然重蹈她的覆轍,她怎麼忍心再一次看到類似的結局。
只是,世事難料,她不能夠阻止她的義無反顧。
“我已經陷得夠深了,難道還能夠再深嗎?現在我每一天都在想,怎麼樣從這個深深的沼澤中爬出來,師父,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從小到大,你教會我所有的舞蹈,爲何獨獨不肯教我跳那一支傾國?”
一曲傾國,是北丘國曾經屬於兩個女人的傳奇,事實的真相,只不過是九子奪嫡的野心借用了名花傾國的假象,但是假象,誰又能參透其中的真實呢?
虞美人前世是一個舞癡,或許是夙緣,這一世她又與舞蹈結下不解之緣,她喜歡跳舞,尤其是這一世總是聽聞傾國一舞的傳奇,便想要看到那一曲的真相,誰知每每提起都會被師父拒絕,她藏到現在的疑惑,終於忍不住想要問出來。
玄襲月的的臉上雖未太多變化,卻遲遲不答,虞美人知道她是不願去答她的話。
或許是一段太過傷心的往事,背後有太多不願意讓人知道的東西,終究是她問的太過苛刻,太過固執了。
正要轉移話題的時候,玄襲月卻開了口:“其實那曲舞,只不過是我和鳳九歌小的時候跳的一支雙生姝,後來我自己做了曲子,改編了舞,我和她都是想爲那個人跳的,卻不想,只跳成了一場虛華美麗的玉宇瓊樓。我聽說那個人死了的時候,其實差一點就想追着去了,那個時候我想到那個襁褓中的孩子,我想,他一定還活着。”
“一曲傾國,展開了一場殺戮,九子奪嫡,雖然早已野心勃勃,卻給皇帝的兒子尋了一個很好的藉口,誰說不因傾國起。”
玄襲月說完,突然間看向虞美人,眉心緊緊擰住,像是惋惜,像是心痛:“美人,其實美貌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知道媽啊?你的樣子,很像我和鳳九歌的母親,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薇,不過,你比她要堅強驕傲的多,我希望,你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要像我們一樣,總是不敢面對,總是在逃避。”
虞美人望着玄襲月,不知道爲什麼,可能是今日師父的話比較多,讓她有些傷感起來。
“對不起,師父。”
她向她道歉,是因爲,她心底一如既往的,想要目睹那一場傾國之舞,只是,她不會苛求於玄襲月,不會再讓她記起那些痛苦的過往,那些記憶或許是她師父一輩子都在忘記卻始終忘不掉的東西,她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痛,就有多絕望。
“我知道那場舞給了你許多痛苦的記憶,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學,雖然很想學,但是我現在不會讓你再爲難了,可是師父,那支傾國的曲子,你是否能夠告訴我?”
虞美人的話依舊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玄襲月只是淡淡一笑:“你還是那麼執着,只不過一首曲子,爲師跟你一樣,我用傾國比愛情,不過一座城池,一首歌,你還真以爲如同傳言那般傾國傾城,傻孩子,我在這裡帶的太久了,恐怕一會會有宮女進來,爲師先走一步,你好自爲之。”
玄襲月說完,轉身向外走去,虞美人本能的跟上去兩步,最終卻躑躅着,望着那一襲淺白身影,似是弄懂了什麼,卻又似什麼都沒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