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過後,天空湛藍一片,鬱悶,虞美人跟在南宮傅身後,見對方走過的地方,並沒有留下很深的腳步的痕跡,被風吹過,便什麼都沒留下。
南宮傅的武功,怕是真的如傳聞中的那般,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難怪他敢隻身一人涉險太和殿,只爲了一個虞美人。
虞美人,或許應該說是青霄美人,僅憑一把青霄劍,孤身潛入南宮堡,一曲蓮花魅,一張絕世的容顏,就讓這個男人費盡心思,想要捉了她去。
她和南宮傅還真是像,想到這不禁笑了笑,脣邊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你若是能夠常常這般對我笑,也不枉我費盡心思了。”
南宮傅的話,背對着虞美人,讓她的笑容生生止住,擡起頭,南宮傅並沒有轉過身,背後卻像是長了眼睛,隔着面紗,她的表情似乎全落在他的眼中。
“南宮傅,你是不是也想要天下。”
虞美人忍不住皺了皺眉,如此問出心中多了幾分緊張,其實這句話她一直憋在心底,從更早的時候開始,這南宮傅便是北丘尹心中的一根刺,武林中武功天下第一的魔頭,若說沒有野心又怎會聯手五皇子,成了阻礙那條蚯蚓帝王路的絆腳石,恐怕這魔頭根本不甘於人下,若真是這般,這天下間恐怕還有一場血雨腥風。
“這天下間,沒有我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
南宮傅突然間轉身,寒風中肆意飛舞的髮絲,冰雪天地間,在沒有什麼比他此刻的笑容更加奪目,似乎一團烈火緩緩燃燒在她的視線中,分外耀眼:“自古以來,爲了坐上那金鑾寶座的人不計其數,無非是父兄反目,骨肉相殘,狼子野心,一場宮鬥足以讓天下陷入亂戰,禍及百姓,我怎麼呢不好奇,這帝王寶座究竟有什麼魔力,讓天下人都爲之成魔。”
虞美人聽着聽着,只覺得寒氣已經滲透衣領,順着脊背向下竄去。
“天下人都爲之成魔,而我這個魔頭,卻並不想要。”
南宮傅的話讓虞美人不禁錯愕,卻見對方那目光逐漸幽深,近乎將她的魂魄吸了進去,那脣邊的笑容卻是一頓,轉瞬間向她走了一步,伸手將那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在她的耳後。
“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虞美人回過神,有些尷尬的偏過頭去,聲音冷冷道出:“你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既然沒有關係,何必要問?”
虞美人聞言微微一愣,心中一緊,乾脆正過臉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要出去嗎,怎麼還不走?”
“這就要走,你若無聊的話,就讓人陪你上街走走。”
“你允許我出去啦?”
虞美人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憋在堡中那麼多天,連外面的樣子都快忘記了,心中一喜,臉上也表現出來。
南宮傅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再多言,轉身向院外走去。
南宮傅走後,虞美人長長的吁了口氣,心中高興,轉過身去,看到那一身紅衣的女子時,忍不住皺了皺眉。
“你怎麼在這?”
“夫人真的以爲,宮主會那麼放心你出去。”
魔音的笑容嫵媚,聲音魅惑入骨,那一雙勾人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凝着她:“宮主說了,無論夫人到哪,魔音一定要保護好夫人的安全。”
好一個南宮傅,虞美人心中暗罵了幾句,眸子忽然瞟見魔音腰間的掛飾,差點驚疑出聲,眼波流轉間,面如常色,計上心來:“魔音護法果真如尹哥哥所說的那般是個讓人一見就難以忘卻的美人。”
魔音聞言挑了挑眉,面若芙蓉,媚眼如絲,嫣然一笑間開口道:“夫人說笑了,魔音怎麼會認識……”
“尹丘北。”
魔音話音未落,已經驚疑的擡起頭,看着虞美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份厲色:“你怎麼知道我認識……認識他。”
最後的那幾個字說的極輕,虞美人淡淡一笑,南宮傅這人生性殘忍涼薄,手下之人也全是一些虎狼狐狸之輩,就說這魔音,身爲女子,卻殘忍狠毒,不過性情倒也算真實,剛剛不禁意看到堆放藥間所掛的香囊,竟是她上次所丟之物,世間女子,皆逃不過一個情字,倒可以爲她所利用。
這般想着,虞美人已經開口:“他是我結拜的兄長,從小與我一同長大,自是親厚,尹哥哥可是跟我說了不少魔音護法的好話。”
“哼,你一個閨閣小姐,又是郡主,他怎會與你有交集,再說,連他都未必識得我,你又如何識得我。”
魔音眼中的神色疑惑中帶了幾分陰冷,虞美人早料到對方會這樣說,也不去避開。
“尹哥哥是不認識你,可是我一眼就認出是你,紅裳爲衣花做面,凌波仙子復香魂,尹哥哥這首詩若不是說你,難道世間還有這樣的女子?”
“我……”
魔音說着似有些猶豫,臉上慢慢襲上一絲粉態,手指不經意摩挲着腰間的香囊。
虞美人見目的達到了,便不再等待,轉過身,那原本生長寒梅的地方已經空蕩蕩的,被積雪覆蓋過,彷彿不曾有過那般的生機。
“可惜,你和他註定無緣。”
“爲什麼。”
魔音聽到虞美人的話,已經按耐不住心中頓時生出的焦急,快步走到虞美人面前,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他怎麼了,他是不是……”
“他現在還沒有什麼事。”
手腕被對方握的生痛,虞美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還是不告訴你的好,尹哥哥爲人寬厚仁善,尤其是對女子,對魔音護法更是不同,倘若讓姑娘涉險,尹哥哥怕是不肯。”
“你快說,休說那麼多廢話。”
虞美人見對方已經將焦急全然表現在了臉上,也不再去兜圈子。
“因爲會對他造成傷害的人就是南宮傅,魔音護法如此聰明的人,難道還沒有想出尹哥哥的身份嗎,魔音護法仔細想一想,尹丘北這三個字,倒過來又念什麼。”
“尹丘北,北……丘尹,北丘,難道……”
魔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驚得鬆開對方的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對方後退兩步,轉過身去:“不可能,他不可能是那個人。”
“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懷疑呢。”
虞美人並不上前,隔着一段距離,聲音卻冷冷清清:“美人和尹哥哥一樣,並不期望魔音護法會爲北丘國天下做些什麼,也不希望魔攻護法爲此涉險,畢竟道不同,不相爲謀,我與護法各爲其主,但美人終究是北丘國的人,只想問一句,南宮傅究竟有沒有,想要稱霸天下的野心。”
虞美人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着魔音護法的一舉一動,直到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見對方雙肩極不明顯的一顫,回過頭的時候眉頭輕所,片刻之後,才緩緩的嘆了口氣:“我從七歲的時候就跟在宮主身邊,對宮主的所作所爲耳濡目染,也學了幾分,世間人皆說我是心狠手辣的妖女,說南宮宮主無情無義,實際上宮主的狠厲是我們都不能承受的,十大門派的覆滅只不過是世間人的一句話語,我卻是親眼見過那場面,簡直就像一場噩夢,令人髮指。南宮堡之人,除去薛非子,其他人怕是都難以逃過天譴,所以,如果宮主真的有稱霸天下的野心,那天下必將又是一場血雨的洗滌。”
魔音的話,讓虞美人微微一震,不禁走到對方身側:“你是說,連你也不清楚南宮傅究竟想要做什麼?”
“沒有人敢擅自揣測宮主的心思,你若想知道,不如去問那薛非子,我只不過是宮主手中的一顆棋子,而他不同,他與宮主有一個君子協議,替宮主辦完三件事情,便可任他離去。”
薛非子?這個人和南宮傅究竟是什麼關係,竟有如此特權,來不及多想,換成她去捉魔音的手臂:“魔音,你可願意帶我去找薛非子,我擔心,若是南宮傅真有那樣的野心,那條……尹哥哥會有危險。”
“可是……”
魔音猶豫着看向她,繼而冷冷一笑:“宮主若是知道,必將怪罪於我,我沒有必要爲了你們,把自己置身於如此險境。”
“南宮傅這邊我自有辦法,魔音,我雖不能許你鳳冠霞披,但是一個貴妃的封號還是可以的,尹哥哥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何況他待你與別人不同,貴妃怕是委屈了你。”
虞美人這話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料定這魔音對她有情,不然也不會把她所秀的大頭娃娃香囊貼身攜帶,果真對方只是看了她片刻,便點了點頭:“我帶你去,不過你必須要快一點,頂不可惹惱了宮主。”
聽聞對方的回答,虞美人忍不住嫣然笑開,伸開手改成握住對方的手,像是承諾般:“你放心,待尹哥哥脫離了危險,我會想辦法讓你能夠脫離南宮堡。”
魔音感覺到手背一暖,愣了片刻擡起頭來,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這輩子,怕是不可能離開南宮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