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要快一點醒來。
虞美人的眼皮動了動,可是無論如何,她似乎都無法掙脫那一遍遍循環的夢境,無數次的恐慌,讓她困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就是找不到出口。
持續不斷的掙扎,直到有一股熱力注入她的身體,虞美人才感覺到意識漸漸清晰起來,然後慢慢的睜開眼睛。
擡起頭,映入眼簾的紅衣銀髮,面容妖治,有些難以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虞美人驚得從對方的懷裡掙脫出來,然後慌亂的向後移動,瑟縮到牆角的位置,視線警惕的停留在男子的身上。
“你別怕。”
南宮傅伸出手,指尖還未觸及到女子,虞美人已經嚇得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頸間的手腕的頓時引發的疼痛的共鳴,她忘不了那一日地牢中的畫面,忘不了那日濃重的血腥氣息,是他,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帶給她數不清的噩夢,日日夜夜,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折磨着她潛意識中的靈魂。
虞美人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撐多久,在這種非人的折磨中,她卻找不到可以反擊的武器。
許久,對方再也沒有動作,虞美人撞着膽子,將手臂向下移了移,卻見南宮傅不知何時端來了一碗藥,見她探出視線,便將那碗端到她的面前開口道:“非子說你需要吃藥。”
“什麼藥?”
虞美人心中有些警覺起來,對於現在的南宮傅,她無時無刻的不在恐慌,她纔不會相信他會好心擔心她的安危,只怕折磨她,享受着讓她痛苦的快樂更能夠讓他快樂起來。
“你生病了,非子說過,必須吃藥。”
“我沒有病。”
虞美人用力的將那藥碗打翻在地,滾燙的液體隨着那跌落在地的聲響,也傾灑了對方一手背,虞美人驚慌失措的看着南宮傅,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大膽的事情,的確,她沒有病,有病的人是南宮傅,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激動的去激怒那個心理變態的魔頭,接下來,不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
虞美人心中緊張到了極點,她看着地上的碎片,然後咬着牙,她在想些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心理扭曲了,她還用解釋什麼,就算是說再多的話,恐怕也免不了之後讓人害怕的折磨,虞美人有些絕望的,正要等待對方的宣判,卻見對方只是轉身,疑惑的擡起頭,卻只能看到那抹紅色的背影,朝着外面走去。
和想象中發生的事情有出入,虞美人有些不解,按照這段時間來的相處方式,這個人一定會將她折磨的死去活來,而不是像這樣一句話不說的離開,南宮傅究竟想要幹什麼?虞美人看不懂,以前對她好時的南宮傅她就看不懂,現在她依然不懂他。
不過他並沒有如那些日子一般折磨她,這是她最應該值得慶幸的事情。
心跳慢慢的平緩下來,虞美人聽到凌亂的腳步聲,平素裡照顧她的侍女走了進來,看到這般場景隱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並不說話,兀自俯身將那些碎片收拾起來。
收拾完了那侍女走出殿內,不一會另一名侍女走了進來,手中端着和之前一樣的藥碗,虞美人見狀緊鎖住眉,難不成南宮傅還不肯放過她,一定要將她折磨得死去活來才行。
侍女將藥端到虞美人面前,含笑說道:“姑娘,藥煎好了,趁熱喝。”
虞美人迎上對方的笑臉,想了想有些倔強的開口:“你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不會喝藥,他要是想對付我就當面來,要不然就直接痛快的殺了我。”
虞美人不知道哪裡借來的膽子,說話的時候她心裡比誰都要緊張不安,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死,至少她還沒有到絕望的想死的地步,她虞美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死,想要活得漂漂亮亮,所以才用那般驕傲的方式活着,就連愛情她也要漂漂亮亮的擁有,可是偏偏上天要和她對着幹。
“可是......”
那侍女端着藥,看上去很爲難,像是既不敢拿走,又不敢強逼她飲下。
“可是什麼,沒什麼好可是的,你去告訴南宮傅,我是不會認輸的,我是不會讓他那樣快樂的。”
他想要折磨她看她痛苦嗎?她偏偏不會如他所願。
“姑娘是說宮主?”
侍女似是明白了什麼,笑着搖了搖頭。
“難道不是他讓你們逼我喝藥的嗎?”
“姑娘想多了,藥是左護法讓我們熬給姑娘喝的,姑娘昏睡的這段日子,這藥啊左護法配了好幾天,剛剛被姑娘打翻了一碗,可真是浪費了左護法的苦心。”
左護法?難道這藥真是薛非子吩咐的,那麼剛纔南宮傅是在做什麼,剛剛她沒有聽錯吧,她這般昏睡有一段日子了?
“我睡了多久了?”
“有六天了吧,左護法這幾日都沒有閤眼,噢,對了,姑娘昏迷那日宮主練功走火入魔,姑娘昏迷這幾日宮主都在閉關療傷,直到今日一出關就來了姑娘這裡,可見宮主對姑娘上心着呢。”
南宮傅練功走火入魔,虞美人感覺腦海中有什麼閃了一下,然後她緊緊抓住對方口中的那幾個字,便問出口:“你是說宮主前些日子練功受傷了?”
“是啊,不過姑娘別擔心,宮主今日便已經好了,如果宮主知道姑娘這般擔心他,應該會是很開心的。”
有些失望,還有些說不出的感情,虞美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自私了,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希望南宮傅練功走火入魔,就這般死去,那麼就沒有人再能夠傷害她,也沒有人能夠束縛她的自由,可是隻有那麼一刻,她想起那一日蝶梟崖上的夕陽,很矛盾的感情,卻被人的呼聲打斷。
“姑娘,姑娘......”
虞美人看向喊她的侍女,將對方手中的藥端了許久,已經明白過來,伸手接過湊近脣邊,張開口,藥有些苦,卻能從中嚐出一絲甜香,能夠感受的出配藥的人用了心。
虞美人喝着藥,突然想起這幾日南宮傅都在閉關,那麼兩軍交戰的事情究竟怎麼樣了,魔音究竟有沒有將令牌送往北丘軍營,映紅呢,她有沒有事情。
北丘尹啊北丘尹,她現在都已經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來想起他,這個時候了,她已經被人折磨成了這般模樣,怎麼還在擔心別人的安危,虞美人啊虞美人,她的骨子裡並不是一個能爲天下人着想的人,她擁有於悅的靈魂,自私,霸道,驕傲,心機深重,可是爲什麼這一切都變了。
不,她沒有變,只是潛意識被她隱藏了起來,而現在,已經喚醒了原本屬於於悅的靈魂,那麼就不要怪她,用屬於於悅的方式活下去,愛情,大義,終於要隨着那些感性的消逝而變得理性起來。
脣邊露出一抹笑容,虞美人將碗底的藥飲盡,然後遞到對方手中,狀似不經意的開口:“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奴婢蕪月,和我一起照顧姑娘的是芸瑤。”
“蕪月,宮主這幾日重傷才愈,那,那不會就要親自去處理兩軍交戰的事情吧?”
虞美人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會引起對方的疑心,好在那丫頭也並不是疑心很重的人,只是笑了笑:“哦,我知道了,姑娘一定是在擔心宮主的安危,姑娘不用擔心了,宮主的武藝高強,就算全天下的人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不過......”
“不過什麼?”
虞美人有些焦急,南宮傅她倒是不擔心,她擔心的是魔音並未將令牌送出,那麼北丘皇朝就岌岌可危,若真是讓南宮傅那魔頭做了皇帝,那麼就憑南宮傅對她的恨意,她虞家一定會受到牽連,那個時候只怕只要是她放在心上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不能,她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聽說今日清晨我無意間聽到左護法和宮主的談話,好像有什麼令牌找不到了,宮主便讓左護法先去處理了,我想應該會沒事了吧。”
蕪月的話讓虞美人稍稍安下心來,令牌不見了說明南宮傅暫時不能夠調動北丘賀的舊部,那麼北丘皇朝暫時沒有危險,可是令牌究竟是在魔音之手還是在他人手裡虞美人並不清楚,也不能排除南宮傅會拿到的肯能,她現在還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想到這裡,虞美人從牀榻上起身,拿起一側早已準備好了的衣服伸手就往身上披上,卻被蕪月攔着:“姑娘,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有什麼事情奴婢可以替你做。”
“不用。”
虞美人擺了擺手,繼續完成穿衣服的動作,然後伸腳任對方幫她穿上鞋子,衝着對方微微一笑:“我在牀上躺了那麼多天,都快要生蟲子了,現在啊只想出去走走,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
“這樣,可是......”
蕪月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虞美人立刻打斷:“好了,趕快幫我梳下頭髮。”
虞美人說完,不顧對方反對,徑直朝着鏡子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