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賊子的鮮血,金戈鐵馬的戰歌,那一場分外激烈的戰亂,將軍的長劍在手,策馬奔向遼遠疆土,戰甲被敵人的鮮血洗的發亮,兵器撞擊聲霍霍。
那是北丘皇朝的戰神,一場分外耀眼的成名史,北丘皇帝最寵愛的第七子,自願請纓,以少年之身,將軍之名,短短數年平定天下禍亂,將那屯兵自重,勾結外親,自立爲王的賊子斬殺於刀下,令北丘百姓免去一次又一次的苦難。
這七皇子出身顯貴,卻以金貴之軀甘願至生死於肚外,他是個爲百姓而生的真英雄,天之驕子,不過如此。
不過數年,這北丘皇朝便成了天下的霸主,如今這戰功顯赫的七皇子北丘斂歸朝,漁民百姓全部發下手中的活,跑到城池下想要目睹“神將軍”的風采,更甚者就連正要生育的產婦,也不顧勸阻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到了街上。
此刻正是正午十分,入城甬道早已紅氈爲路,御林軍肅肅立於兩側,銀甲鮮明,九五之尊的天子立於城下,羽扇寶幡,那一數長龍,明黃奢華,閃爍着銀光,城內兩路官兵將數萬百姓擋於兩側,就連一側茶樓街巷都擠滿了人。
突然之間,有人高呼一句:“看,神將軍來了。”
天子臉上一瞬間面露喜色,微微揚了下手臂,緊接着禮樂齊名,已經有女子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城樓之上,宛如百花齊放,那中間的女子,一身如火的紅衣,曼妙的身子,裙帶翻飛間,長袖飄逸舞出。
隔着很遠,依晰能辨別出那女子生的極是標誌,舞姿卓絕,已是世間罕有。
這便是當朝監相的小女兒鳳九歌,被她父親養在民間,此時正是風華初現,還只是個未長成的小女兒家。
鳳九歌這一舞,爲得就是那受盡百姓愛戴的神將軍,她一次次聽衆人提及這神一樣的男子,早有窺見之心,此番求着父親獻舞,只不過是爲一睹神將軍的風采。
她這一舞,名叫九華,而這一舞此時已到高潮,隨着那樂曲,衆女子皆是拋開長繡下腰,宛如一朵粉色八瓣菊,鳳九歌從花心的位置高高躍起,一瞬間將身長長帶全數揮出,心中一動,忍不住看向城下的方向,卻被那男子周身的金光一晃,眼睛一眯,身體失了重心,便迅速的向城下跌去。
已經有人開始唏噓,鳳九歌心中一寒,想到自己可能會一命嗚呼,嚇得近乎魂飛魄散。
心中料定必死無疑,誰知腰間似是被一隻長臂一攬,她驚得睜開眼,那男子周身煥發着金光,側臉瑩白如玉,線條俊美,不似凡人,讓她一時間看呆了去。
“怎麼?不怕了?”
不知何時,那男子已經似笑非笑的看她,鳳九歌回過神,臉上一紅,卻也不移開視線,脣邊微微一勾:“你是北丘斂。”
那男子聽她這般說,先是微微一愣,轉身落於地面,笑了起來:“我是北丘斂,你是誰家的女子,怎麼也不懂得自稱奴婢,難道不怕被人治罪。”
“我不怕。”
鳳九歌哪裡見過這般絢麗的笑容,心中一動,另一隻手臂已經勾上了對方的脖子,下巴一翹,笑的愈發惑人:“我自小長在民間,沒有人教我見了皇子要自稱奴婢,你要教訓我嗎?”
這小女子好生不怕他,他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邪魅的一勾脣,推開了對方:“你想嫁我嗎?”
鳳九歌聞言心中快跳了幾拍,凝着男子俊美無雙的面容,朱脣微啓:“那你想娶我嗎?”
一瞬間,兩個人都定定的看向對方,灼的鳳九歌心裡一熱,誰知那男子很快便仰天大笑了起來,笑了一陣,突然再次定定的看向她,脣邊笑容一現,乾乾脆脆的幾個字。
“我不想。”
我不想。
就是這三個字的笑容,讓鳳九歌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歲月中愈發甜蜜的痛苦着。
她一直想要目睹的,當她親眼目睹了那個如天神般的男子,以及他身後的萬千鐵騎時,她的心她的情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很快,北丘皇帝冊封太子的消息便傳了出來,北丘國太子最終的人選,是北丘國三皇子北丘睿。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漁民百姓,無人不覺得奇怪,但當他們聽聞是七皇子自己拒絕太子之位並舉薦他同胞兄長北丘睿爲太子之時,又覺得再合情不過。
北丘國七皇子一言,竟然能夠決定太子的人選,朝堂之上,百姓民家無不稱奇,不禁對這個天神一般的將軍更加敬畏。
北丘斂的接風宴會是在歸朝的三天後,金鑾大殿,文武百官皆有坐席,北丘皇帝的九個兒子,除去當今的太子三皇子北丘睿坐於左側首席,對面便是赫赫有名的北丘國四皇子北丘戎,那個笑可傾國,美豔無雙的北丘國才子,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麗錦貴妃的長子。
麗錦貴妃的美已經可以用得上禍水兒子,誰想這四皇子更是個妖孽,鳳眸淡如水,不知掩蓋了多少殺孽。
北丘國皇帝的幾個兒子依次下座,那七皇子北丘斂剛剛在三皇子身側坐定,整個大殿便安靜了下來。
鳳九歌坐在自己父親身側,看着殿上那男子兀自斟了酒,隨着那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那日出了些意外,等下她若能在這大殿上爲他好好舞一曲,也算不枉此生了。
正想着,朝堂上已有大臣起身,稱頌那七皇子的戰功如何顯赫,大臣們紛紛起身,皆是拍起了那七皇子的馬屁。
高殿上的男子微微一笑,右側一身華服的麗錦貴妃卻朝立於一側的老太監使了個臉色,老太監點了點頭,悄悄的退出了大殿。
皇宮,棲月殿
女子一身火紅錦緞,眉間勾勒半抹嫣紅,鏡中容顏姣好,眸中清淡如水,寧靜的像一朵淡雅的百合。
“哲哲,七皇子歸朝的那天,你確定在城樓上看見了和我很像的人麼?”
女子突然間開口,看向一旁秀氣的女娃,那女娃一身淺粉霓裳,聞言便靠了過來,睜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口說道:“襲月姐姐,你別說,我剛開始還以爲是你,只可惜人家是鳳家千金,你卻只是個舞姬,你們長得這麼像,身份卻差的那麼多。”
女子聞言笑了笑,那笑容中帶了幾分哀愁,看的小丫頭直搖頭。
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女子伸手細細畫了畫眉,一想到就要見到那個人,心跳的快了許多,
是她嗎?那個人,會是她麼?
妝畢,女子起身,卻聽見殿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你們這些個小蹄子,還不快點,這九皇子可是到了,貴妃娘娘說了,今日若是能博得頭彩,自是有賞,否則得罪了貴妃娘娘,你們的小命,雜家就是想保,也是保不了的。”
二人聽那聲音轉過身,那太監一身鮮豔宮服,分明與平日裡所見的太監不同,又見他手持了拂塵,心中頓時瞭然,拉了一旁的小丫頭和那些舞姬站在一起,微微斂眉,做了個揖,跟着一行人喊道。
“見過公公。”
老太監得了禮數便不再爲難她們,翹了翹蘭花指,只道:“你們快一點,記住,一定要拔了那頭彩。”
老太監說完,冷哼了一聲,轉身朝外面走去。
等那老太監走遠了,哲哲便按捺不住好動的生性,學着那太監翹起了蘭花指,有模有樣的捏着嗓子學起來:“你們快一點。”
哲哲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像,逗得在場的女子都忍不住掩面笑起來,她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看向身旁的女子,斂去笑意:“襲月姐,你這次一定要好好跳,你跳的舞,怕是這世間再難有人跳的出,等我們得了娘娘的賞賜,就爲自己贖身離開這裡,我們兩個人,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踏踏實實的活一輩子。”
那名喚襲月的女子聽完,並不立即作答,黛眉微微一撅,突然間側過臉去,等了一會,才道:“哲哲,其實我也想像你說的那樣生活,可是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你等我一段時間,等我把這件事情辦完,就和你一起走,去過你所說的那種生活。”
“什麼事情比活着還重要?”
哲哲有些疑惑的看向面前的女子,不禁感嘆她這姐姐生的真好。
“是……”
那女子剛要開口,卻聽聞有人進來,對着她們叫了一聲。
“快快去殿上獻舞,輪到你們了。”
話還沒說完,微微猶豫了一下,女子很快便舒展開眉,拉了哲哲的手,細聲說道:“我們先去獻舞。”
哲哲忍不住撅了撅眉,心中不知爲何,總覺得她們這一去怕是再難回來,忍不住拽住女子的手:“襲月姐,不如我們不要跳了,我們去跟娘娘求情,我們……”
“傻瓜。”
那女子指尖在她脣上一點,笑容溫柔:“我們說好了,等我的事情一辦成,立即和你一起走。”
小丫頭聞言還想要說什麼,只是那牢牢抓住她的力度,似乎固執的再也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