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景公望見靈姑面有慍色,知是收她飛刀引起,暗忖:“你那飛刀何等厲害,才一照面,便下毒手,我如非事前戒備,將刀收去,焉有命在?這也怪人。”無知師父曾有嚴命,不許與各正派門下結嫌,意欲喚住解說明白。誰知靈姑才一離去,金船忽然自行上升,大有離水飛騰之勢。景公望原想一到便可將船鎮壓,使其歸人江心水眼,堵塞那地肺中元磁地竅,以免仇敵由此暗算,抄那神駝乙休故智,爲銅椰島他年隱患。今見忽生異狀,大出意外,不由大驚,先以爲靈姑鬧鬼。因他也是好勝性情,適才收過靈姑飛刀,話未言明,不便再與商說。於是一面運用元磁真精煉成之寶將船鎮住,禁其上升;一面將船頭金霞分開,向外注視。見靈姑業已迴轉木船,同了彩蓉正指金船耳語,面上忿仍未消。金蛛仍伏當中木船之上,口中噴出絲絡,將金船兜住,也未收回。四外蛛糧毒果隨波而來,直入蛛口,不見有一點作弄神氣。可是金船僅能鎮住,並還略借金蛛網緊之力,要想壓其下沉,直是無效,怎麼想也想不出是何緣故。
捱了好些時,楊瑾忽然飛來,將衆妖人一齊除去,同往木船之上與靈姑見面。楊瑾見金船尚未沉落,也覺奇怪,不顧多說,忙往金船上飛去。景公望正在無計可施,一見楊瑾飛到,前在峨眉曾經見過,知她法力高強,心中大喜,忙即見禮求助。楊瑾知金船本身靈異,當初船中必有鎮壓之寶,細查無跡。景公望又說初上船時,船中井無異狀,自從靈姑一走,船便凌空欲起。先時頗疑因收靈姑飛刀誤會生嫌,故意作弄,及看神精,又覺不像。
楊瑾聞言,便料壓船之寶被靈姑無意取走。笑道:“呂道友入門不久,行事慎重,無與道友爲難之心。許是她無心中破了船中禁制,或將鎮船寶物取走,我一同自知。不過她生性好勝,她那飛刀乃西方太乙之精所煉,本是其師鎮山之寶,百邪不侵,只有令師所煉真磁能夠吸收。她已煉到與身相合地步,起初誤犯道友,認成仇敵,不料竟被真磁吸力收去,難保不無介蒂。道友可故作爲難之狀,等我約她同來,使其挽回一點顏面,異日彼此免有嫌隙。你看如何?”景公望比靈姑還要好勝得多,聞言自是不願。無奈時機瞬息,師父正在銅椰島磁峰底下,運用真磁元氣由地肺中遙爲吸引,靜等金船一落,江中水眼便由磁力吸住。封閉此間地竅,休說時辰錯過,以後要費無窮心力手腳,便是地底原有的水火風雷也是難以禁受,自然早完一刻少受好些苦難,只得允了。
公望素來心深,喜怒不形於色。楊瑾好意藉此爲兩家化解,見他答得又快又謙和,當時竟未看出。隨用法華金輪盪開船頭光霞,將靈姑喚來問道:“靈妹除那奉命取的兩件寶物外,還曾發現什麼沒有?”靈姑見景公望神情愁急,這麼大工夫金船還未人水,料知爲難。笑答道:“我知景道友法力高強,小妹留此無用;又恐外面妖人衆多,蓉姊一人守護金蛛萬一有失:便即退走,實未發現什麼異跡。”
楊瑾見靈姑一來,船便立即穩定,越知鎮船之寶在靈姑身上。方要開口,景公望見船勢復穩,越當是靈姑有心爲難,見她還在推託,忍不住接口說道:“我適上船魯莽,因道友飛刀靈異,不似尋常飛劍,來勢又那麼迅急,稍緩一瞬即有性命之憂,迫不得已,將刀收去。現已時機緊迫,家師在島上立等覆命,我爲冒犯道友延誤多時,歸去必受家師責難。現在時機已更緊迫,行即延誤,莫非道友尚不肯相諒麼?”楊瑾聽出語氣不妙,正要代爲分解,靈姑已微慍道:“聽你說話,好像我在暗中爲難你似的。我這未學新進,道術淺薄,除了那口飛刀外並無他能。適才刀剛出手,便被你收去,幸蒙相讓,才得收回,還敢班門弄斧,自找沒趣?”
楊瑾忙道:“靈妹不要多說,事出誤會,那鎮船之寶實在靈妹身上,必是你隨手收取,沒有想到罷了。”靈姑這纔想起還有一個暗無光華的鐵塊,隨手取出,問道:“是這個麼?我取寶時見在案上。上次元江取寶,師父曾帶出幾件東西,說那並非法寶,乃是古時器皿用具。今日以爲也是同類之物,意欲留作賞玩,隨手取出,景道友便即飛來,何嘗知道這便是鎮船之寶呢?”楊瑾笑道:“此乃秦皇平治水土時濟川之寶,名爲裡圭,看似金鐵所鑄,實是千萬年前一塊寶玉。廣成子道妙通玄,早已洞悉未來,特意用作鎮船之寶。金船神物,禁法未撤時尚能變化飛騰,況又撤去,離了此寶如何能行?”隨由靈姑手中接過,問明此寶原來所在,放了回去。然後對景公望道:“此寶休說靈妹不知底細,連我也是昔年聽家師說過才知道的,不想竟在此處發現。此寶尚有好些妙用,可惜時機緊迫,不及試驗,以飽眼福了。我還有一位道友同來,現在上面與高原二蠻僧鬥法,未分勝負,尚須去助。我令靈妹收回蛛絲,請道友行法鎮壓金船,去封閉那水眼地竅吧。”
景公望原以爲船已不再浮起,自己如能使其驟然沉底,也可挽回顏面,所以禁法仍在暗中運用。誰知靈姑到後,船雖不再上升,仍浮水面,不肯下落。聞言一看,船外四面被蛛絲網住,被禁法往下硬壓,根根繃直,船竟不能移動分毫,這纔想起網船蛛絲未撤,不由又是一氣。此物又非金鐵之質,可用元磁真氣吸收。有心用飛劍斬斷,又恐明傷對方和氣,有違師訓。如再因此發生爭執,更多延誤。只得恨在心裡,笑答:“楊道友盛情相助,實是感謝。急於回島覆命,請速賜吧。”
楊瑾便即作別,和靈姑飛回木舟之上。靈姑見那小金蛛蹲伏船頭,身已發威暴長,目閃兇光,噴吸江波,吞嚥那隨波而來的蛛糧毒果,口中不住吼喘,大有力竭之狀,與初去時鬆快神情迥異。再看所噴蛛絲,雪練也似又挺又直,似將掙斷。知是金船壓力大增,已吃不住,心中大驚。絲網已由禁法結緊,解開需時,又在事急,忙喝:“你願自斷蛛絲麼?”金蛛怒吼了兩聲。靈姑知它不捨自斷,正待親身人水行法解禁,楊瑾知來不及,忙將顛仙最後一道解禁靈符要過,大喝:“景道友暫緩行法,由我人水解網,否則道友與金蛛勢將兩敗俱傷了,”景公望聞言大驚,料非虛語,哪敢再打斷絲強脫主意。
他這裡一停手,絲網便即鬆懈。楊瑾說完,飛身水底,一會解了禁法。金蛛張口一吸,千百銀絲網直似一蓬自煙,齊往蛛口內吸入,恰巧毒果也所剩無幾。靈姑見金船沉沒,楊瑾已由水底現身,飛往江崖之上,八姑和武當四女也隨了飛去,只女崑崙石玉珠一人在船,心喜大功告成,便任金蛛將餘果吞完,以作犒勞,才行收入朱盒以內。
這時風停雨住,碧空晴霧,只是江崖上滿是金光紅霞,星月光華俱爲所掩。靈姑知高原二蠻僧尚未伏誅,正商量上崖助戰。石玉珠回顧卞明德躬立船後,目注崖上,似想上去又不敢的神氣,笑問道:“現在諸事已畢,雷雨皆收,不久天明,你師父除去高原二惡,便要忙着送回他好友花無邪的元神。萬一到時顧不到你,豈不白費今晚一番苦心?
還不乘他未走快些上去?”卞明德答道:“家師已許收錄,又將法寶交與弟子代掌,料無見棄之意。只是蠻僧有相神魔尚在弟子所持寶網之內,經弟子用法牌連擊之後,網內冒起火焰,起初還見神魔所化紅綠星光明滅不休,自從鄭仙姑和後來那位仙姑上去,相繼發了兩次大雷過後,網中火星便沒了影跡,也不知消滅與否。有心冒險上崖探看,又恐蠻僧妖法厲害,詭詐多端,乘隙劫奪,弟子法力淺薄,怎是敵手?爲此躊躇不決呢。”
原來卞明德知道木舟關係重要,一到便在後梢上位立未去。前面石玉珠剛一回舟,便代靈姑行法監護金蛛,無暇留意,這時纔看見他手中還持有一網一牌。便笑道:“難怪你不再發愁,原來你師父把他向齊家兩姊妹借來的青魚籃和文殊敕令交你執掌呢。蠻僧雖惡,鄭。楊、易三位道友俱是他們的剋星,此時勢窮力竭,正在掙命,想逃走都來不及;如有餘力,早就化身追了下來,還要等你上去再行劫奪麼?神魔難禁佛火神光久久燒煉,此時無蹤,許已消滅也未可知,還是隨我們上去吧。”卞明德自然巴不得能夠隨上,立即恭謝攜帶。靈姑因師父曾說木舟累贅,用完任便處置,無庸帶回,初意焚燬,又覺可惜。方在尋思,聽石玉珠催着上去,只得任其暫停江面,連禁法也未及撤,由石玉珠行法護攝起卞明德,一同飛身而上。
三人剛要到達,便見崖頂彩光瀲灩,金霞圍擁之下,兩道銀虹一左一右,龍飛電舞般剪了兩剪。跟着兩聲輕微炸音過處,兩朵尺許青蓮花四外血焰擁護,上面立着二小僧,疾如星馳,衝破千百層金光霞彩,徑往西北方逃去。三人方料蠻僧元神逃走,猛聽右側一聲迅雷,西北方忽現出一片薄如蟬翼的明霞,橫亙天半,其長無際,兜將上來。二小僧左閃右避,欲逃無路,眨眼工夫,上下四外明霞同時出現,竟似網鳥一般將二僧元神擒住。隨見光霞齊收,楊瑾同了女殃神鄭八姑、女神嬰易靜、武當諸女,各由對面往右側發雷之處飛去。再看右側,立着呂-和一位周身煙籠霧約的少女。明霞縮小甚速,蠻僧元神已被兜來。呂-手託一個小白玉瓶,手指處,瓶裡也冒出一股彩煙,兩下迎合,吱的一聲便吸了進去。這時衆人也都相次飛到,聚在一起。呂-又從卞明德手裡將收有蠻僧神魔的絲網要過,細看了看,覆向瓶口。彩煙二次冒起,伸入網口,捲了兩卷吸回,方始收入法寶囊內。
互相禮敘,才知那少女便是花無邪,因未及正式披度便犯師規,逐出門牆,又投在一位散仙門下。仗着得有兩門真傳,又極勤奮,眼看兵解之後即可轉劫成道,爲了一部金經,被二蠻僧殺害,拘去元神,禁閉高原,受盡苦難。
呂-也是散仙一流人物,與花無邪多年至交,情逾骨肉。爲了救她報仇,備歷艱危,終非蠻僧對手。新近才由窮神凌渾相助,指示玄機,除自贈靈符外,並代向峨眉掌教真人關說,借了幾件法寶。呂-知花無邪與東海紫雲宮齊、秦諸女仙相識,前因諸女仙奉命海底虔修,連去兩次,宮門未開,僅由把守宮門的獨角神鮫傳語謝客,期以異日。現值花無邪苦孽將完,諸女仙也早功行圓滿,又往求助,果然宮門大開,由金須奴引去宮內,與諸女仙相見。又因諸女仙有的要參與元江取寶之役,不能都去。商懇結果,由秦紫玲帶了金須奴和神鮫同往。仗着法寶威力,令神鮫自前海穿行海底,潛達後海,一舉破了禁制,將花無邪元神救出。
這裡番僧正追彩蓉,先被楊瑾用法華金輪一擊,跟着與楊瑾同來的女神嬰易靜又復趕到。鬥不多時,忽得警兆,大吃一驚。先還妄想發動埋伏,與花無邪兩敗俱傷,誰知紫玲早料及此,下手神速。跟着鄭八姑、楊瑾和武當諸女先後加入。蠻僧方欲重施邪法毒手再拼一次,如不敵再行遁走。楊瑾的師傳佛門四寶和八姑和雪魂珠俱是蠻僧剋星,蠻僧邪法施爲不久,全被破去,又想逃走,便被衆人寶光困住。對頭花無邪也爲秦紫玲用師傳靈符送到當地。幾面夾攻,將二僧包圍,魔火焰光逐漸消滅殆盡。
蠻僧恃有小金剛不壞身法,在寶光、飛劍籠罩之下,相持了片刻。最後呂、花二人告知衆人說暗中設有埋伏。楊瑾見是時候了,便令鄭八姑用雪魂珠罩定蠻僧,生出幻象,破了禪法。同時將般若刀飛出。故意使他借刀兵解。二僧果然震破了天靈,飛出元神。
呂-忙將埋伏發動,把所逃元神收去,高原二惡方始伏誅,只剩兩具死屍盤坐在地。
呂-因要護送花無邪回山修煉,說完前事,帶了卞明德先行。武當諸女也各告別起身。只女崑崙石玉珠和靈姑一見傾心,彼此莫逆,因見彩蓉去後,靈姑獨自回山未免岑寂;又知靈姑曾答應廟中道士,用五丁神斧開山平水,爲當地生利除害:意欲先助她成此善舉,再護送她迴轉大熊嶺,便和同門諸姊妹預先言明,不曾隨去。
武當諸女走後,靈姑便和楊、鄭、易三人商議神斧開山與削平江心伏石,永除灘險之事,並求施大法力相助。楊瑾道:“來時令師命我傳話,說青城朱真人新收弟子裘元夫婦和岷山白犀潭韓仙子門下女弟子美魔女畢真真、醜神姑花奇,現在黔蜀邊界榴花寨附近南山中的湖心洲上,與妖女天蠶仙娘惡鬥。妖女邪法厲害,還養有無數惡蠱,裘、畢諸人恐難抵敵,命你趕去相助。事完無須回山,便和裘元夫婦做一路,在外積修外功。
如今既有這場大功德,自然辦完再走。我聞裘元雖是資稟極厚,因入門年淺,法力還不怎樣。他妻南綺乃天狐之女,從小得父母傳授,姊妹二人都讀不了少丹書法訣,煉有不少法寶,頗具神通。畢、花二女更是在小輩同道中享過盛名,因爲當年殺劫太重,吃韓仙子將她們禁閉地穴,又苦煉了些歲月,道行自更精進。妖女任多伎倆,也未必能奈何她們,晚去些時無防。此時離天明已近,我們只能用禁法將上下游舟船禁住,再行法起霧,使天晚亮些時,免驚俗人耳目。你入門不久,外功未立,仍以你親自下手爲是。”
靈姑知有三人在側,事無不成,好生欣喜。隨又說起灘平以後,拉縴土人失了生計。
還有那五隻木舟不能帶走,作何處置?楊瑾想了想,笑道:“靈妹善根真厚,利害全都想到了。這個不難,等你用五丁神斧將廟後危崖開通,可囑咐廟中道士假託神靈,將崖後一帶肥地儘先分給那些拉縴苦人,豈非一舉兩得?千里江峽,險灘甚多,其勢不能用神斧一一剷平。索性由我略施小術,使五隻木舟暫沉江中,自行往來遊大,遇有沉船落水之人,看他緣法如何,只一遇上,便即自行浮起,將人渡到岸上。此法雖只能有四五十年靈效,到底也救不少人命。天已不早,就此下手吧。”說罷,五人同往江神廟飛去。
宜從善、金百鍊自從卞明德被人帶了逃出,提心吊膽,伏窗偷視蠻僧動作,看了不少怪異情景。後來蠻僧忽然飛去,石臺恢復原狀,雷雨也漸停歇。正在懸想正邪兩方勝負,準備天明前往江崖探看,忽見諸女仙飛落。料知大功告成,蠻僧不會再來,好生歡喜,忙迎進屋去,跪拜行禮。靈姑喚起,說了開山平水來意。二人益發高興,當即陪往廟後危崖之下。
楊瑾便令鄭八姑和易靜、石玉珠分頭行法降霧,使天色晚明個把時辰;並將當地停泊的舟船移出三十里以外,把離黑狗灘十五里的上下游一齊隔斷。同時由靈姑下手開山。
那片崖壁高達六七十丈,除崖腳兩處小洞穴外,通體渾成,陡峭如削,兩頭俱是危峰峻嶺,便能攀援上去,也無可通行。只魯清塵去秋髮現的狹長山谷,緊貼壁下與江神廟崖斜對,爲全崖最薄之處。靈姑本想揮動神斧,對準谷口自頂下劈,將全崖分裂爲二,索性開出一個奇景。楊瑾攔說:“世事無常,此地既有這種天生形勝險要,不如就在壁上開出一個能容牛車出入之路。留此奇險,以備萬一將來有甚世變,裡面的人既可閉關自守,外間的人也可入谷避亂;省得門戶洞開,無險可恃。”
靈姑應命,惟恐宜、金二人語焉不詳,又親自飛向崖後,相準地勢,取出那柄五丁神斧,如法施爲,立即長大了好幾倍,精芒耀眼,不可逼視。楊瑾深知神斧威力,早令宜、金二人後退。靈姑持斧上前,先照準開處輕輕試砍了一下,那麼堅硬的崖石應手而裂,碎石四下飛迸,直似快刀砍雪一般。靈姑雖也試過神斧靈效,因往崖頂查看,見崖厚不下三十餘丈,未免覺難,想不到如此容易。知必成功,心中大喜,便不再砍,徑將神斧握緊,照直開將進去。斧柄上五彩光華精芒閃閃,所到之處,宛如摧枯削腐,全沒絲毫阻隔。靈姑刻意求工,一面握斧前攻,一面把厚的地方砍削整齊。楊瑾又用禁法將那裂石碎塊一齊運向遠處山澗中拋棄。不多一會,便現出大半條整齊乾淨、堅厚無匹的石門洞道。等全洞開通以後,八姑、易靜和石玉珠三人也各佈置完畢迴轉,見狀俱都稱讚不止。
五人又沿狹谷前往那片窪地查看,果是泉甘土肥,出產豐饒,地利無窮,如闢爲田畝果園,何止千頃。石玉珠還想各起一個地名,八姑說:“此時本該黎明,全仗法術隱蔽,險灘尚還未平。巫峽上空各派中人時常來往飛行,如被外人看破,我們雖然不怕,終費手腳;何況靈姑尚還奉命他往:早點辦完正事爲好,異日再來賜以嘉名吧。”宜從善、金百鍊雖然自知仙緣淺薄,心終不無希冀,一直相隨在側,一聽衆仙要走,重又跪求。八姑素來心善,笑道:“你二人緣福雖淺,向道倒也虔誠。平灘之後,我和楊、易二位仙姑還要來此一行,稍爲相助總還可以,且等事完來了再說吧。”說罷,五人一同往江峽中飛去。
到了黑狗灘上空,往下一看,灘在大江之中,上流裡許,有一段江面突然緊縮,水勢受了束迫,本就蓄怒而來,而灘下面又暗礁兀立,所以駭浪雪奔,驚濤電射,吃伏礁一遏,立時化爲急漩。浪最大時,有一二畝大小,一個未完,一個又重將上去。俯視漩心,飆輪飛轉,黑深深窺不見底。無論水面是甚物漂來,只略挨着,便被捲入漩渦中,再也不見浮起,端的險惡異常。這時因經昨晚大雷雨,兩邊排天危崖上又添了無數瀑布,奔泉萬道,宛如銀龍飛墜,直瀉江中,益發推波助瀾,澎湃奔騰,聲若雷轟,與灘聲相應和,震耳欲聾。
女神嬰易靜道:“水勢這麼大,那礁石都在江中,水裡不比陸地,礁石一斷,江中波濤受了重壓,定要激盪起千百丈高下,數百里內水都倒流。我們如將上下游江水截住,使這礁石露出江面,再用神斧削平,本非難事。可是那麼一來,怒濤受了阻遏,全集上流,崖岸高處無妨,較低之處立即氾濫。事完水再突然下落,數百里內舟船不知要有多少危險。比較還是由水裡下手要好得多。爲要使靈妹獨力成此功德,我們自不便相隨同下;如先傳了闢水法再下,又須多延時刻。大家可有什闢水的法寶借一件讓靈妹帶了下去麼?”楊瑾還未及答,女殃神鄭八姑知道易靜意思,是想代借自己的雪魂珠一用,因知此珠是自己元神所託,關係重大,不便明言。忙笑答道:“入水還在其次,那礁石如小山一般兀立江心,如無鎮壓之寶,江水受激,爲害也是不小。我這雪魂珠大可應用,待我借與靈妹吧。”
靈姑久聞雪魂珠的珍奇,聞言大喜。心想看看此珠原質,忙即稱謝,請傳用法。石玉珠道:“此珠乃千萬年冰雪精英孕育而成,妙用無窮,奇寒刺骨,外人能近手麼?”
八姑道:“此珠現已與我元神相合,隨心所欲,拿去無妨。”楊瑾攔道:“這個不可。
此珠亙古奇珍,久爲妖邪覬覦,八姊元神所寄,關係非小。目前尚有兩個強敵未除,俱是行蹤飄忽,來去無蹤,稍爲疏忽,便被混過。三取金船寶物,盡人皆知,靈妹終是力薄,孤身人水,萬一遇見赤身教主鳩盤婆一流人物,乘靈妹無力兼顧,加以污毀,豈不又累你要費好些心力修煉,才能復原,借只管借,但由你在水上主持,靈效助力都大得多,何必非交靈妹自帶呢?”
八姑原與靈姑投緣,見她道淺,想借此傳授一點法術。聞言笑道:“我不過愛惜靈妹,想使她增點見識。瑾姊既主慎重,我已運用徹地眼法看明水底形勢,仍由我在上運用便了。那礁石原與兩崖山脈相連,突起江底,久受水力沖刷,變爲全江底最深之處,石上孔洞迴環,江波到此,出入激盪,益發助長漩渦之處。石高不下五十丈,頗似一個沒有底座的燈擎,中間卻有一段粗達畝許。江面上窄下寬,下手時務須審慎,不可一下砍倒。先將石頂用神斧砍成丈許小塊,再將全礁石依次砍削,就便用以填江鋪底,稍殺水勢。石旁還有兩個泉眼,一東一南,也須留意,不可堵塞。”
八姑囑咐完畢,口張處,飛出一團冷森森的銀光,直投江中,江水立即分開,現出兩丈大小空隙。靈姑忙駕遁光飛落。八姑將手一指,銀光忽翻向靈姑頭上,相隨同下,上面江水也由分而合。只見江底銀光閃閃,恍如月照澄江,深達數十百丈。三人原是慧眼,再有雪魂珠在下一照,越發清晰。見靈姑一到水底,取出五丁神斧一揮,斧上便發出五色霞光,籠罩在礁石頂上,精芒閃閃,更不移動。楊瑾道:“靈妹這柄神斧真乃稀世奇珍。你看她到底下並沒照我們所說的去做,只將斧光罩向石上,石便似磨碾一般碎落如粉,這不比零碎砍斷還要平靜麼?”石玉珠道:“當初這條江原是一個山峽,亙古以來便受洪水沖刷,不知經幾千萬年沖刷出這一條長江,這座礁石本質堅硬,又深藏在洪波之下,按說不致有什麼損毀,誰知仍遭此劫。可見成毀有數,任怎樣頑強隱伏,劫運到時終無可逃呢,”八姑道:“靈妹是因我說恐這礁石崩塌激起波濤,恰見神斧有此碎石如粉妙用,以爲這樣便可不起驚波。不知石砂大輕,洪流衝蕩,不能沉到江底。因巫峽水急,還不至於停滯;如被衝到下流水平江淺之處,必將水道淤塞,又是行舟之害呢。”
說時再看江中礁石,已被神斧毀去了四分之一。因是神斧靈奇,削碾神速,石砂如粉,隨波騰起,又被江流衝蕩,結爲濃霧,宛似一條灰龍,由灘前起往下流頭蜿蜒馳去。
水面上泡沫滾滾,發爲爆音,震撼山峽。八姑道:“這還是化整爲零,已有如此聲勢,如將整石砍斷,正不知如何驚人爲害呢。”石玉珠道:“石砂這麼多,如被衝到下流,也非善策。易道友精明禁制之法,何不施展神通,使它凝聚在一處呢?”易靜道:“任多厲害禁法,也敵不住造化天然威力。我那禁法只能禁制一時,早晚時效一過,突然潰散,爲害更烈。我看此時碎砂已如此多法,如等全部皆碎,更易使下流淤塞。還是想法告知靈妹,仍照鄭道友所說,砍成丈許碎塊,散鋪江中深處,比較好些吧?”
八姑見楊瑾站在一旁,二目微合,默然不語,知她佛法高深,必在暗中運用玄功行法處置,便笑答道:“瑾姊已有處置,我們不要多說了。”一言甫畢,楊瑾將手一指江心,那條石砂凝成的灰龍忽由下流頭掉轉。到了近側,又忽然騰波直上,往半崖腰原有的纖道上飛去,長蛇沿壁般蜿蜒而來,越過三人立處,往上流頭駛去,隨過隨即凝結,恰恰貼在崖腰纖道的外邊。這一段纖道孤橫危崖之間,仰望峭壁排雲,無可攀援;俯視斷崖千尺,江波浩浩。最窄之處,人不能並肩而行,稍失硅步,立墜重淵,端的險峻異常。經此一來,沿着纖道邊上平添了一道粗石埂,由此化險爲夷,以後縴夫往來經過這一段,便不致有失足隕身之患了。
石玉珠在三人中道行較淺,以爲這石埂全是碎石散砂,不過經了禁法凝結,除非運向別處,如想用作石埂,主意自佳,只恐日久靈效一失,仍要自行散落,未必便能如山石一般持久。見易靜、八姑極口稱頌讚佩,雖也附和,意還有些猜疑。待有半個時辰過去,石玉珠俯視江心,石霧瀰漫中,那一塊大礁石竟被靈姑用神斧削去十之七八,只剩一小段石樁殘存江底。周圍霞光電掣,晃眼工夫便削去尺許。劫灰幻化的灰龍,在楊瑾禁法催動之下,依舊沿着崖腰如飛上駛。定睛一看,彷彿如沒有乾的石膏,軟膩膩的,並未見有一段凝固之處。暗想:“這些灰石少說也有數百丈長短,現仍前進不已,除用純陽真火加以鍛鍊,任甚禁制之法也難使之凝固,但是轉眼天明,只此片刻工夫,要想使它一下凝結爲石,便師父半邊老尼親來,用她多年苦煉而成的純陽真火,也難一氣呵成。楊瑾雖是凌雪鴻轉身,在神尼芬陀門下兩世修爲,法力高強,急切間恐也辦不到。
她此時好似專心一意運用玄功,一任旁人稱讚,微笑不答。也許鄭、易二人料錯,她只是想將這些散灰運向上流頭僻靜陸地上去,以免淤塞下游水道,井非想給崖腰纖道添這一條石埂,再不就是別有用意。”
石玉珠正尋思間,八姑忽道:“那礁石只剩數尺,那裡水勢最深,留也無害,免得將兩邊山脈砍斷,泄了地氣,年久崖石崩塌,舟行經此,遇上又是亂子。適才遙望上流纖道,得此石埂作欄,已都無險。只下流頭纖道還有險處,下餘劫灰足可補上。我喚靈妹上來,剩下這殘灰移補下流險處吧。”說時遲,那時快,八姑話還未完,楊瑾用手一指,那附壁上駛的灰龍立即改進爲退,約掣回了十來丈。這裡八姑嘴皮微動了動,下面雪魂珠便將聲音傳到。靈姑見神斧妙用,一點不費事,便將小山也似一座險礁毀去,眼看剩不到四五尺便要削完,猛聽雪魂珠銀光中八姑傳音相喚,命她即時停手上去。忙收神斧,縱遁光破浪而上。身剛落向崖頂,江中殘餘的那些劫灰尚有百丈長短,倏地似潛龍飛躍一般,隨着楊瑾手指之處,全體凌波飛起,甩向下流崖腰,叭的一聲,粘緊纖道邊上,更不再動。
石玉珠看出楊瑾果是想爲纖道添條石埂防險,方在驚奇,楊瑾已一口真氣噴向手上,跟着合掌一搓,再往下揚。立有一點火星飛墜劫灰凝積的石埂之上,晃眼由小而大,化爲一團烈火,燒向埂上。火焰熊熊,其速如飛,先朝下流頭沿埂滾去,一會到了盡頭,又復掉轉滾往上流。凡火燒過之處,石埂便即凝固。等到火自上流纖道駛回,楊瑾收火之後,再看劫灰,已和山石同色同質,融爲一體了。石玉珠大出意外,好生驚服。便易、鄭二人雖知楊瑾法力高深,也沒想到她竟有如此精純的功力,俱都讚佩不止。
楊瑾算計時間已應天明,便令易、鄭二人分赴上下游撤去禁法,自往江神廟指示宜從善、金百鍊招人往後山開墾之事。易、鄭二人事完趕去,再回返金鞭崖去。
靈姑久聞神駝乙休、韓仙子夫妻名望,想他們的門人也必非小可,況有青城教主得意高徒裘元、南綺等人一起,如何會敵妖女不過,須要自己前往解救?自覺法力淺薄,恐難勝任,見易、鄭二人作別飛去,正要向楊瑾請示機宜,楊瑾已先開口道:“適才忙於平水開山,還有些活未及說到。畢、花二女久得韓仙子真傳,道行法力本在妖女天蠶仙娘之上,偏生畢真真一念輕敵,纔有此失,所受不過一場虛驚。只因物各有制,她那金蠶惡蠱厲害,裘元夫妻無意中雖得了一面靈蛛網,專破此蠱,偏又不知運用,以致妖女猖獗。便你不去,到了畢真真危急萬分,拼損十年苦功化身遁走時,裘元夫妻也必發覺此寶妙用,爲她解圍了。一則真真和南綺俱都心高氣盛,動手以前雙方生了誤會,如等裘元夫妻用靈蛛網解救,必當有心藏私逞能。要她難堪,以後難免不生仇怨;二則你還有一件要事在途中要做,也須有些時候耽擱,故此命我事完便即催你起身。否則畢、裘諸人此時剛剛起釁,還未對面交手,你又飛行迅速,此去竹龍山榴花寨等地不須多時,何必如此忙法?至於破那金蠶惡蠱更是不難,你一到,只消把你身後所背朱盒取下,放出金蛛,自會一網打盡。金蠶乃金蛛補益精力的美食,飽餐以後,你初次駕馭,難免逞兇倔強。可將行時師傳制蛛之法,用火靈針威嚇,便可無事。五丁神斧此行尚有大用,到湖心洲與裘元夫妻會合積修外功時,若非緊急,不可輕用;又是未經祭煉之寶,還須防異派中人覬覦。你至行格天,成就速至,異日歸入青城門下,雖不如峨眉派李英瓊師妹遇合之多,但你永無大險,比起別人福厚多了。”靈姑知她前生輩分頗高,轉動以後道行法力更勝於前,心儀已久,聞言再拜謝教。楊瑾隨即作別,縱遁光往江神廟飛去。
靈姑送走楊瑾,正待起身,猛覺眼前一亮,天已大明。隨聽江中水嘯之聲,兩岸瀑聲均爲所掩,尤其礁平以後,灘聲甫息,江渲陡作,濤鳴浪吼,恍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探頭崖下一看,天雖大亮,江峽中光景仍是蕭森。遙望上流頭,暗影中有兩三條白影移動,晃眼化爲一座座小山般的浪頭飛來。到了近側江寬之處,突地自行破碎,一落數十丈,萬喧齊發,聲如雷轟,珠噴玉濺,隨着急流洶涌,銀光閃閃,飛舞電射而下。浪過以後,滿江盡是泡沫起伏,順流捲去,其速若飛。石玉珠道:“這還是楊、鄭、易三位道友防備在先,你又是用神斧將礁石徐徐銼散,浪尚如此大法,若將礁石整根砍斷,勢必激得江水倒流,潰決橫溢,近處舟船就難免不受害了。”
靈姑因聽楊瑾說自己途中還有要事須辦,未及問明,便已飛去,雖然以後無什大險之言,終恐延誤。見石玉珠貪看驚濤,似欲流連,不好意思催促,便應道:“鄭、易二位撤完禁法,將近泊舟船移回原處,就到江神廟去,不回來了吧?”石玉珠明白她的心意,笑答道:“鄭師叔命你往榴花寨爲人解圍,又說途中有一要事須你自辦,我看此中因果定數已早前知,此事與你必有大益,並還早有安排。你儘可隨意前行,自然遇合,決無延誤之理。楊道友不肯明說,便是防你早知就裡,關心太甚,操之過急,容易債事之故。既是靈妹心急,早些起身也好。愚姊相伴,別的不行,多少總可幫你辨別一點利害輕重,你還擔心則甚?”靈姑謝了。二人隨駕遁光往蜀黔交界南山中的榴花寨飛去。
二人原是擇那素無人跡的深山荒野上空飛行,飛得又高,除卻同道中人能夠知覺,俗人休說眼看不見,連那破空之聲也聽不出。行到午後之交,經過一處高山,靈姑無意中俯視前面,峰巒雄秀,崖壑幽奇,煙雲變滅,鶴鹿往來,絕好一處靈山勝境。心想,“來路荒涼,深山無人,樂得順路觀賞,以爲異日再來之地。”便招呼石玉珠把遁光降低,並問:“此山叫什麼名字?風景如此美好。”滿擬石玉珠常年雲遊,多歷名山大川,總可知道底細。不料石玉珠獨這一路無甚來往,以前雖也飛過,覺出下面景物甚好,因有急事,並未駐足流邊,同樣也不知道。
二人正問答間,石玉珠忽指左側道:“這裡山水靈秀,如有人居,應是修道之士。
記得那年由此過時,此山四外都是崇巒疊蟑,周圍峭壁排空,宛若城牆,毫無進出之路,又都是原始森林,休說尋常人家,連個牲畜野獸足跡都不會有,你看那裡怎會有炊煙浮起、溪旁還有那些水田?這裡已離榴花寨不甚遠,過了此山便是寨墟,一直通到榴花寨。
湖心洲雖在深山無人之處,也離榴花寨不遠。如有遇合,應在中途,我們飛了半日,並無所遇,這人家來得奇怪。好在解圍之事應在明日,早到反而無益,由此去不消多時便可趕到。靈妹未斷煙火,此時正該用飯,何不下去稍爲歇息,向那人家討些飲食,就便探詢山名,有無仙靈蹤跡。我想你那遇合就在下面都說不定呢。”
靈姑本因途程早已過半,尚無一毫朕兆,惟恐錯過時機,心中惶急;加以自身劍合一以來,一氣飛行數千裡毫不停留,尚系初次,也想稍爲歇息飲食再走。聞言不禁心動,立即應諾。飛行迅速,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人家水田已然飛過。於是擇一僻處降落,同往迴路走去。依了靈姑,身旁尚有少許乾糧,意欲覓些山泉吃了再去。石玉珠說道:
“我知山中人多義氣,炊煙未收,正是飯時。若無故探詢,師出無名,轉使猜疑。樂得藉着求食爲由,做個不速之客,如討不到甚好食物,再吃乾糧不晚。”靈姑一想也好,便同走去。
二人一會走到,見那地方是一座危崖之下的一片盆地,崖前清溪橫亙,溪這一面芳草芋綿,廣逾十頃。三面高峰刺天,山嶺連雲,曳紫搖青,延亙圍拱。所有林樹俱是千年以上古木,疏密相間,蒼然鬱茂。溪對面貼崖有一片杉林,先在空中下視,只是一叢百十株矮樹,行列也稀,沒有沿途所見森林高大繁多。這時近前一看,每株也有八九丈高下,大都合抱以上。因有人居住在內,樹幹都經人修整過,收拾得甚是整齊。林外傍溪俱是水田,約有五六十畝,稻正繁茂,另外還種着些青稞蔬菜。再一注視林內,並無房舍,樹後卻有火光閃爍,炊煙猶自搖曳上升,嫋嫋繼續。
二人方待越過,靈姑猛一眼看到水田旁有一對七八尺高、五六尺粗的大水桶,桶上橫擱着一根整株山木削制的扁擔,一頭繫着一根野麻繩,也有臂膀粗細,水漬猶新。因就溪旁隙地開闢,並無廓水之具,田水卻灌個八分滿,看情景絕似每日用桶挑了溪水現灌而成。此外一切農具,不論何物,俱比常人所用大好幾倍。也沒一條耕牛,卻養着百十隻雞,正在菜畦內啄食野菜。石玉珠也已看到。二人方覺有異,忽聽林內腳步之聲甚是沉重。石玉珠一打手勢,二人便不再進。左側恰有一叢高達尋丈的山石,正好容人。
二人剛轉向石後藏好,向外窺探,林中人已然走出,身量之高大,竟連石玉珠那麼見多識廣,也是生平初次見到。
原來林中走出的是一女子,身高竟達一丈四五。細看五官面目,均頗美秀,皮膚也如玉一般,又白又嫩。上身穿着一件野麻織成的淺黃色短衫,下着黃麻短褲,腰繫虎皮圍裙。底下露着水桶般粗的玉腿,雙腳如雪,長達二尺左右,穿着一雙厚草鞋。十個又白又胖的腳指頭吃鞋上草繩一勒,腳縫上鼓起了好些肉疙瘩,越顯得軟膩溫柔,吹彈欲破。身材雖然粗大,如按通體看去,卻是一個放大的美人,修短-纖,無不合度。
靈姑覺着奇怪,悄道:“這莫不是山魈一類的怪物吧?不知她害人不害?”石玉珠因女子出後,林中仍有沉重腳步之聲走動,又見她生相純正溫和,身無邪氣,剛答:
“天生巨人,許非妖邪一流。”大女忽喊了聲:“阿莽!”聲音頗洪。方覺清婉悅耳,隨聽林裡撞鐘般應了一聲,塵頭起處,又跑出一個男子。這男的更是奇怪,身材竟比女的大了一倍還多。杉林枝幹最矮處也有三丈以上,那男的大人出時,頭竟擦枝而過,這一男一女神情甚是親熱,看似夫妻,又不大像。
見面以後,女的便道:“我們自被仙人由火裡救到此地,走時再三囑咐,叫我姊弟兩個種完了山,便在崖洞裡打坐修煉,靜等恩人到此接引,無事不要過溪亂跑,惹下亂子無人解救。本來這片田地樹林,外人走過看不見的,你偏要沒事找事,前些日強我過溪打獵,以致遇見那頭上長包的狗妖道,引鬼人室。佔用我們崖洞、破了仙人隱形之法不說,他那徒弟更是壞人,乘他不在,又去山外頭弄些好人家的婦女強姦,被幾位劍仙尋上門來。幸虧仙人給我們的靈符還在,沒有一同受害。日前他那兩個逃走的徒弟又把他尋來,在東山谷內擺那惡陣害人。雖然連日和那幾位劍仙鬥法,住在東山谷陣內,沒有騷擾我們,但昨日他徒弟來取酒肉,說他師父嫌我們恫裡太敞,沒有遮攔,東山谷又尋好了洞府,住是不再來往,以後卻要我們做他佃工伙房,長年給他師徒做些吃的。他們每出外一次,也給我們帶東西來,算做犒勞,如若怠慢,便要我姊弟兩人的命。並說那幾位劍仙都是青城派門下,已吃他那都天神魔大陣困任,再有三日便即送命,一個不留,這話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們東逃西躲,好容易立下安身之處,先是蛇咬火燒,把辛苦得來的田業葬送。這次蒙仙人可憐施恩,不特有了更好的地方,還在半天不到的工夫,代我們將田墾好,餘者要什麼有什麼,全用仙法給辦了來,誰知還沒有住多少天便遇妖道,跟着又鬧這些事,真是苦命。我想照此下去,長年和妖人來往,定是有壞無好。你也不打個主意,看是怎了?”
那名喚阿莽的一個答道:“勝男姊姊,我早想到了。仙人既命我們在此等候恩人交那封信,自然沒有離開之理。妖道師徒固然可惡,我們不過吃虧點飲食,生點閒氣。我看暫時還是忍受,真要不行,便將仙人賜的靈符燒掉,他自會來救,怕他怎的?”那名喚勝男的大女呸道:“你倒說得好,我們共總只有仙人這道救命符,能隨便就用麼?也不想想,共總來纔多少天?自不小心,不聽仙人之言亂走,將鬼引來,憑這一樣就沒臉再見仙人;再要無故焚符,以後真遇上事怎了?說你蠢還不服,真氣人呢。”
阿莽道:“依你怎樣做呢?”勝男道:“你可記得,我們那兩個小恩人不也是青城派門下麼?這幾個被困的劍仙定是他的同道。可惜那日殺妖徒時我們不知底細,那穿道裝年紀大的一個曾連喊:“兩個大人藏在何處,急速出見,免得異日受害。”我們偏生膽小害怕,把話聽左,仗有靈符隱身,沒敢出去。直到妖徒們死的死,逃的逃,難女們被諸位劍仙救走,纔出去收屍打掃,等回過味來已飛遠了。爲今之計,走是不能走,不走又受妖徒們欺,日後還不知再出什麼花樣,與妖邪爲鄰終非了局。適才飯後,我想妖道師徒都愛吃我的菜,何如冒點險,夜裡做些吃的,裝作巴結妖道,送往東山谷,看那被困劍仙是甚情形,或是想法偷偷放掉,或是問他有甚法子,給他仙山送個音信。這一來不但盡我們一點報恩的心意,弄巧還可將小恩人引來,多好。真要被妖道師徒發覺,再用仙人靈符求救脫身也不遲。你看好麼?”阿莽道:“我只依你,姊姊主意自然是對的。可是夜裡你不要去,我去好了。”
大人姊弟一邊說着話,一邊便用那比人還高的水桶,就溪中舀水往田裡倒,運用如飛,端的天生神力,敏捷異常。
呂、石二人聽出二人只是天生異稟,人極純良。及聽青城門下多人被困,靈姑首先吃驚,暗忖:“途中未遇甚事,已將到達,忽然有此,自己將來本應歸人青城門下,師父所說定是應在這裡。”還待往下聽時,石玉珠將手一拉靈姑,縱身一同飛越過去。一落地,先低聲說道:“你們說話怎如此不小心?妖人近在時腋,機密之事,豈是隨便高聲談說的?有僻靜地方沒有?領我二人裡邊說去。”大人兄妹怔怔地答說道:“你這兩個姑娘哪裡來的?爲何偷聽我們壁腳?”石玉珠笑答道:“我二人便是青城山劍仙,來尋妖道算賬的。閒話少說,快去林內說去。”勝男朝二人臉上細看了看,答道:“看你們倒像好人,不過我們所見仙人都會騰空飛行,你們卻只會縱。依我勸說,如沒甚法力,最好回去,另找人來;如打不過,吃他們捉住,就死活不得了。”石玉珠道:“我們如不會飛,怎得幾千里路趕來?這個不勞掛念。”阿莽道:“姊姊,你沒見那兩小恩人麼?
初見面時怎想得到?也許真有法力。”勝男道:“其實我也是好心。既是仙人,請到裡面,我們再行禮吧。”說罷向前引路。
二人隨後,見這姊弟一個賽過一個。勝男的手腳俱有一兩抱粗細,像開道神也似緩步走動,地便生風,塵土高捲起兩三尺,繞着大腳旋轉。自己身量只齊勝男腿際,直似憔僥之遇大人。再比阿莽,更顯大小相差到難以形容,不禁好笑。到了林內一看,崖腳還有一個大洞穴。一株數抱粗的大樹後面有石塊堆砌的爐竈,上置大鍋,飯菜猶熱,適見炊煙便由此出。大人姊弟便要行禮,被石玉珠喝住。一問,才知二人便是裘元夫婦在蛇王廟斬蛇時所救的天生大人狄氏姊弟。
原來那日南綺、裘元先後走出,勝男姊弟正在閒談,不料南綺追趕妖女,誤用所煉太陽真火,妖女胡三娥雖被燒死,地火也被勾動,立即發生地震。狄氏姊弟危急,幸值附近有一前輩散仙,平日見過他幾次,算出種種前因後果,這日恰有一同道好友來訪,於是一個救火,一個救人。因知天書已爲南綺得去,谷中怪叟保不定懷恨遷怒,不能再住。又因借這一點因緣,爲南綺和谷中怪叟釋怨修好,特地算明地點,另闢安身之所。
傳以道家人門口訣、兩道隱形防身的靈符,並給南綺留下一封信。直等佈置完妥,方始歸去。
狄氏姊弟新居本極安樂,不料阿莽靜中生動,過溪行獵,遇一個妖道,破了隱去田畝的禁法,佔居洞中。待了些日走去,留下五個徒弟,更是淫惡兇橫。這日爲攝一少女,吃青城門下劍仙追來,妖徒被殺死了兩個,逃走了三個。第三日便將妖師尋來,先在東山谷設下妖陣相待,然後又去誘那四劍仙同來人網。日前四劍仙追殺妖徒時,道法極爲神妙,四五道劍光如電一般,又快又亮。妖徒們放出黃光黑氣,被它一絞便碎。妖道用的劍光有十好幾道,光華有青有黃,雖比妖徒飛劍高明,比起敵人卻差得多。
這日雙方動手,狄氏姊弟正在外面,先見一道黃光墜落溪前草地裡,現出妖道最得寵的妖徒王申,右臂已斷,周身俱是血跡,神情狼狽,已是不支,落在地上便高聲狂喊師父。同時還有三白一青四道光華緊追而來。相繼落地,正是那日來的四劍仙。內中一個年長的手指妖徒喝道:“我們爲要斬草除根,才容你多活片刻,隨來此地。你想借着獻出妖道爲由乘隙遁走,豈非夢想?現已回到你的巢穴,再想支吾挨命就不行了。”妖徒一面狂喊師父,一面反罵,說四劍仙倚多爲勝傷他。並說:“師父現在東面山谷中打坐,如有膽量,隨我前去,自會把你們碎屍萬段。否則我已身受重傷,力竭倒地,已落你們之手,任憑殺死。你們逃走也只逃得一時,早晚我師父仍會尋你們報仇,休想活命。”
聽這語氣,好似妖徒奉命誘敵,恰在近處與四劍仙相遇,才一照面,便被敵人斷去一臂。當時本難活命,因用激將之法,說妖師業已回山,可隨了去。四劍仙本就來尋妖師,知妖徒決難逃死,暫緩下手,隨後押了回來。妖徒傷重,還沒逃到東山谷,便已力竭墜地。二次又用話激,以爲只要敵人肯容他引到東山谷內,妖師一出,立可保住活命。
不料四劍仙疾惡如仇,年長的一個還未答話,內中有一道童裝束的,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手底卻辣,肩插一對短劍,略一搖動,便有兩道青虹般的劍光飛出。上次所殺二妖徒,一個遁光迅速,已然逃出老遠,便是被他手指青光追上前去,殺死之後,飛劍還將人頭穿了帶回。行徑也和同來三人不一樣,只用飛劍追敵,人仍站在地上,並不飛身迫去。這時聽妖徒一激,首先發怒喝道:“你這妖孽惡貫已盈,早晚容你不得。你師父既在東山谷,我們自會尋去,要你何用?”手指處,青光電掣飛出。妖徒一聽道童口氣不佳,仍想僥倖逃脫,就地上奮力一掙,強縱黃光飛起。無如功候不濟,早已傷重力竭,難再御劍飛行。身才離地丈許,青光已攔腰剪來,搭向身上,只一繞,連人帶黃光全都斬斷,化爲兩截斷劍、殘屍,同落地上。
當地離東山谷尚有十來裡山路,妖道本聽不出妖徒呼救之聲,因將妖陣布好,和殘餘妖徒徐虎、曹珍,還有新請來助陣的妖黨胖魔君白曉,同立陣前石峰上閒眺。白曉好酒如命,閒中無聊,忽動饞吻,知道妖道收服的大人姊弟釀有美酒,還有好薰臘,意欲取食。妖道算計四劍仙所寄居的富民家中相隔頗遠,妖徒前往誘敵剛去不久,還得些時纔來,便命徐虎來尋狄氏姊弟,索取酒肉。徐虎剛飛到王申倒處左側嶺上,便聽嶺那邊破空之聲由遠而近,不敢冒失飛越,忙把遁光按落,掩身草樹叢中,往前探看。還未到達頂上,便見劍光往下飛落,並聽王申急喊之聲,知道王申被人追落,凶多吉少。驚弓之鳥,哪敢上前援救:嚇得再往下看都不敢,藉着高嶺遮蔽,輕悄悄溜到嶺半,急縱遁光逃了回去。本來飛行迅速,十來里路瞬息可達,妖道趕來,原來得及;偏生徐虎膽小,惟恐敵人覺察波及,未敢當時飛起,下到半腰再飛,未免稍爲耽擱。
妖道聞報,又急又怒,忙請白曉主持妖陣,自己飛趕前來。及至飛過嶺脊,恰巧看見愛徒被人腰斬,一聲慘號,兩半段殘屍手腳亂掙,飛舞墜地。對方仇人又是個年幼道童。妖道生性剛暴,先前二妖徒慘死,本就恨極,這一來益發急怒攻心。因那三人落地後劍光已然斂去,只見道童一道青光,沒有看出厲害;又仗着新近得了十幾口飛劍,還有兩件法寶;怒火頭上,只恨不得當時將仇敵殺死出氣。於是怪吼一聲,揚手便是十來道青黃光飛出,分取四人。誰知後面三人還未動手,道童口喊一聲:“來得好!”左肩一搖,又是一道青光飛出,護住全身,先前那青光早隨道童手指處,倏地伸長數十丈,朝黃光橫截上去。妖道見道童小小年紀,飛劍如此神奇,心方驚異,對方三道白光已如電射飛來,連那青光穿入黃光叢中,龍蛇飛舞般略爲掣動,閃了幾閃,便聽錚錚幾聲,黃光立即斷碎了好幾道,化爲千百點殘星,隕落如雨。妖道才知遇見強敵,單憑飛劍決非對手,不敢再鬥,倏地掣回殘餘青黃光,飛空往回路逃去。就這樣見機得快,逃得迅速,有兩道黃光稍爲落後,仍被敵人飛劍追上,絞做粉碎。氣得妖道咬牙切齒,又是悔恨,又是痛惜。這裡四劍仙見他飛劍比妖徒強不許多,才一照面便逃走,未免輕敵,各縱遁光隨後追去。雙方一逃一追,星飛電馳,眨眼無蹤。
狄氏姊弟見妖道如此膿包,滿擬必定伏誅,一心還在盼望劍仙歸途路過,請其少住,打探恩人裘元夫婦下落。誰知當晚妖徒徐虎、曹珍來取酒食,竟說四劍仙追到東山谷,被妖道和胖魔君白曉發動埋伏困住。並說四人飛劍法寶俱極厲害,尤其那小道童雖然年輕道淺,法寶偏是靈奇異常。入陣以前,妖道競被四人追上,如非自曉在陣中趕出抵擋了一下,幾爲所傷。妖道新受乃師所傳的十四口飛劍,也被擒去了十之七八。因此怒火中燒,特命多取美酒,準備擒到四人攝取生魂時,嚼食他們的心肝下酒,以泄忿恨。狄氏兄妹一聽這等兇法,妖徒說時神情又那麼肯定,以爲四劍仙必無倖免,心雖恨極,無如身是凡人,愛莫能助,只得委之命數,忍氣獻出酒肉。
次日妖徒又來,一問,說四人因有飛劍、法寶護身,雖然困住,急切間仍不能傷他們。第三日來,又說須將四人飛劍、法寶煉化以後才能除他們。狄氏姊弟不知妖陣厲害,心疑妖徒所說不實,定是用甚詭計將人困住,對方飛劍、法寶神妙,卻奈何不得。妖徒走後,狄勝男想起恩人裘元也是青城門下,一則愛屋及烏,二則雙方強弱親眼得見,人只一出困,妖道絕非對手。正和阿莽商量,借送酒肉爲名前往探看,相機行事,不料靈姑和石玉珠趕來聽去。
二女問話時,靈姑老覺心動。正要問妖道姓名來歷,石玉珠性烈尚義,與峨眉、青城兩派門下頗多交往,一聽被困的是青城門下,而且被困已歷三日,先已發急,狄氏姊弟也是情急,見有救星,搶着說話,全無頭緒。石玉珠聽二人說了這些時早就不耐,不等靈姑發問,接口說道:“朱、姜二位真人近年來開宗收徒,門下弟子深淺不一。四道友被困三日,妖道不知布甚妖陣,靈妹之事定應在此。事不宜遲,速往救援除害爲是。”
說罷催走。靈姑自然惟命是從,各縱遁光往東面山谷中飛去。狄氏姊弟見二人劍光比囚劍仙還要強烈神速,才知所言不謬,驚喜交集。不提。
這裡靈姑和石玉珠往東飛行,不多一會便到了東山谷上空。那山谷是葫蘆形,妖陣設在葫蘆中腰,被四圍山崖遮住,人不近前不易看出,谷口山崖險峻,東山一帶峽谷有好幾條。二女匆匆趕來,不知妖陣設在哪條谷內,飛得甚高,已然飛過,才發現下面谷凹中邪霧隱隱。石玉珠雖然救人心切,來得匆遽,畢竟修煉多年,久經大敵,備歷災厄,一見妖陣設得如此隱秘,便料妖人並無真實法力;不過憑着一些煉就魔火邪氣作祟,四劍仙輕敵過甚,因而失陷。所有陣中的一切玄妙,全在主持全陣的法臺之上,如能驟出不意,憑空下擊,破去陣中樞紐,妖人伏誅無疑。心中轉着念頭,並未停飛。
靈姑自知法力有限,一切聽命。見已發現妖氣,玉珠不但沒有停落,反催遁光加緊前駛,方疑玉珠沒有看到,忽聽玉珠低喝:“速降!”隨往斜刺裡危崖上面飛去,靈姑緊隨在後。剛過崖頂,石玉珠便用本門隱身法連靈姑一齊隱去,囑令噤聲,將手一指來路。靈姑回顧,一道黃光正由遠處追來。二女落處爲全谷最高所在,那黃光不如二女飛行迅速,等二女降落崖頂將身隱起,才得趕到,想也看見二女改道,便往崖頂追來。落地現出一個面容獰惡醜怪的道士,一到便破口大罵:“何方小輩,趕來窺伺?”靈姑定睛一看,不由怒火中燒,目眥欲裂,當時便要飛身出鬥。
石玉珠一見妖人行徑,知道自己飛過時被他發覺,只知是正教門下,還拿不定是否仇敵,所以趕緊追來查看:如是仇敵,仍用誘敵之計將來人引入妖陣,與四劍仙一齊困陷,用魔火燒煉;如是無心路過,便也放過,不去招惹。見忽在近崖降落,更起疑心,非查看個水落石出不可。這一來正好將計就計,調虎離山,破那陣中法臺。卻見靈姑激怒欲出,忙用手一把拉住,不令輕舉。跟着手掐法訣,準備施爲。那妖人性如烈火,也頗機警,二女雖未出聲,只是輕微動作,已被覺出有異,揚手便是一團紫黃色的焰光,朝二女身側打到。說時遲,那時快,雙方也只一瞬間事,妖人發出魔火,石玉珠的移形換影之法也已發動,伸手指了兩指,拉了靈站便往左側飛去。
妖人只瞥見焰光落處,猛衝起兩道青光朝前飛去,也沒想想先見劍光一青一白,這時怎會變了兩道青光。一心以爲敵人有心來尋晦氣,因懼魔火厲害,不敵而退。看那青光飛行比前較緩,必已受傷無疑。先困四人已有數日,未能收功。自己法力平常,全仗師父所煉魔火和所請幫手。惟恐正教中能手得知,或是路過發覺,前來破陣救敵,一個失利,不但愛徒之仇不能報復,弄巧還要身敗名裂,日常都懸着心。新來這兩個仇人劍光甚強,分明是正教中小一輩的能手,如被逃去,必將強敵引來。不禁又急又憤,怒吼一聲,縱起黃光,破空追去。
靈姑實忍不住,二次要想動手,又被石玉珠攔住。晃眼妖人已遠。石玉珠見靈姑急躁異常,便笑道:“這妖孽又逃不脫,你忙作甚?”靈姑眼已垂淚,切齒悲憤道:“我也知道姊姊不會容妖孽走脫,可知這妖道便是與小妹有殺父之仇的毛霸麼?”石玉珠道:
“伯父仇人如是妖道,那更好了,賢妹只管放心,無論如何,我必使賢妹手刃親仇便了。”靈姑含淚謝了。
石玉珠道:“妖道已中我誘敵之計,此時陣中法臺上只剩他的幫手和妖徒,正好下手除他。”靈姑還恐陣破以後,妖人見機遁走。石玉珠說:“正要這樣。妖道如在陣內主持,見勢不佳,必定收了魔火逃走,反有脫逃之虞;如乘他未到以前將陣破去,妖道回來不捨那些魔火法寶,定要拼死來奪,勢非伏誅不可。不過這類魔火甚是厲害,妖陣也頗玄妙,我們飛刀、飛劍只能防身,破它卻難,恰巧你在元江所得五丁神斧是他剋星,大可一試。妖陣法臺背山而設,上有一團綠光。我們到了那裡,我由正面進攻,你可隱伏雲空之中。只聽一聲雷響,速施展你師傳心法,用飛刀護住全身,驟出不意,突然飛墜。等那綠光迎上,再用神斧,不論下面是人是物,只管直劈下去,法臺自然立碎。然後再揮動斧光,斬斷幡幢,掃蕩妖氛。那被陷四位道友由我去救。彼時妖道也必趕回,如見魔火已盡,膽怯欲逃,我還另有擒他之法,決不任其漏網。現在妖道已然追出老遠,事不宜遲,急速去吧。”說罷,一同飛起,直上雲空,晃眼飛到妖陣上面。石玉珠囑咐靈姑仔細,務聽雷聲進止,隨往陣前飛落。
那胖魔君白曉,當初原是妖道七首真人毛霸師叔,後因師兄弟失和,才行離開。和毛霸卻是相投,妖法、劍術俱比毛霸要強得多。因毛霸得了妖師所收瘴毒煉成的五色毒煙,白曉心存覬覦,日前特意尋來。恰值毛霸和幾個正教門下尋仇,欲報殺徒之恨,便說:“論劍術、道法,你均非仇人之敵。現在仇怨已結,蹤跡全知,你不尋他,人也容你不得。爲今之計,只有用你師傳毒煙和我平日煉就的兇魂厲魄,在東山谷隱僻之處設下十二都天神魔火陣,將敵人誘來,一網打盡,纔可免患。”
毛霸既懷殺徒之仇,又恐敵人不肯放手,自知毒煙雖然厲害,師父兵解以前因恐造孽大甚,沒有收攝生魂相合祭煉,靈效太差。也因師父生前不喜白曉,全由於他自身心軟膽小,明明是旁門,偏要怕痛怕癢,諸多顧忌,以致心意不投,斷絕往來。白曉對於自己仍頗看重,他又是個尊長,患難相助,決無他意。此舉不但報了殺徒之仇,還可把師父至死不傳的煉魂秘訣學來,事後如法攝取生魂祭煉,使這毒煙化爲魔火,橫行人間,爲所欲爲,有多稱心。哪知白曉胸藏奸詐,謀奪他的法寶。
二人商定以後,便即依言行事。白曉立將那能發能收的一葫蘆毒煙要過,表面設臺佈陣,暗用極惡毒的禁法,將生平所攝兇魂選出四十九個,使與毒煙融爲一體,操縱自如,另放出一些兇魂守護幡幢做幌子。毛霸上了大當,一點不知,自恃師傳毒煙邪火收發由心,葫蘆仍在自己手內;白曉連收訣都沒有問,可見無他。待將四仇敵陷住,靜俟魔火煉完四人護身寶光報仇之後,就勢收攝生魂,開始祭煉,高興已極。
幾天過去,那些毒煙全與兇魂凝爲一體。白曉深知邪非正敵,妖陣如被敵人發覺,立有強敵尋來,本心想走。一則見四劍仙根基深厚,如能攝其主魂,要增不少威力;二則毛霸對他十分禮敬,不等仇敵殺死就走,休說毛霸必爲仇敵所殺,自己早晚也是不了。
就算這四人不是對手,也必回去歸告師長,大舉尋仇,多厲害的魔火也恐抵擋不住。對自己人,這等做法也覺稍狠。轉不如等事完之後向毛霸強索,作爲代他設陣復仇的酬勞孝敬,料他不敢不肯;就是不肯也無用處,還可多得四個好生魂:豈非一舉兩得?於是變計未行。偏生所困四人護身寶光甚強,連用魔火煉了數日,並未十分減退。白曉這日方恐夜長夢多,又想借刀殺人,收了魔火一走,由四人去殺毛霸。主意已然打定,又想起那些魔火雖可放在自帶收兇魂葫蘆以內,比原收毒煙的葫蘆終是稍差。反正走後毛霸必死,一樣要被他狠毒咒罵,樂得一齊取走。正想設詞索討,恰巧二女空中飛過,毛霸在陣前望見,立即追趕。
妖人此時收陣一走,原是機會,無如惡貫滿盈,該伏天誅,既貪得那葫蘆,又恐收陣之後毛霸不在,敵人發覺脫困,奮起力敵,又生波折。遙望去路,適過劍光飛行已遠;死神當頭,竟料二女系無心路過,毛霸多此一追,只想等他回來再行棄去,竟致疏忽。
二女回時飛行絕高,上空恰有層雲掩蔽,來如電掣,神速異常。等到白曉微聞破空之聲,石玉珠已當空飛墜。白曉瞥見青光飛落,光中現出一個道裝美女,不由色心大動,妄想生擒作樂。匆匆囑咐毛霸妖徒徐虎、曹珍看守法臺,如法施爲,親自迎出陣去。
石玉珠因大人阿莽姊弟事前泄機,得知妖道師徒法力平常,適才毛霸又是親出追敵,斷定主持妖陣的人必是白曉。自己雖然多年苦修,道行精進,尋常魔火妖煙不能傷害。
但主陣妖人尚未見過,深淺莫測。靈姑奉了師命,前來報父仇,身懷至寶,勝算已定。
萬一妖陣厲害,自己不能取勝,稍落下風,至交姊妹原無關礙,靈姑終是未學新進,相形之下,師門體面未免不大好看,再者,如使主陣的人離開法臺,靈姑下手也較易些。
爲此落向陣前,不往陣中飛落,又故意現出身形,好使敵人誤認自己功力有限。
石玉珠原以爲毛霸已然誘離遠地,只有白曉和二妖徒在內。如是妖徒出來,便就勢除去,或誘或激,必使主陣妖人離開法臺,親出迎敵,然後相機行事,免有疏忽。正往陣前飛落之際,忽見前面煙光閃動,由妖霧叢中飛出一個癡肥臃腫、面白如紙、兔耳方頭、身材高大、手持三尺小幡的妖人。才一照面,便將妖幡晃動,立即陰雲四起,邪霧瀰漫。妖人隨即不見,一片黑煙中隱現着無數猙獰鬼影,擁將過來。跟着便聽妖人大喝:
“那美人己然人我羅網,急速投降,無窮享受;否則我便發動陰魔之火,連人帶你防身飛劍俱成灰燼。”
石玉珠久經大敵,下時儘管神速,早有防備。一見妖人連話都未答便下毒手,當時覺着心神微一搖動,知是左道迷魂攝神之法,自己足能應付。把心神定住,正待施爲,聽妖人說話這等口氣,益發憤怒。妖人生得如此肥蠢,分明是阿莽所說的胖魔君白曉無疑,立將主意打好。白曉也打着如意算盤,一面出聲恐嚇,一面行使妖法,準備對方心神稍把握不住,妖鬼乘虛而入,立可將人擒入懷抱。哪知石玉珠見他如此陰惡,心中恨極,身在劍光圍護之下,道力又極堅定,反正無害,樂得乘機誅戮。於是一聲不發,也不往前衝去,停在陣外,故示驚惶,暗中行法將毛霸迫的兩道青光撤去,便在毛霸身後出現,往妖陣上空飛來。估量時機將到,倏地怒喝:“無知妖孽,報應臨頭,還敢如此猖狂!”隨說,手揚處便是一個霹靂,夾着一團雷火,朝妖人發聲的陰雲邪霧中打下。
同時運用玄功,身劍合一,電掣虹飛般朝前衝去,一下將白曉圈住。緊跟着手中迅雷密如串珠,發個不已,聲震山嶽。
白曉先見敵人不進不退,神色慌張,以爲來人必是正教中新收的女弟子,所用飛劍雖是神物,功力還談不到,似這樣時候稍久,必定成擒。喜極忘形之下,反恐陣中魔火厲害,所愛的人決吃不住,一味連哄勸帶恫嚇亂說不休,絲毫未打別的主意。正得意間,猛見敵人秀眉往起一豎,話沒說得兩句,揚手已是一團雷火打到。幸仗妖法尚有根底,遁避迅速,否則不等少時二女合力,這一雷先難承當了。就這樣,人雖避開未被打中,可是雷火連珠打到,鬼物潛形,邪霧煙消,妖法已被破去。白曉知是玄門中專破妖術邪法的太乙神雷,如非修煉多年的道術高深之輩,決無這麼大法力,才知來者竟是強敵,而且驟出不意,不禁大吃一驚。方想返身誘敵人陣,施展魔火,不料敵人智珠在握,比他更快,一面藉着發雷,使靈姑去破陣中法臺,一面人已身劍合一,電射而至。
白曉見變生意外,不知敵人本領到底多大,身形已現,又難隱藏。猛瞥見青光電掣急捲過來,心神略一慌疏,恐退逃不及,忙將幾道烏油油的劍光放起,準備護住全身,再往後退。慢得一慢,敵人青光已橫亙陣前,將退路阻斷。知道自己飛劍較弱,不敢硬衝,又想暗中行法,將妖陣倒轉移向前面。忽聽陣中一聲清叱,夾着兩聲慘呼。跟着飛起一片帶着五色芒尾的光華,所過之處,煙飛霧蕩,鬼號慘厲,魔火毒煙宛如烈火溶雪一般,四下消逝。同時空中黃光疾墜,毛霸也已迴轉。知道來者還有能手,而妖陣已破,不禁又怕又急,方想逃遁,又捨不得棄去飛劍,好生委決不下。
陣中所困四人,原有兩個能手在內,聞得雷聲,已知有人破陣,來了救星,各自準備裡應外合。法臺一破,魔火雖未盡滅,妖魂已失統馭,四人立即脫困飛起。妖人也是死星照臨。毛霸是到得恰是時候,只見白曉和敵人相持,勢頗不支,妄想運用魔火移陣困敵,下得大驟,正好人到陣破,白曉是既貪且吝,到了這等生死關頭,不捨飛劍,想掙脫兩道劍光,帶了逃走,雖然犯險,事或可爲。最可笑的是,明知妖陣已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還捨不得法臺上所設的幾面妖幡和那些兇魂厲魄。稍一躊躇,誤了時機,全被呂、石二女和先困四人圍困了個風雨不透。胖魔君白曉首被石玉珠運用玄功將飛劍絞斷,還在妄想用化血分身之法,拼舍一臂遁去。又被先困四人中一個能手看破,四五道飛劍合圍一絞,形神一齊化爲烏有。
靈姑先在空中仁候,見石玉珠與妖人相持,雖知她有心如此,因毛霸黃光已由遠處飛回,恐誤時機。剛在着急,石玉珠突然發動神雷,妖陣焰光閃閃,煙霧蒸騰瀰漫。靈姑雖看不出陣內景物,但見石崖突出一塊,正當妖焰中央,早就斷定法臺在彼。一聞雷聲,立用飛刀護身,揮動神斧,自天直下。先還擔心觀察不清,未必砍準。誰知神斧神妙非常,斧光到處,魔火妖雲宛如波分浪倒,紛紛向兩旁退散。靈姑又是報仇心切,勢子急驟已極,一眼望到法臺,心中大喜,越發加力。臺上二妖徒聞得上面響聲,仰視焰光散處,銀光彩霞耀眼欲花,休說抵禦,連人影子都未看清,靈姑連人帶斧已經飛墜,斧光到處,法臺全碎。二妖徒只被神斧芒尾帶着一點,各慘號了一聲,便即斃命。靈姑方舉神斧掃蕩魔火妖氛,瞥見毛霸飛落,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忙迎上去時,先困四人也各飛起,同將毛霸圍住。
靈姑爲要生擒毛霸,手刃泄恨,知他在衆人圍攻之下,白曉又已伏誅,決跑不脫,便收了神斧,高喊:“妖道乃我殺父仇人,諸位師兄、道長千萬將他生擒纔好。”衆人聞言,齊聲應諾,便將各人飛劍聯合結成一個光網,大喝,“妖道急速受擒,免得多受苦孽。”
毛霸只和靈姑在川峽中匆匆見過一面,彼時靈姑年幼,身材瘦小,不似現在玉立亭亭,英姿颯爽。後在莽蒼山用妖法暗算呂偉,靈姑又未在側。先見白曉伏誅,已知情勢危急,凶多吉少;再聽對方說自己是殺父仇人,越知萬難倖免。亡師遺留的飛劍共只剩了四口,一照面,一道黃的先被神斧砍斷,跟着又被石玉珠和新脫困四人合力絞碎了一青一黃,只剩一道黃光和一片妖霧,勉強護住全身,在劍光叢中左衝右突。這還是靈姑必欲生擒泄忿,衆人又有心侮弄,不曾加緊;否則不用合圍,無論飛刀、神斧,只一運用,便即授首了。毛霸眼看劍光逐漸減退,護身妖霧決擋不住,不由膽戰心寒,通體直出冷汗。暗忖:“仇敵衆多,個個厲害。與其被擒多受羞辱,轉不如用本門心法借勢兵解,拼舍肉體,將元神遁出竅去。日後或是修成鬼仙,或再尋一好廬舍,苦功修煉,以報今日之仇。”主意打定,氣往上一壯,破口大罵,更不躲閃,反朝敵人劍光硬撞。
石玉珠看出他意在拼死,大喊:“諸位道友留意,妖道想借我們飛劍兵解,切莫放他元神遁走,又去爲害人間。”隨說,早將自己飛劍撤出圈去,運用玄功暗中施爲。毛霸一聽心思被人叫破,照敵人所說,非使自己形神兩滅,不肯甘休,不禁又恨又怕,驚魂都顫。惟恐身落敵手,心中一發恨,方欲回刀自盡,石玉珠早已防到,竟比他還快。
毛霸口才怒吼得一聲,忽見剛撤去的那道青光又去而復轉,迎而飛來。匆遽中還以爲借勢兵解,逃去較易,誰知念頭還未容他轉到一半,猛覺精芒耀目,護身黃光竟被青光裹去。耳聽敵人大喊:“靈妹,快接你的仇人。”同時面前人影一晃,身子一緊,四肢俱被束住,動彈不得,往下墜去。被靈姑飛上前來,一把連衣帶肉抓住。靈姑擒到大仇,悲喜交集,因是恨極,抓到手中,與衆一同降落,就手用力一緊,纖纖玉指,立似鋼鉤一般,直嵌向毛霸背脊縫裡去。
這時毛霸尚不知仇人便是呂偉之女,強忍奇痛,厲聲暴喝:“賤婢是何人之女?祖師爺身落你手,要殺快些,省得罵你。”靈姑切齒道:“該萬死的妖孽!我便是西川雙俠之一呂偉之女靈姑,今日叫你知道厲害,想快死,早呢。”毛霸聞言,情知無幸,剛欲穢語亂罵,石玉珠道:“你今日惡貫已盈,還想學瘋狗一樣狂吠麼?我須由不得你。”
說時將手一指,毛霸嘴忽自行張開,不能合攏,在自急得雙目紅絲怒凸,兇睛眩眩,只是做聲不得。”衆人也不去理他,互相稱謝救助不迭。
原來那被困四人,一個是五嶽行者陳太真,一個是煙中神鶚趙心源,一個是小孟嘗陶鈞的好友俠僧軼凡的弟子梨花槍許鉞,那年青的小孩便是裘元患難之交火仙猿司明。
只陳大真是青城派。陳、趙、許三人都是奉命積修外功,行至近山各縣,聞得妖人師徒惡跡,無心遇合。司明因奉師父銀髮叟之命往南山採藥,這日與三人在山外富紳家中相遇,於是做了一路,爲救那富紳的媳女,追殺妖徒,將人救轉。本意離去,那家富紳卻說:“妖人師徒甚多,這一結怨,早晚必要尋來,反而全家受害。”再四跪求。四人因那富紳人極長厚,又有善名,決計除惡務盡,救人救徹,便答應下來。
等了幾日,毛霸師徒並未尋上門去,司明首先不耐久候,力說當地山清水秀,逃去的妖徒必要回去,反正無事,何不前往一探,就便查看那大人姊弟是甚來歷。趙、許二人算計妖人必去延請救兵,未必還在原處,意欲等過兩日,再定行止。陳太真知司明將來也是同門師弟,難得他從師沒有多時,居然獨自出山行道採藥;又知銀髮叟生性好勝,賜有兩件異寶護身,行前又承傳授好些厲害法術,而且論起資稟,端的不在裘元以下:
心中喜愛。司明再一央告,陳太真也就應諾,並對趙、許二人說:“妖人已知事由富紳家中而起,我們殺了妖徒,自然非復仇不可。連日不曾來犯,不是妖師沒有尋到,便是自知力薄,正往別處約請能手,而且那大人姊弟一臉正氣,根骨頗好,現與妖人師徒爲鄰,保不定墜落下去。那日不知被他們用甚法術隱藏,我們竟未看出。他們在當地居家,闢有田畝,物產豐美,決不捨去。妖人如在老巢,固然殺一個便去一害;如不在,也可將他姊弟救出火坑,豈不是好?”說完,四人同往。
恰好毛霸也已得信趕回,和白曉設下妖陣,命一妖徒往富紳家去誘敵,與四人途中相遇。妖徒雖被殺死,四人也被毛霸誘入陣中困住,待石玉珠、呂靈姑二人到來,方纔脫身。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