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天癡上人因超羣夫婦與桑仙姥成道遲早有關,自己他年抵禦重劫又非得先天乙木之助不可,木精修成若遲,便不能爲己所用;他又天生怪性情,只此二人與他有緣,此外決不肯再收徒弟:因而雖然運數註定,仍是忿恨。便運用玄功,一面推算陳嫣下落,命人報仇;一面訪查超羣夫婦轉生何處,以便一出生便引度到木精門下,二次重修,自然容易,這樣仍可趕上自己抵禦天劫。誰知陳嫣得乃師指點,早已防到,不特隱跡變名,閉戶虔修不出,井由乃師行法,顛倒生死,作爲在路上爲人所殺,遭了劫數。上人雖疑作僞,無如對方防備周密,連算兩次,均推詳不出下落,只得罷了。
超羣、秋雲二人精魂固結,魔難未消。投生兩家本是對字而居的至戚,生未週歲,同遭家難。恰值一個有法力的左道中人路過,救去爲徒。滄洲等奉命尋找,偏在途中遇到意外的耽延,好容易訪問到地頭,人已不知去向。超羣夫妻便在左道門下生長,從小習染,又受師長督促,雖然償了三生夙願,成爲夫婦,人卻人了歧途。過了很久,左道也伏了天誅。二人慧根又沒有全昧,剛剛自拔,改行向善,結局仍是遭難。幸而回頭尚早,又是爲了一件救活多人的極大功德,方與以前同黨妖人結怨,身遭兵解,功能補過,才得轉世。只因遭難時人居兩地,各不相謀,轉世不在一起,相隔甚遠。經此一來,耽誤了不少歲月,天癡上人劫難已過。
桑仙姥雖因樓滄洲時常感化,到時竟棄前怨,趕往島上,以全力相助天癡上人,無如功候尚未精純,天癡上人脫難以前竟爲天魔所誘,幾乎走火入魔。事後全身不能行動,只能運用元神行使法力,必須若干年後始能修煉復原。跟着,桑仙姥也到了功候,法力甚是高強。無心中發現超羣剛剛投生,那家恰巧姓桑,這才引度上山,取名桑桓,傳授道法。因桑桓是三世修爲之身,不消多年,便煉就頗深法力。再三請求出尋秋雲,居然不久便即尋到。秋雲未一世也是從小便喪父母,經人收養爲婢,只知姓冷。桑仙姥嫌她婢名太俗,便以所居的島命名,取名冷青虹。
陳嫣年久未見敵人尋她,早已靜極思動。無意中收到一隻五爪飛狸,乃天生靈物,通體茸毛,水滑光亮,赤如丹砂。前額生有三眼,當中一眼直立,睜開時精光四射,能透視地底,無論山石水土,只要在千丈以內,俱如鏡中觀物,一覽無餘,尤善鑑別寶物。
胸前一爪形如人手,大小如意,隱現隨心,多厚山石沙土,一爪便起。脅生四片金翅,飛行空中,其疾如箭。不用時包沒全身,只露四爪,堅逾精鋼,刀箭不入。陳嫣性喜華麗陳設,最愛寶物,儘管修道多年,積習未除。深知飛狸靈異,制服以後便用諸般禁制逼它搜掘寶物。飛狸一則受人欺壓刑辱,心中憤恨;二則知道這類貪慾,彼此俱有後患:
因此始而不肯。後來熬受不住禁毒,只得給她找了幾件。哪知陳嫣大劫將臨,一味倒行逆施,竟忘了修道人的本色,此端一開,益發誅求無厭。將全洞陳設完峻以後,又在湖心建立了一座仙山樓閣,強迫飛狸尋掘寶物,將全樓閣陳設齊全後,始允放它。飛狸難耐金水之禁,急於脫身,只得把自己所知的幾處海底珍藏說出,由仇人攜同去取。滿擬所建靈瓊小築陳設完峻即可釋放,誰知陳嫣貪念日深,永無止境,推說所設禁制太毒,須要物色一個代死的替身始能撤去,欲以稽延時日,再勒索些寶物。
這日陳嫣出尋替身,遇着兩個極厲害的妖人,拿着一面寶鏡滿地亂照,鏡光到處,地底宛如一泓清水,纖微悉睹。貪心頓起,妄想隱身劫奪。不料自己身形早在鏡中現出,才一近身,未及施爲,反先中了敵人邪法暗算。雖仗道法高強,敵人見她貌美,意欲生擒,未下毒手,僥倖逃脫羅網,還佔了上風,仍不免於受傷,形勢也是危急異常。陳嫣因聽妖道說那寶鏡就在所居附近瘴澤中得到,人土並不甚深。那地方瘴氣極濃,時常彩煙上浮。日前海外歸來,發覺寶氣隱隱,曾問飛狸是否有寶,答說無有。彼時因新得了數百件珍奇之物,又以飛狸素來誠實,信以爲真,竟將這稀世奇珍對面錯過,被妖人得去,還幾乎送了性命。不由犯了忌刻天性,想起飛狸知而不言,是個罪魁,恨之刺骨。
回山不問青紅皁白,便將飛狸禁向泉眼之中,要使其受完了百般磨折,然後提出,數以罪狀,立逼掘取古仙人的法寶、神物贖罪;否則永淪泉眼之下,受那五行禁制無量痛苦,再無出頭之日。飛狸悲憤冤苦之餘,也發了野性,死不肯應。陳嫣無法,只得每日子、午二時,運用金、水之禁,給它罪受。飛狸自知難免,便將前爪斷去一指,作爲替身,經此一來,自然更不會應允。陳嫣見它倔強,到底殺之不忍。
過了兩年,陳嫣忽聽人說起前遇兩妖道下落。既想得那寶鏡,又想報仇,於是跟蹤尋覓。二妖知道不是她的對手,一面加緊隱藏,一面另求能手相助。陳嫣尋了兩次均未尋到。二妖人藏伏之處名叫赤鯨島,乃小南極四十六島之一。左近有一無名小島,島上有一妖人,名叫田無害。二妖人本已和他定下誘敵之計,全島設下禁制,欲誘敵人入網,陳嫣第三次趕去,恰好遇上,因是心辣手快,才一照面,二妖人便死去一個,另一個見機逃去。寶鏡恰在逃人身上,陳嫣自然不捨,加緊迫趕。追到無名島上,被敵人發動禁制,逼令降服,陳嫣因邪法厲害,恐死後元神受了禁制,萬劫不復,不敢兵解。仇人煉的又是採補之術,大仇已結,如若就此降服,身受侮辱,元精仍要失去。
正在生死兩難,情勢萬分危急之際,桑仙姥師徒恰在青虹島上遙望,無心發現無名島妖煙籠罩。桑桓夫婦知道島主田無害淫兇狠毒,前涎冷青虹美貌,曾有邪心,嗣知是桑仙姥門下愛徒,纔沒敢來招惹。此人留在左近,終是後患,這時既在賣弄伎倆,必又有甚好人被他困住,正好乘機除害,便力勸桑仙姥一同趕去。到時見陳嫣因忍苦不從,已然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危機繫於一髮,不特性命,連元神都快保不住了。桑仙姥生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去乃桑桓夫妻力勸,非出本心。又知四十六島妖人均有聯繫。
初意只令釋放,便可無事。也是衆妖人劫數臨頭。桑仙姥性情古怪,話帶強迫,極不中聽;田無害又看中了陳嫣的美色和隨身法寶;又當人前,不願示怯丟臉,以爲當日島上準備周密,許能僥倖連桑仙姥師徒一齊擒住,幾句話便動起手來。吃桑仙姥發揮先天乙木神雷妙用,將島上妖人全數殺死,一個不曾漏網。陳嫣也被救下。
師徒三人一看救到的正是陳嫣,桑桓自然仍記前生之仇,反是桑仙姥不令報復。青虹也覺事乃定數,彼雖不是,終是前生師父。現已苦盡甘來,成道可期,正可以德報怨,解消前孽,何必再使仇怨循環?便在旁力勸。桑桓與青虹此生雖是同門師兄妹,相親相愛更勝前生,言無不從,又加修道多年,有了功候,一經解釋,也就罷了。當下師徒三人便將陳嫣帶回青虹島,加以救治。
陳嫣自知所受邪毒過重,除去兵解,難於自拔。既感桑仙姥師徒以德報怨,又不捨靈瓊小築所遺留的那些珍寶。便與桑仙姥立下誓約,將實話說出。求桑仙姥將她即日送回山去,助她兵解,將屍骨埋藏前居洞內。並把多年聚斂的寶物、珍玩,以及師傳法寶、道書之類,一齊轉託,代爲保存。等她轉世之後,到了年限,命超羣夫妻下山接引。這樣不特可以重返故山,並收事半功倍之效,免得在塵世裡迷了本性,以及受人侵害。桑仙姥一聽說有這麼多法寶、珍物,立即應諾,將她送回山去。陳嫣爲報恩,還把法寶、珍物選贈了三十多件。又將飛狸提出水來,說明來歷,然後由桑桓、冷青虹用飛劍助她兵解,藉以了結前生因果。
陳嫣滿擬諸事付託得人,可以無慮。哪知桑仙姥自知劫數也快臨頭,起初不報前仇,實則另有詭謀。後來又起了貪心,表面應諾,卻陽奉陰違。陳嫣靈根未昧,一出生便知修爲,井盼桑仙姥師徒前往接引。嗣見約期早過,終無人來,心中生疑,也防到師徒生心變卦,不敢冒失迴轉故居。又在別處深山中修煉了些年,自覺法力已和前生一樣,纔回山中探看,想好一番說詞,相機行事。初意對方即便昧良,也有救命之恩,自經大劫,已然徹悟,只要將代藏的師傳法寶、道書發還,別的珍奇玩好能還固好,不還也就任之。
到時故意不提前事,想探出對方口風再作計較。
桑仙姥陰險狠毒,早已羅網密佈。談不多時,便說自己不日就回轉青虹島,答應往後湖寶庫點交寶物。陳嫣哪知她是有心試探自己,看是否仍以主人自居。一聽發還前存寶物,心中一喜,便說:“妹子離山日久,荒居全仗照看,不被外人侵入。患難至交,久別未見,正好聚首,如何便去?”桑仙姥自來靈瓊小築,便喜當地風物清美。又以青虹島舊居與四十七島鄰近,以前常發生事故,近又殺了田無害等妖人,仇怨日深,雖然不怕,未來百年內正是成道大關頭,強敵時常擾鬧,未免妨害清修。陳嫣兵解後,桑仙姥回到島去,用奎風神碑和五行禁制將洞府封閉,本打定鵲巢鳩佔之計,永遠據爲己有。
陳嫣來時如肯虛心卑下,甘居弟子之列,也可無事。這一自居主人,立惹下一場大難。
剛同走到閣前平臺之上,待往後湖飛去,五行禁制已經發動。
陳嫣法力既沒有桑仙姥高,雖已精習五行禁制之術,無奈敵人以先天乙木真氣爲主,平增了許多威力妙用,比她所習厲害;又是出其不意,驟然發難。當時如若束手入網,也可保住一命,偏又錯了主意。出時耳聽一聲斷喝,立見當頭百丈青煙倒山一般壓將下來,情知中了仇敵暗算,當時又驚又氣,自恃幾生修煉的功力,不特想以法力抵禦,並將來時準備和人翻臉的兩件厲害法寶施展出來,妄想傷害仇人師徒。桑仙姥因桑桓、冷青虹曾經苦諫,說初遇時若殺她報仇,並無不合。以前既不肯傷她,並還化敵爲友,受人贈與和重託,爲貪她寶物和洞府,不去接引,已然食言背信,於理不合;現她親身尋上山來,強佔人的寶物洞府,還要行此陰謀詭計,致人死命,良心上更說不過去。師父既不肯聽勸還人故物,至少也不可傷她,只將她逼走便了。桑仙姥先還遲疑不決,二人知她性情雖怪,可以理折,再三連勸代激,桑仙姥也覺理虧,才行應諾。只迫令屈服,舍此而去,本已不想殺害。不料陳嫣居然抵抗,桑仙姥立被激怒,競將五行禁制全施了出來。
陳嫣和桑仙姥雖是數世宿仇,兩人動手尚屬首次。陳嫣先見青煙壓到,雖被困住,並無預想的威力。以爲自己今生法力較高,乙木真氣已能抵禦。膽氣一壯,破口大罵,加急施爲。忽見敵人面帶獰笑之容,將手連搓。冷青虹面容驟變,急喊:“此女數世修爲,煞非容易,又是弟子前師,務求師父看在弟子面上,椎恩饒她一命。”桑桓也在側勸阻。桑仙姥連理也未理。同時湖心中水沸作響,泉眼裡隱有風雷之聲。陳嫣猛想起桑桓前生只是仇人門下未學後進之士,死前所發木雷尚有那麼大威力,何況仇人本人,又是早有埋伏,以逸待勞,其厲害可知。自己所發的那兩件法寶又被青氣裹住。身外青煙看似無甚壓力,卻是一任奮力飛騰,青煙滾滾,繞身而過,照理少說也飛出了數十里,可是敵人仍在原立平臺之上,自己更是未離跬步。無論上下四方顛倒往復,往哪一面飛行,均是如此。初起不知怎麼回事,稍隔須臾,纔看出自己所有法寶、法術全都失了效用。
陳嫣剛覺出不妙,膽氣一餒,桑仙姥已經發動,手揚處,滿空光華亂閃,宛如萬千道青蛇,電一般滿空交織。略一掣動隱現之間,那百丈青煙立即化爲乙木神雷,爆裂開來。如換法力功候稍差的人,這一雷中上,休說肉體,便連元神也被震散。總算冷青虹心地淳厚,仍未忘卻前兩生師門引度她的恩情,見勢不佳,拼受師父嗔責,在旁大聲疾呼:“事已危急,速將元神遁人湖中,免使形神俱化灰煙。”陳嫣被她提醒,以前又嘗過木雷厲害,一見青色電光亂掣,知道危機已迫,又看出冷青虹實是志誠相援,明知湖中也是險地,但是此外無路,百忙中趕緊運用玄功,將元神離去本體。剛往湖中一沉,雷便爆發,血肉橫飛,原身震成粉碎。心中方在悲憤,湖中金水相生的禁制也已發動,一片彩光將她元神裹住,捲入湖底泉眼之下,由此被困在內。
陳嫣見那地方正是自己前禁飛狸之處,仇人所用禁制也和自己一樣,只是道路不同,功力較深,另有一種玄妙,無法破它。這時方悟報應循環,師父前說的大劫實應在此。
心想:“假使當年不爲一念貪嗔,就算以後狹路逢仇,照在青虹島仇人師徒相救情景,並非不可化解,何致連遭兩次大劫,元神又被禁住?到時五行威力發動,即便能夠支持,被人消滅,禁毒仍是不免。仇人如此狠毒,法力又高,逃出更無望了。”越想越悔恨悲苦。事已至此,悔恨有何用處。尤其那金、水相生的禁制非常厲害,平時已夠受的,到了子、午二時更發揮無限威力,越是難當。陳嫣料出仇人是想永絕他年之患,每日子、午行法,有心滅她元神。心知照此下去,日久終無倖免。正悲急萬狀,不料五行有救,受了數十天大罪,忽在萬分絕望之餘,在泉眼深處尋到了當年飛狸作替身的斷指。
這類代形的法術,陳嫣原會,無如肉身已被炸散,只剩元神,無法割裂代替,但卻給她開了一條生路。暗忖:“那日原身爲雷震碎,也許剩有殘餘沉落湖底。只要能找到寸許殘骨,便可行法,免受禁毒。”無奈平常有金、水二遁剋制,雖不像子、午二時厲害,要想搜尋湖底,隨意遊行,真是萬難。事有湊巧。陳嫣正打不出主意,天已正午,非但金、水之禁不似往日加增威力,反倒停了剋制,只水面一層無法衝上。連受楚毒之餘,忽然得此,頓覺輕快非常,喜出望外。知道此山外人足跡不至,必是仇人師徒有事外出,無暇及此。看這神氣,元神遁出仍是無望,還是先尋到了替身,免被消滅,日後遇上機緣,再打逃走主意。想到這裡,便往平臺前面泅去。
陳嫣隔水遙望,見桑、冷二人並肩立在平臺之上,手指湖中,正在耳語密談。心想:
“也許是仇人試看自己功力,故意如此,看能逃走也未。幸喜不曾冒失,否則便中了圈套。”不敢大意,悄悄沿湖搜尋,居然尋到了一塊殘骨。因是修道之身,骨髓堅凝,儘管水泡多日,內中竟有些須血髓。心中大喜,忙即取回泉眼之中,運用玄功,如法施爲,將那一片殘骨煉成替身,因是本體已失,只剩元神,煉時甚是艱難。更恐煉到中途,功還未成,金水禁制突然發動,既要抵禦磨折,又要加功行法,一個支持不住,不但全功盡棄,並且日子一久,元神多受一次禁制,便受好些損耗,再煉自是更難。那殘骨也不是容易可以找到,尋時稍爲疏忽,被敵人發覺,其禍更烈。
其實這時桑仙姥已然應了天劫。她本是先天乙木之精化生,不致毀滅形神,只須運用玄功,以本身精氣抵禦,過了時限,便能兔難。至不濟,捨去現時軀殼,應了劫數,或以元神修煉,或再另轉人生,均可無害。只因剛愎乖僻,自恃法力高強,生就不滅之體,又不捨這副軀殼,妄欲硬拼過去,以致走火入魔,將元神閉住,人也不能行動,終於仍要重修多年,再受一次兵解始能成道。無如她那先天乙木之氣,非法寶。飛劍所能剋制,兵解之望直是無望,錯已鑄成,後悔無及,只得每日苦修熬煉,等候時機,以致湖心禁制無人主持。冷青虹眷念前生師門情義,桑桓愛屋及烏,見桑仙姥現正在緊要關頭,暫時無暇及此,樂得故作不知,寬容些日。
陳嫣乘此機會,方得轉危爲安。等將替身煉成,桑仙姥也稍爲恢復,脫了危境,除身子仍不能行動外,已漸能說話行法。知道冷、桑二人未代主持湖中禁制,還着實怒罵了幾句。至於陳嫣有了替身之事,師徒三人卻均不知悉。由此雙方各自勤修。
一晃多年。桑仙姥對本身安危原經深思熟慮,遭劫以前雖然一意孤行,作那人定勝天之想,對於敗着也早有一個打算。既恐桑桓。冷青虹法力較差,抵禦不了外敵,一旦被人將洞府佔去,自身雖不至於消滅,卻保不定受人禁制利用,復體、兵解兩更艱難。
又恐桑、冷二人離山,舍此而去。心中想好陰謀,再用言語試探二人心志。假說自己遭劫以後,法體雖關重要,但可行法禁制,不使受人侵害。盤問二人:如仍在此修煉,便須候到千年以後,始能出山行動;如願離此他去,洞府一經封禁,不俟自己轉劫修成,便不能再來。心意如何,務須明言,免致到時後悔。
桑、冷二人夙根深厚,志切金仙。既覺起居陳設窮極奢麗,不宜清修;又以自身非稟乙木精氣而生,任是如何勤於修爲,到時依然難免天劫;尤其道家內外功行原是並重,桑仙姥一向獨善其身,輕不出山一步,長此相隨,終無好果。平居私議,原有遇機請求下山行道,一面積修外功,一面尋求正教之想,因而聞言正合心意。
桑桓在桑仙姥門下已歷三生,深知她的性情爲人,心中還在尋思如何答法。冷青虹見他躊躇,惟恐他戀着洞府華麗安逸,隳了遠志,話說在前,不可挽回,忙先答說:
“師父道法通玄,已成不壞之身,此番大劫必能平安渡過。倒是弟子等稟賦既異,法力又薄,不得不按修道人的規矩循序而進。久欲請求恩允弟子等出山修積,因恐無人隨侍,未敢明言。師父超劫以後便須入定靜修,爲時甚久。好在五行禁制神妙無窮,不慮外人侵犯,可否恩允弟於等下山略積外功,爲將來成道打算?”
桑仙姥假笑道:“你們有志向上,有何不可?桓兒也是這等心意麼?”桑桓隨她年久,知道老怪刻薄寡恩,說翻臉便翻臉。多少年面上難得現出笑容,不笑還可,這一笑決無好事。但是青虹話已出口,所說本是同心之言,如若不爲分過,使她一人承當,非特所受罪孽更大,一個不巧,逼她一去一返,就許更無相見之日。遂立即抗聲應諾。
桑仙姥當時獰笑道:“你也如此麼?那好極了。此劫我如抵禦不過,我必使你夫妻了此心願。但你二人法力有限,我門下的人決不容人欺侮。我如尚在,自不怕吃人的虧;萬一我此次失機,雖然不致形消神滅,報仇卻是無力,豈不使我幹看着生氣?我大不放心,爲此給你夫妻預爲安排:我如躲過此劫,對你二人去留自然另有吩咐;否則你們須照安排的那些關口,一一渡過,再出山去,便不致再受人欺,我也就放心了。”
桑桓知她狠辣,料定難當,抗聲詢問:“師父想要處治我們,只管明言,不必藏頭露尾。再者我二人只想出山修積外功,也是修道人本分應爲之事,並非叛師。師父又說即便遭劫,可用法力封禁全山,不畏外人侵害,我二人留去無關重要,因此纔想乘此閒空歲月出山行道,也非違背師命,強欲求去可比,如若收回前言,願留在此,又當如何?”
桑仙姥厲聲答道:“言爲心聲,話出如風,豈能收回?我不遭劫,你二人還可無事;否則我雖設下諸般禁制,照我所傳加工修煉,到了功候精純之時,也並非不能脫出。便平日有點小磨折,也無甚傷害。只是出山路上有一片古林木,我在那裡設有五遁,你們必須由此穿過。開頭十數年,以你二人之力,僅能勉強忍受。等到功候精純,每年到我應劫之日,乃是脫生之機,只要到時沒有人物闖破便能脫身。還有一樣:我乃靈木之精,秉東方乙木真氣而生,最易啓人覬覦,修道人如得了去,受益無窮。現時自然奈何我不得。此次如難免劫,我雖不致消滅,僅剩元氣,遇上真正法力高強的人,仍能制我。多年隱居不肯出山,以及這樣對待你們,均是爲此。以後無論遇見甚人,只能說我已早兵解仙去,如若泄露行藏,休要怨我行事狠毒。”二人知她言出必行,向無情義,便也不再求說。一心只盼她到時能夠平安渡過,或是兵解,均可免去許多罪受。
過不多日,便該是應劫之期。桑仙姥在用了無窮心力,桑桓、冷青虹爲了自己前途安危,也各出死力相助,依然抵禦不過天劫。最終桑仙姥弄巧成拙,將本命玄關閉住,周身盡廢,不能行動,法力雖存,本命元嬰不能出竅,鬧了個死活兩難。總算遭劫之日,見桑、冷二人冒險護持,奮不顧身情景,看出心實無他,略爲受了一點感動;又以他年脫離兵解,仍須倚仗二人之力:才把所施埋伏禁制的機密一一吐露,傳以趨避之法。並說:“當初只當你二人生心離叛,將要棄我而去,心中恨極,故此羅網密佈。到時如能忍受,每日雖受一點苦難,尚無大害;如果自恃法力,妄想衝逃出去,觸動埋伏,萬無幸理。日前看出你們對我忠誠,無如一切設施在前,除卻你們煉到功候,自行闖破,非我親身行法不能撤去。此時我身不能動,已無法力。但你們如能照我所傳勤苦修煉,日常雖不免於苦痛,於修道上卻大有進益,未始不是將來之福。此中機密兇險,我已指示,熬煉到了年限火候,不問我能脫難與否,終有出頭之日。這麼長歲月中,保不定有外人來此閒遊,如若相遇,仍須縝密,不可泄漏。否則,你二人元神已爲我暗中禁制,呼吸相通,休看我身不能動,制你二人死命仍極容易。”隨令二人行法,將她法體移入底層地室之下。
這些都是應劫十日以後的話,說完,桑仙姥由此便終年不再說話。直到女崑崙石玉珠無心路過此山,與二人相遇,結交定約,桑、冷二人黨出脫難可期,心想:“師父爲人乖僻莫測,不知有無別的玄虛?”便通誠試探,桑仙姥才答了一個“好”字。二人見她詞色和善安詳,與前在青虹島拜師時初見心喜的情景一樣,雖覺可喜,心仍不放。其實桑仙姥自從應劫以來,先還急躁忿激,愈加乖謬,年歲一多,漸漸矜平躁釋,心氣和平。加以生具異稟奇資,修煉容易,年來虔心默慮,靜體天機,已然悟參造化,洞徹天機,知道桑、冷二人脫困之期便是自己兵解之日。只爲二人心地淳厚,只管自己相待嚴刻,無甚情義,他二人依然感念師門援引之恩,念切忠誠,多年困厄,毫無怨尤,事前如與明言反倒誤事,因此不爲詳言,僅在呂靈姑等到前數日,二人照例前往參拜時,略示了幾句機宜。所以二人始終謹畏,不敢疏忽。
二人一聽石玉珠知道桑仙姥的來歷底細,便嚇了個心神皆戰。桑桓更似驚弓之鳥,如非冷青虹暗中堅持,幾欲請客起身,不勞相助了。後聞桑仙姥在地室傳呼,桑、冷二人心還以爲要糟,暗運玄功,以心靈叩問。桑仙姥對於今日來人竟是隻字未提,只囑速將度厄舟送還。二人料知師父已許脫困,好不心喜。便請石玉珠、呂靈姑、虞舜華、裘元、南綺、阿莽兄妹等照預擬之策分頭行事。
桑、冷二人只料定此次師父不致再鬧玄虛,並沒想一切早已前知。明知衆人不免疑慮,總覺石玉珠得道年久,衆人惟她馬首是瞻,她既相信,必無差池。師父脾氣古怪,未蒙面允,還是脫困之後再行詳說,免得中途又生枝節,功敗垂成,還累良友自受其害。
二人又以去年石玉珠去後,桑仙姥只說二人脫困時,自己也可以去掉一些束縛,但須開金、水之禁,陳嫣當於此時乘機衝入地室,報復前仇,只要人在外防守,不令衝入,決可無事,並未說到別的。以爲外有石玉珠等防護,比預擬的人還多了幾個,並還多是能手,決可無害。
及至到了地穴,假手巨人阿莽,將那禁制元神的鎮物和五遁樞紐破去,桑仙姥才說道:“今日仇人必定侵入報復,危機一發,恐該數盡。她在湖底早有替身,休說有心縱放,便真照己意按時發動金、水禁制,也無奈她何。現在她在湖心苦煉多年,不特元神堅凝,法力高強,並還煉就戊土真氣,只等金、水之禁略撤,便要出困尋仇。如照以前,我當然不怕,無如此時我春蠶自縛,身不能動,元神不能出竅,好些法力不能行使,萬敵不住。除去西方大乙真金煉成之寶可使我兵解,否則一被仇人侵入此地,我必被她擒去,照樣用五行禁制將我全身包圍,飽受楚毒之苦,終於煉到形神俱滅爲止。仇人元神玄功變化神妙無窮,你二人決非其敵。我雖算出有一線解救,吉凶仍是難知。我這護身乙木真氣,除非前古仙人用西方金精煉成之寶可以破去,尋常多厲害的飛劍俱無用處。
兵解一層實不可靠,法體如被劫去,最好仗今日來人之助奪下;否則,仇人飛遁異常迅速,你們一旦迫不上,被她將我帶到一個地方收禁起來,只要受過幾天五行禁制,即便能救出,道行、元氣均要損耗不少。追她反倒誤事,且由她向西,你們自向東,急速趕往銅椰島,去求天癡上人,命樓滄洲用他鎮山元磁之寶,跟蹤趕往相救。如蒙允諾速行,也許能趕得上,稍爲遲延便無及了。仇人所去之處也是我的對頭剋星,你們自己去了也無能爲力,白白吃虧。天癡上人師徒全知根底,無庸再爲先說了。”
桑、冷二人聞言大驚。又知禁制已去,不能再設,心中憂急,便向桑仙姥說:“今日所來諸友頗有能手,也許能將仇人阻住,不令進入。但此後樊籬盡撤,終是後患,還有甚別的方法沒有?可否由弟子同諸友人將法體護送到銅椰島去?”桑仙姥厲聲答道:
“昔年我和天癡上人反目時,曾說此身如在,決不自己登門。儘管現在前怨已解,萬無說了不算之理。我如兵解,元神往投,尚還可說;本身前往,豈非自食前言?你二人如念師徒恩義,只照我所說去做好了。”說時桑仙姥對桑、冷二人所設的全山五十三層禁制,由中樞破解起,一層層挨次失去效用。只等阿莽將桑仙姥自己設來抵禦天劫的鎮物破去,便算大功告成。
二人知道自在樓閣外面所施法力,決阻不住仇人侵入,師父又不許將法體護送了走,一心正盼石、呂、裘、虞諸人能將仇人趕走,緩過目前之急,再作良圖。便向桑仙姥苦口力勸:事須從權,成敗關頭,不可固執成見,致貽後悔。卻忘了顧及阿莽。桑仙姥所設護身禁制威力絕大,阿莽初破法時,自覺仙法神妙,身是凡人,儘管桑,冷二人力說無妨,心終懸虛。及至禁制相繼撤去,現出寶座上面法體,見桑仙姥形容既是醜惡,宛如妖鬼,聲音詞色又那麼獰厲,本來有些害怕,破那鎮物時,又發出極厲害的反應,一時萬雷轟動,光煙四射,不由目眩心驚,欲以靈符護身。不料弄巧成拙,已然大功告成之際,爲乙木真氣所困。尚幸桑、冷二人解救得快,雖未受重傷,人已昏迷倒地。同時仇敵也在桑仙姥身能離去原座之際,在樓外面運用玄功,分影化形,乘虛沖入,只一照面,便將桑仙姥抱起逃走。桑、冷二人見狀大驚,不暇再顧阿莽,忙即一同追出。
這時陳嫣元神已早飛出湖心,因看出仇敵防衛周密,個個飛劍、法寶厲害,自己深悉閣前禁制微妙,雖能衝破,仇敵所延的幾個助手卻難對付。現在幻影必被識破,非有實物,不能代形。便將前在湖心被困,閒中無聊時收養的怪蟲三頭作爲替身,外用戊土真氣圍護,用來誘敵,一味在空中閃躲飛騰,等將衆人越引越高,然後一個冷不防,將真元神往閣中投去。
南綺、靈姑首先警覺,知道不妙,趕緊追去。飛下時南綺忽然想起冷青虹曾有“離地飛起,不可再降”之言。剛把勢子放緩,招呼靈姑時,靈姑性急,已是凌空飛墜,還未落到閣前平臺,便被乙木真氣包圍,被困在內,左衝右突,不得脫身。裘元和舜華姊妹儘管留意,無如閣前禁制已被靈姑觸動,千百丈青霧騰空飛涌,勢急如電,飛避不及,也同被困在內。
石玉珠雖得道多年,見聞甚廣,因見黃影飛投入閣,大錯業已鑄成,既恐一誤再誤,衆人俱被困住,自己又帶着狄勝男一個累贅,如再失陷,面於難堪。又見空中原來的三團黃光尚在飛躍,本因黃光全無邪氣,不願傷人,這一着急,不由生了敵意,打算不問何物,先破去它,以便少挽顏面。念頭一轉,立即撥頭,向那三團黃光追去。
呂靈姑等四人幹在霧中着急,一任身劍合一,四外亂衝,全無用處。靈姑一着急,便把五丁神斧取出,初意不過情急試用,不料前古元金所煉至寶,正是先天乙木真氣的剋星,再也恰當沒有。才把斧揚起一撩,那大半輪赤紅如火的光華髮出五色奇輝,精芒電射,千百丈青霧立往四外潮水一般盪開。靈姑心方一喜,猛瞥見適才所見黃影由閣中飛出,黃影裡隱現出一個少女,胸前好似抱有一物,身外光煙閃爍,看不真切,其去如箭,迅速異常。跟着便聽冷青虹高聲疾呼:“諸位姊姊,快將敵人截住,她把我師父劫走了。”話還未了,靈姑已先追去,一聽桑、冷二人疾喊,追得更緊。同時裘元、南綺、舜華三人也自殘煙中衝出追來。上面石玉珠剛把三團黃光破去,發覺飛蟲幻化,心正有氣,聞見這等情景,立即兩下里夾攻,迎截上來。
陳嫣見前後皆是敵人,也是悲憤情急,想施毒計借刀殺人,返身迎着斧光,將桑仙姥朝靈姑對面擲去。哪知桑仙姥早有準備,靈姑當敵人使甚法寶,舉斧一撩,正好將她以前作法自斃,用來抵敵天劫,反將元神禁閉的乙木真氣破去,只聽一聲微呻,那團五色光絲立即破散。桑仙姥屍首下墜,頂門開裂,冒起一幢青氣,簇擁着一個老婦般的元嬰直上高空,朝着石、呂諸人含笑點首爲禮,星馳電轉,往東方飛去,眨眼投入遙天雲影之中,不見形影。
陳嫣見仇人雖爲元神禁閉竅內,但是功候精純,善於趨避,竟在一髮千鈞之際,藉着神斧威力,破去護身真氣,開裂命門,脫體飛昇。自己匆迫中不暇詳思,弄巧成拙,明是報了殺身之仇,反倒作成仇人兵解,等她元嬰修煉成功,永無制她之策。心裡自然不甘,悲嘯一聲,自將身外戊土真氣爆散,欲待冒險忘命追去時,石、呂、裘、虞等五人已經合圍上前。陳嫣儘管道妙通玄,因爲原體已消滅,所煉元嬰功候未到,生前所有法寶、飛劍又均在遇害時失去,勢孤力弱,衆人劍、寶厲害,更怯五丁神斧威力。又聽冷青虹哀聲求告,想道:“自己原是她兩世殺身之仇,竟能不修舊怨。後來遭劫被困,危機已迫,又全仗她和桑桓釜底抽薪,得有今日。怎自己對仇敵便要苦苦窮追,不肯甘休,並且仇人飛行神速,看那神氣,這些年的靜中修煉,功候也必不是尋常。先天乙木本是戊上剋星,適才只因她元神受了夭劫反應,禁閉竅內,好些法力均不能施,才能反客爲主。現已脫身飛昇,雙方都是元嬰,論起功力,她並不在己下。仇人玄功奧妙,更能發揮本身先天妙用,中途追上也制她不住。再要窮追到了銅椰島,天癡上人是她舊友,雙方又有利害關聯,必出護庇,與己爲難,豈非自投羅網?再者此時仇人有許多能手相助,本來彼強我弱,照她平日爲人,正不必逃,一面和自己相拼,一面令她門人、同黨上前夾攻,自己焉有生路?她卻含笑飛去,明示不再修怨之意。自處不利之境,她不尋找,如何反去尋她?歷劫三生,苦煉多年,煞非容易。以前已爲氣量偏狹,飽受災厄苦難,幾乎形神皆滅,好容易熬到超劫脫困,再覓名山,修煉些年,便成地仙不死之身,怎又爲了一朝之忿,只顧復仇念切,竟忘利害?”陳嫣想到這裡,不由心驚氣餒,立乘石玉珠攔勸與冷青虹哀聲求告之機,乘風轉舵,就便借用呂靈姑的神斧,去償那夢想多年的心願。
恰巧靈姑初出茅廬,不識箇中微妙,妄自忖度,上來先錯疑了好人,跟着又把仇敵放進閣去,最後更誤殺了主人師長,連鑄大錯,慚惶無以自容。聽出冷青虹急於爲雙方解去冤仇,少女又借斧要挾,正好藉此稍贖前愆,也沒看石玉珠神色,立即脫口應諾。
這一來,雙方皆大歡喜,一同去至含青閣中落座。冷青虹這纔想起阿莽適才雖被全力救脫危境,尚還昏迷未醒。又令桑桓去往地室,將他救治醒轉,給服了一粒靈丹,移入別室靜臥養神。
桑桓回到室內,與冷青虹重整酒果,款待衆人。說完桑仙姥經歷以後,又說:“那少女前三生名叫陳嫣。因爲精習戊土遁法,雖和桑仙姥成了自然仇敵,並無尋仇之意。
只因夙世孽緣,受了妖夫蠱惑挾制,欲乘靈木未成氣候以前將其制服,逐漸收服五行宗主,融會五遁,自創教宗,使舉世修道之士,不論正邪各派,海外散仙,鹹爲臣僕。無知妄想雖大,法力有限,這裡靈木之精未及制服,那煉有南方先天丙火之精的磨球島離朱宮少陽神君師徒首先被惹翻,尋上門來問罪,以致妖夫爲純陰之火所困,不能行動,陳嫣也遭劫尸解。第二世投到一個姓沈人家爲女,因是元神附體,奪來的廬舍,自從落生,便精道法。只是初生,童心未退,氣量又復不宏,時常炫露。幸遇一位道行極高的女散仙,見她資質甚好,根器尤厚,恐人歧途,自暴自棄可惜,才六七歲,便度上山去,再三勸誡。說她以前所習戊土遁法只可用來防身,不可用以安身立命。令其舍舊圖新,不許迴轉故山,免生枝節。陳嫣終不捨前生埋藏的那些寶物,再四求說。恰值女仙有事海外,她這一去,仇孽相循,重又引來殺身之禍。雖在湖心泉眼裡禁閉多年,受盡災劫,終於將本命元神煉成形體,成了地仙。”
衆人見陳嫣靈秀美豔,丰神俊逸,宛如珠玉照人,俱都樂與訂交。互相談罷前情,虞南綺笑問值:“道友如今已成地仙,桑仙姥前怨已解,此後仙山歲月,永享長生,怎還有甚爲難之事須人相助、我等法力有限,何不先說出來,也好打個主意,看看能否同效綿薄呢?”陳嫣答道:“說來慚愧,這便是前生自作自受。本來學道甚好,冤孽糾纏,一時失足,誤嫁好人,爲他所惑,妄想聚煉五行真精之氣,去奪靈嶠仙府,助丈夫創立教宗。除自煉戊土外,知癸水、丙火、庚金均可人煉,只有東方乙木系由自生。訪查到靈木根源以後,當時如若收取,本極容易。因那靈木之精已然附在一個少女身上,孕有靈胎,不俟產出,法力不強。恰又聞得丙火主者少陽神君被靈嬌宮舊友請去,須要盤桓些日,正好乘機奪他火珠。以爲乙木雖屬本身剋星,但是初生力弱,自己又長於五遁之術,在她初生十年以內,制她並非難事,便將靈符贈與少女之父。初意不過藉此少殺雷火威力,能將靈嬰乙木精氣消耗一些,使其難於成長,以便異日易制固好;即使平安出生,她非十年以後不能飛行變化,自己也足趕得上。當時先往磨球島離朱宮趕去。不料少陽神君法力高強,宮中禁制重重,所盜火珠不曾得手,反因下手太辣,傷了他一個門人,結下仇怨。回山不久,便被尋來,自身遭劫不算,還將我以前費盡心力,在北海萬丈冰窟中得來的一個赤玉球奪去。
“此球乃前古金仙留賜有緣之寶,看去通體渾成,實則可分可合。內中貯有靈液,爲元嬰成形後煉神至寶,有了它可抵數百年功力,但非前古元金所煉之寶,不能分裂。
所以少陽神君雖然將它得去,至今仍未取出,現收藏在靈焰潭內。非有呂道友五丁神斧,難開此寶。那潭的上半百二十丈神火厲害,凡金到此,立即熔化,也非此斧護身不能下去。故此須請諸位道友相助成全。去時如再能帶一滴天一真水,更是容易。只不過天一真水只峨眉大無仙府與紫雲宮兩處有,諸位道友雖有淵源,但聞少陽神君師徒與峨眉長幼兩輩均有交情,又是希世奇珍,必不肯給。”
這一席話說出,石玉珠便知事情並非容易。連桑桓、冷青虹、虞舜華、南綺也都聞言大驚,彼此相看,做聲不得。裘元見幾人俱不答話,陳嫣面上立現憂容,覺得適才既已答應人家,萬無食言之理。並且峨眉、青城誼如一家,日前有難,齊靈雲還趕來相助,用的便是天一真水,看她用得甚多,好似無甚珍惜。只要一滴,有甚難處?脫口說道:
“按說天一真水也非難求。紫雲宮中主人齊靈雲、秦紫玲二位師姊,便是我們好友,日前還曾見面,彼時妖人烈火厲害,她將天一真水像雨一樣發出。向她要上一兩滴,料無不與之理。少陽神君雖與峨眉交好,我們拿去,又不要她同往,有甚妨礙?”
陳嫣聞言大喜,方要稱謝,石玉珠已先說道:“裘弟哪裡知道。少陽神君雖非玄門正宗,人卻正直光明,所煉丙火曠世無侍。豈但峨眉,便你我師長,又何嘗不是舊交?
那天一真水只這兩處有,她不是不知道,如何可以冒失?你看齊道友破那烈火用水甚多,實則事後仍可收回。如用來破這丙丁真火,便是用一滴,去一滴了。話雖如此,我們話既出口,陳道友儘管放心,成敗難知,事則必辦。便天一真水也可和齊家大姊要一滴來,但此事不能由你我出面。我們原定往香蘭諸去謁寧一子,南妹中途變計,欲助玉花姊妹除那妖童。我又爲踐冷妹妹前約,便道來此,纔有今日之事。助人需要助徹,我們可仍去南疆助玉花姊妹除那妖童。陳道友不妨在故居小住,等我們南疆歸來,然後同去紫雲宮閒遊,不提此事,只由陳道友說成道須此,求取一滴,我們均不開口,以爲主人日後卸責之地。不過,兩月之期未必能趕上了。”
陳嫣喜道:“妹子原因初脫大劫,意欲靜養些日。自從遭難以來,久悟昔年謬妄,此間故居擬贈冷、桑二道友,自己不願再住,只舊存法寶尚須取走一些,略有數日耽延。
再者少陽神君離朱宮神火厲害,雖承諸道友盛情相助,也須作些準備,非有月餘不能就緒。因此行期擬在兩月之後,並非一定如此,久暫無妨。蒙允攜帶同往紫雲宮一行,尤爲快事。諸位道友雖然有事,妹子準在此間恭候,遲早悉憑尊意好了。”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