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靈丹續命 穴地安親魂 黑夜尋仇 穿山誅首惡

話說毛霸自衆匪徒去後,原想早來。文叔爲要巧害羣賊,故意行遲;又想乘衆匪不在,博取毛霸歡心,借話引話,暢談自己身世。並說此山產有幾種靈藥,服了可以輕身益壽。自己曾得到兩種,因還未到用時,先存玉靈崖。後來羣匪往盜,別物都在,惟有靈藥只剩空筒。洞主人不知藥名與用法,不知是否取時無心譭棄,甚是可惜。同時又故意把羣匪自相殘害,巧取豪奪,卑鄙無義行爲,暗中用話點出;只把毛霸喜愛的匪首和賈四贊上兩句。毛霸雖然兇惡,性尚剛直,最恨這類人物,耳朵又軟。這次妖師聞他在莽蒼山一日之間收了許多徒弟,曾囑他謹慎。說:“該山乃各正派仙俠往來之所,峨眉、青城門下常有足跡,你莫冒失收下許多惡徒,惹火燒身。”毛霸本想暗中考察,好的便要,壞的驅逐,極願知道一些底細。那靈藥更是聽妖師說過,苦尋未得之物。文叔詞鋒甚好,話又得體,所說俱是毛霸愛聽的話,越聽越有趣,只顧聽文叔說,竟忘了走,後來還是文叔見隔時太久,惟恐真個全數被戮,被毛霸覺出私心詭謀,接連兩次催走,始得起身。來時文叔便說:“我們耽擱已久,洞中主人厲害,衆弟兄莫等不及師父駕到,冒失上前,爲人所傷吧?”毛霸冷笑道:“像他們原不配做我徒弟,死些也好,省得將來丟人。反正我會給他們報仇,遲去何妨?是我問活耽擱,就死絕了,也不能怪你。你只要把那兩樣靈藥,在這半年以內代我尋到,便有莫大好處,這些有甚相干?”文叔見離問計成,自是欣幸,還沒想到匪徒死亡殆盡。等和毛霸飛到玉靈崖落下,聽三匪一急叫,知自己借刀殺人之計又復如願相償,總算消了失身匪黨以來的一口惡氣,心中大喜。

忽又想道:“匪徒死得這麼多,定爲靈姑飛刀所殺。那這三個怎在下面急叫呢?”

文叔方在不解,毛霸業已聞聲,縱將過去,厲聲大喝:“何人大膽,敢傷我的徒弟?”隨說隨要往下跳時,賈四忙喊:“師父留神冷箭。”話還未了,王氏夫妻已聽出賊黨來了援兵,早把弩筒端準,等敵一現身,便連珠射了出來。毛霸久經大敵,不但學會邪法,武功也極有根底,比衆匪徒自然高得多,一聽賈四說有冷箭,便留了神。王氏夫妻接連好幾箭全都射中。毛霸本精硬功,連兵刃都未用,只把袍袖一擺,護住面門,頭部的箭便全被擋落。只有一箭穿透闊袖,掛在上面,也未沾肉。餘者射在身上,竟和沒事人一般。

三賊見狀,好不歡喜。賈四首先搶着略說前事。毛霸雖然不把衆匪徒放在心上,一見死屍橫三豎四躺了一地,洞前一片幾無隙地,不禁怒從心起,獰笑一聲,指着洞門罵道:“無知鼠輩,竟敢暗箭傷人!快些開洞納命,還可落個全屍,免得祖師爺費事;如等破洞進去,便將你們粉身碎骨,斬爲肉泥,莫怪祖師爺手狠。”

王氏夫妻見箭射敵人身上,竟如無覺,已經着慌,再從箭眼內偷覷敵人,裝束詭異,相貌更生得那麼獰惡,料定敵人會有硬功,不是善與,越發害怕。聞言也不答話,還在妄想射敵人要害,待要乘隙發射。洞側忽又有一賊喝道:“洞主人休得糊塗,現有七首真人毛霸祖師爺在此,曉事的快些開洞出來,將你們前在山寨所得天蜈珠獻上。我尤文叔念在去年住在此地的情分,代爲哀求,祖師爺也許能看在傷人雖多,但不是你們起意,死的人又乃新近收下,原本不是他的門徒,或者還能免卻一死。否則祖師爺的法力高強,飛劍厲害,攻破此洞,易如反掌,被他殺進洞去,休想活命。餘老頭子素常怕冷,又沒甚本領,不妨穿好皮衣、帽兜出來。有我求情,祖師爺寬宏大量,最通情理,料不難爲你們。如不聽我良言,自己不是對手,妄想借這幾塊石頭藏身,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文叔這一番話,原是見所剩三賊俱非己敵,毛霸頗好愚弄,異日脫身有望,大稱心意。匆匆趕來,也沒細查呂氏父女在洞與否,心想:“羣賊傷亡殆盡,現只呂、毛二人決一勝負。呂偉昔日曾有避仇之言,毛霸也說曾吃過雙俠的虧,雙方好似勢均力敵。毛霸此來,呂氏父女尚不知情,何不乘此機會,話裡藏話,報個警信?呂氏父女如非敵手,或是借面兜隱了面目以瞞二時,或由中洞破壁逃走,多少總可有點準備。如其能敵,必用飛刀將毛、賈殺死。自己留了腳步,到時便向他父女哀求,假說受了毛霸和衆匪徒所迫,不得不爾。老呂爲人長厚,又想自己充他嚮導,取回匪巢失物,不但不會傷害,自己所有金沙、財貨尚可得回,豈非絕妙?”念頭一轉,知正面有箭,忙由側面趕下。一面向毛霸、三匪搖手示意,假裝設詞誘敵;一面向洞發話討好。不料呂氏父女出獵未歸,心思白用。

王氏夫妻原知雙俠與毛霸結仇之事,一聽文叔說來人竟是毛霸,難怪連弩射他白搭,怎不膽寒。那通往後洞的路口當初雖然堵死,呂偉因防異日有事要往後去,曾留下一個極隱秘的出入口,設計特巧,僅容一人出入,外人決看不出。平日依舊堵塞,看去俱是千百斤大石層壘堆積。敵人如由中洞院落進攻,非有多人不能移動;自己人要通過,移動起來卻極方便。

依了王妻,此時救援未至,毛霸武功曾聽呂偉說過,又會妖法,前在峽江相遇,全仗異人暗助才佔上風,便呂氏父女趕回應援,也只仗着靈姑玉匣飛刀,能勝與否尚還未定。仙人不比羣賊,可以力敵智御。既是非敗不可,文叔話因好似含有一點用意,莫如藉着一人和他對答拖延時間,另一人去將後洞出人口石頭移開,逃將過去。中、後洞地頗廣大,先隱藏一時,等敵人攻進,呂氏父女也該回來,那時再和妖人決一勝負存亡,豈不值些?王守常見外面天色已近黃昏,至多還有半個時辰,呂氏父女也就回轉。便說:

“洞口堵得極爲堅固,內移容易,外攻甚難。禍福命定,就便轉向後洞,因出口不能自外封堵,仍被覺察,敵人循跡搜索,也難避免。如用言語緩兵尚可。呂氏父女將洞交我夫妻,不待賊人攻進,便棄此而逃,未免臉上無光。”王妻一聽也對,因敵人說話污辱,自己是個女流,便令王守常一人答話。

毛霸和羣賊見文叔說完那套話,久無迴音,齊都發怒,一面破口辱罵,一面便把飛劍放出攻洞。同時文叔也想起他的外甥,一見躺在死屍堆裡,平時雖然恨他極端,畢竟平生親屬只此一人,也有點不大高興。心想:“招呼已打在前面,呂偉不來答話,也不出敵,定由後洞逃走。照此情形,許非毛霸之敵,自己也無從盡心,由他去吧。”

也是王氏夫妻該有此難,這一商議耽延,竟將毛霸惹怒,等喚文叔說話時,只聽洞外叫囂毒罵,雜以石裂之聲,亂如潮涌,哪裡還能聽出。這還是毛霸飛劍功力有限,石塊又厚,如似靈姑飛刀,指顧之間,便即破洞而入了。王氏夫妻聽見外面洞石碎裂,卻無一石整塊塌陷,裡面全無影響,起初還以爲石厚堅固,得些時間才能攻破。於是一面合力將旁積餘石移至正面,準備填堵;一面覷準箭眼,抽空往外發射。哪知毛霸飛劍雖然不甚高明,終比尋常兵器厲害得多,洞石越來越薄。

賈四見黃光飛轉,洞石已然攻陷一尺來深,聲音有異,彷彿似要攻穿,忙從死人堆裡拾起一柄鐵錘,用足平生之力大喊:“師父留神上面石頭倒下來。”徑照那陷處甩將過去。只聽咔嚓轟隆之聲,石火星飛中,竟將洞石擊穿,現出一個三尺方圓的大洞。那柄鐵錘也被飛劍斬爲兩截。同時上面所堆石塊受了大震,又坍塌兩塊。文叔側立旁觀,相隔頗遠,見三賊先前險被崩石壓傷,早有戒心,賈四錘一出手,便相率跑開,均未受傷。兩塊三四尺方圓的千斤重石俱從毛霸頭上飛過,落處恰當正面。這一來卻擊中了幾個死賊,人已死去,還被崩石砸成了肉泥。

王氏夫妻聽出石塊之聲有異,方道:“不好!”耳聽轟隆連聲,當中已攻陷一洞,碎石殘礫紛飛如雨。幸未擊中頭、臉等處,可是身上已連中了幾下。情勢危急,顧不得身上疼痛,正待冒險搬石上去填堵。外面毛霸沒想到賈四會冒冒失失驟起一擊,致將上面洞石震落,差點沒打在頭上。方在失驚,待要喝罵,一眼瞥見洞石攻破,洞內似有一男一女,立即轉怒爲喜,雙足一頓,便隨黃光飛身而入。可憐王氏夫妻雖在合力推石,兵器俱握手內,王守常瞥見妖道由破石孔中飛入,慌不迭迎面一刀砍去,毛霸原有飛劍護身,才一挨近黃光,便被削成了好幾截。緊跟着毛霸人便落地,因要留活口問話,未使飛劍,只往前一進身子,上面一掌。王守常方欲從側縱避,吃毛霸橫腿一踹,當時跌翻在地。後面三賊正好搶進,連忙按住捆起。

王妻較有心計,見妖道隨着黃光飛進,知難力敵,先已往側縱開,避向大石後面。

一手橫刀,準備事如不濟,便行自刎;一手緊握弩機,想射敵人上部要害。一見丈夫刀被飛劍斬碎,敵人揚掌要下毒手,一時情急心亂,不由自主,又縱將出去,舉弩照定毛霸頭上便射,竟把自殺之心忘掉。毛霸久經大敵,身法敏捷,進時原已看見洞中伏有一男一女,王氏躲都艱難,何況還迎上去。她這裡箭才發出一支,毛霸已將王守常踹倒。

飛刀縱來,手微一揚,箭便打落。王妻第二箭尚未及發,見妖道撲來,丈夫又落賊手,不禁心膽皆裂,手忙腳亂,剛想起要自刎時,刀纔回手,吃毛霸用手一抓,將刀奪去。

再輕輕一腳,便將工氏踢倒。那道黃光仍在空中浮沉,竟未使用。毛霸回顧三賊,一聲獰笑,從容將劍光收回。

這時文叔也已縱進,見王妻倒地,猛想起昔日承她許多照應的情分;又見洞中只他夫妻二人,重又勾起來時狡謀:“此時不留情面,少時呂氏父女回洞,毛霸如若不敵,何以自解?”念頭一轉,忙即搶撲上前道:“祖師爺,這個交我來捆。”王妻急痛攻心,倒地便已暈死。等到醒轉,見是文叔捆她,意欲求死,嘶聲大罵。繼見文叔朝她暗使眼色,掙扎之間,覺着綁處甚鬆,暗自尋思。毛霸聽她罵人,怒喝:“潑婦!”拾了一根矛杆,趕過來要打。文叔忙攔道:“這婆娘性烈,洞中還有幾個好手出外未歸,我們有好些話要問,一打就不說了。”

賈四正用一條軟鞭拷問王守常,未問先打,已打了好幾下。王守常也怒喝道:“狗賊如若凌辱我夫妻,任憑打死,一句話也不說,那幾十粒夜明珠你們也休想得到。”一句話把毛霸打動,忙喝賈四停手。拉過一把椅子,居中坐下,命將王氏夫妻押至面前,問道:“我看你們倒還有點骨氣,只要實話實說,祖師爺好歹總給你們一個爽快。你們看如何?”王守常冷笑道:“大丈夫做事光明,今日既落你手,該說的自然是說,用不着你賣甚關子,任你問吧。”尤文叔恐王守常沒聽出適才所說的話,乘賊不備,又朝王氏夫妻使了個眼色,搶口代問道:“祖師爺問的是上次約我到此同住的那個姓餘的父女,還有一個老山民,現在哪裡?還聽說你們得有幾粒天蜈珠,現藏何處?快說實話,取出獻上便免死。”王守常誤解文叔用意,以爲他知呂偉必非毛霸之敵,特意隱瞞,改呂爲餘。心想:“是說好,是不說好呢?”方在尋思答話,毛霸又復發威,怒喝:“快說!”

王妻暗忖:“常聽淵兒說起靈姑誅妖對敵之事,那口飛刀放出來直似一道銀虹,照耀大地,冷氣逼人。妖道飛劍只是丈許長一道黃光,決非敵手。況且妖道和蠢賊費了好些手腳,纔將洞口攻破,可見妖法也是有限。不說實活,少時他們四人終要回洞,仍然不能躲過;反不如說明地頭,任他們尋去,總比四人冒冒失失闖將進來強些,自己跟前也少吃點苦。可恨靈奴偏巧外出,不然先與他們報個信多好。”便接口提醒王守常道:

“這有什麼,餘大哥父女不比我們好欺,寶珠也在他們身邊,你自把途徑說出,有本領的只管尋去好了。”毛霸指着王守常喝道:“還是你這婆娘爽快。再不說實話,祖師爺就要下手了。”王守常聞言,只得把由碧城莊去往獵場那條路徑說出。

毛霸雖聽寶珠在呂氏父女身上,還不甚信;三賊也都想借口搜索,乘機攘竊。尤文叔道:“我知這兩人說話倒還實在。人已被擒,忙它則甚?那餘老頭父女甚是機靈,天已不早,要去越快越好,如被警覺,帶了寶珠逃走,就沒法尋他了。”毛霸本意要帶文叔同往。文叔既不願三賊凌辱王氏夫妻,又想盤問所失靈藥是否被呂、王諸人無心發現吃了去,正欲藉故推辭。恰好賈四見賊首已死,無人與他爭寵,想乘機巴結,便自告奮勇,說那條路曾經走過,願充嚮導。文叔便說洞中之事只有他熟,祖師爺萬一與對方途中相遇,有己在此,還可相機行事,請作留守。毛霸深信文叔,對賈四也還喜愛,便即應諾。照着王守常說所方向、途徑,改帶賈四,用妖法飛行,不多一會,便已趕到森林雪幕之上。

這時呂氏父女正聚在一起,方要離開。偏生王守常憤激頭上,話未說明,毛霸雖看出上面橇跡縱橫,沒想到獵場隱在積雪之下,只顧循跡四下搜索,耽誤了片刻工夫,靈姑剛剛離開。賈四本來疑心敵人在雪坑裡,毛霸卻說這裡不過一個大坑,哪有此理。三人隨便一說,均未近前細看。呂氏父女行獵多次,又改過幾次途徑,三面均有雪橇滑過之跡,就此錯過。等毛、賈二人見往前不遠,橇跡又繞向歸途,返身尋回,走近了些,瞥見下面還有深林,又恰值呂偉追鹿過來,這才發現。毛、賈二人料知山中沒有居人,定是對頭無疑,立時往下縱落。呂偉頭上戴有帽兜,將臉遮住,毛霸先還不知他是自己朝朝暮暮不忘的大仇呂偉,一心只在明珠、美女兩樣,並無必殺之心。及至雙方答話,聽出口音耳熟,呂偉一時疏忽,自道真名,毛霸這纔打定主意,非報前仇不可。

後來賈四一死,呂偉拿話一激,他便越加‘漬怒。毛霸心想:“反正容他不得,引逗他多打一會,舒散筋骨,又有何妨?”便獰笑道:“你這老鬼真個狡猾。你明明怕我飛劍,是想用你那獨門拳腳取勝。你當我拳腳打不死你麼?念你當初雖然詭計算我,未曾加害,今日祖師爺且容你多活片刻,落個全屍。”說罷,把披身短擎脫下,往賈四屍首上一甩,兩掌一走上盤,一走下盤,使個推襟送抱之勢,躥將過來,先起左掌,照準呂偉肩頭砍去。呂偉聞言,知被識破心事。暗忖:“只要捱過片刻,便有人來取你狗命,想落全屍還不行呢。”一見掌到,知是虛招,更不答話,道得一個“好”字,也使右掌作勢往上虛擋。毛霸左掌往回略撤,才一避開呂偉擋掌,倏又改退爲進,仍用左掌,來了個幼女繞絲,駢指向下一甩,照準呂偉右肩穴要害溯去。同時右腳往前一進步,左腳微向後繞,身朝前,又是一反掌掃向呂偉面門。呂偉早知他練就一身硬功與鐵沙掌,這迎門三掌之下,還藏有兩招鐵腳,甚是厲害。便也把平生絕技施展出來,雙掌齊發。見敵人左掌由上盤改走中盤甩到,忙將右手臂上擋之勢改爲下壓,橫時往外一磕,用中三指朝毛霸脈門溯去,同時左手往上一託。

毛霸自負招中套招,敵人任憑多高明也得捱上一下。見呂偉鐵手靈奇,暗罵:“不知死活的老鬼,叫你上當才知厲害。”說時遲,那時快,毛霸念頭動處,雙掌已同時撤轉,右腳仍然獨立在地,欲故意做出沒料敵人手法厲害,收勢太速之狀,上半身忽改向後仰。準備敵人只要乘勝略爲進步,便將後伸左腳朝前踢去,跟着雙掌齊揮,再將那連環四十七掌辣手施展出來,致敵死命。誰知呂偉早已看透,知道他那條腿站在當地如鐵樁也似堅硬,上半身搖晃後仰全是假的。這類掌法一被用上,最是難破,非俟他一掌接着一掌,四十七掌全數施展過後;才能進攻。尋常人休說取勝,防禦都難。呂偉既然識破,哪裡會上他當。他明明佔了上風本該前進,反把身子向後微微倒退,指着毛霸笑道:

“毛朋友,老朽是此間地主,請另換招賜教吧。”

其實呂偉若容毛霸把四十七掌全數使爲,憑呂偉本領,雖佔不得上風,也決不會敗,那時靈姑也必趕到。偏生一時好勝,把毛霸先比拳腳之言信以爲真,意欲以真功夫取勝,幾個照面,便用殺手將他打死,以致弄巧成拙,惹下殺身之禍。

毛霸起初原也想用連環掌取勝,及見敵人不來上套,反吃奚落,不由怒上加怒,大罵:“老鬼死在眼前,還敢賣乖弄巧。你祖師爺殺你易如反掌,不過想看看你到底有甚花樣,享這些年的虛名罷了。既想早死,你祖師爺三個照面以內,如不將你打死,誓不爲人。”隨說,縱身又是一掌砍來。呂偉哪識言中深意,還在暗笑。一面伸手迎敵,一面想出其不意,給他一個厲害,誰知毛霸已然暗用邪法禁制。呂偉一掌擋去,見毛霸左掌收回,掌心向外,退向脅下,似在運用力氣,右掌並未似前打到,忙往前一近身,待要一掌打去,猛瞥見毛霸身子往後略退,目閃兇光,滿面俱是獰厲之容,指定自己大喝一聲,心便一震。情知不妙,方欲縱避一旁給他喊破,忽然一陣頭暈,毛霸右掌已然打到。這時呂偉人雖昏暈,知覺未失,真力尚在。自知中了邪法暗算,決意一拼,用足真力,橫臂往上一擋。又聽毛霸一聲怪叫,手臂發酸,跟着眼睛一花,胸前中了敵人一掌,人便失去知覺,翻身跌倒。

原來毛霸性情暴躁,以爲妖法既已將人迷住,用自己練就的鐵沙掌一下便可打死。

不料呂偉內功本來精純,近來日習吐納之功,神明湛定,不似常人一中邪法立時便倒,竟還手擋了一下。毛霸猝不及防,雙方用力均猛,以硬鬥硬,這一擋,毛霸痛得半邊臂膀都發了麻,腕骨受擋之處似乎折斷,一時情急,怒吼了一聲。見呂偉手已縮退,兩眼發直,更不怠慢,又用右掌打去。呂偉神志已昏,無力抵禦,這才重傷倒地。

毛霸因左臂受傷頗重,恨極呂偉,深悔適才不肯公然食言,未用飛劍,平白受傷。

正待放劍斬成數段雪忿,忽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知道有異。說時遲,那時快,他這裡黃光才得飛起,眨眼工夫,一道白光直似飛虹電射,自空中瀉將下來,挨近黃光只一絞,立即粉碎。

毛霸來時,妖師黑頭陀譚幹說莽蒼山常有正派仙靈往來,除再三叮囑,每日只是採藥,不可生事外,還給了一道妖符。吩咐如與峨眉、青城各敵派門下相遇,決非敵手,只要將符向空一擲,便可隱形飛遁,逃回廟去。但此符只可用來救命,不到危急,不許妄用。毛霸先聽破空之聲,已經驚疑,還以爲正派中人路過,自己在地底,不致被覺察。

及見來人竟是爲他而來,劍光那麼厲害,不禁心膽皆寒,怎敢迎敵。忙把身邊妖符取出,如法向空一展,便已隱形遁去。

來人原是峨眉派門下一個女弟子,受人之託而來。本心還想趕在頭裡,保全呂偉一命,不料運數前定,呂偉失計自誤,一任她催動劍光加急飛行,依然慢了一步。總算呂偉一生任俠好義,靈姑至性格天,沒有毀損身體。那女劍仙見呂偉已遇毒手,心中大怒,忙將飛劍一指,想斬妖人,忽見一片煙雲飛起,便無影無蹤。只得把帶來的柬帖、靈丹留下,破空飛去。

且說靈姑在樹林深處與王淵同採山糧,忽覺煩躁不寧,懶得再事採集,便對王淵道:

“我們採這山糧已不少了。這裡有雪光反照,不知天色早晚。今天怎這麼煩躁?我再採些,等你去把牛子尋來,幫我們挑了東西,一同回洞去吧。”王淵應了,急忙馳走。靈姑又採了一些,因恐所採山糧爲猴、鹿、松鼠之類盜食作踐,不能離開,一心只盼王、牛二人趕來同行,牛子相隔又不甚遠,連獵多日,俱都無事發生,哪裡想到在這臨未了快收全功片刻之間,會出那麼大亂子。後來不知怎地越往後心越煩,說不出的難過。暗忖:“爹爹早上氣色似不甚好,連日又過於勞累,我這麼無緣無故心煩意亂,莫非爹爹又要生病麼?”念頭一轉,倏又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不由得心驚肉跳起來。哪還顧得再等下去,飛步往回便跑。王、牛二人也由斜刺裡趕來。王淵遙喊:“姊姊怎麼走了?”

靈姑這時已是心亂如麻,邊跑邊喊道:“你兩個快快收拾東西,我先看看爹爹去。”說罷跑去。

那地方與出口相隔僅只裡許遠近,以靈姑的腳程,只半盞茶的工夫便可趕到。偏生中間隔着一片極繁密的樹林,還夾雜着兩處腐泥污澤,蔓草荊棘遍地皆是,須要繞越,不能直走。靈姑剛繞向迴路,眼望前面樹林中,隱約已能看見行獵所積之物,別無動靜,以爲老父必定憩息在彼。高喊了一聲:“爹爹!”未聽答應,猛瞥見林外一道白光夾着破空之聲,直向天空射去。靈姑識得那是飛劍光華,積雪之下,哪會有此?口裡連聲急喊:“爹爹!”連縱帶跑,先飛步趕到堆東西的地方一看,老父不在。料知出事,趕忙又往白光飛起處馳去。

靈姑還未到達,便見林外躺着一個裝束和去年賊黨差不多的死屍。心剛默禱:“神佛保佑,千萬爹爹不要受傷。”目光已望到前面雪堆旁邊空地上躺着一人,手腳似在微微顫動。因從側面趕出,雖未看見全身,那裝束身量卻極像老父,嚇得心頭怦怦亂跳。

一時情急,雙足用力一頓,便由相隔十餘丈的林際飛身縱去。人還未及落地,目光到處,早認清那人面貌,立時頭上轟的一聲,心如刀穿也似,手足皆顫,連爹爹都未喊出。落時一疏神,差點沒有跌倒,急忙俯身撲去。只見老父雙目含淚,仍還睜着,口、手、足也能動轉。雖然倒地未起,身上並無受傷痕跡。這才心神略定,可憐靈姑時常懸念老父安危,忽然發生意外,驚急大甚,方寸已亂,伏在呂偉身上,脣顫舌短,全失運用,急切間竟掙不出一句話。

呂偉知道,如非適才那飛去的少女破了妖人邪法,決無回生之望。可是身受內傷甚重,至多父女再聚上兩三日,終於難活,更不能再耗精力,正想緩一緩氣,再行說話。

及見愛女縱來,圓睜秀目望着自己,脣青面白,眼中痛淚似斷線珍珠一般,撲簌簌往下滾個不住;渾身抖顫,只把嘴亂張,話卻說不出來。知是心神受震,刺激過重,不禁又是憐愛,又是悲酸,忍不住低聲喚道:“靈兒,不要焦急。仇敵乃是川峽所遇毛霸,想被仙人殺死了。我此時並非不能起立,只因受了一點內傷,不能多耗力氣。快把牛子尋來,送我回洞,慢慢細說吧。”說完,靈姑驚魂也已略定,顫聲答道:“女兒知道,爹爹閉上眼睛安心養神吧,牛子和淵弟也快來了。”

正說之間,一眼瞥見呂偉身側有一束帖,上寫:“內附靈丹二粒,靈姑回洞開拆。”

下無具名,暗忖:“老父內傷,看去定必甚重。仙人既然前知,又附有靈丹,想是無礙,”心情才略放寬。猛覺心煩作惡,口裡發鹹,“哇”的一口吐向雪地上,竟是鮮血。

當時一陣頭暈,身子晃了兩晃,幾乎倒地。惟恐老父看出,忙一定神穩住身子,隨手先把束帖拾起揣好,再用手把那帶血的雪摳起一塊,悄悄擲向遠處。

靈姑細看老父面容轉爲蒼白,雙目緊閉,雙腳微彎,仰臥地上,似在調氣養神。躺處也還平坦。知道此時宜於安靜,好在身有寶珠禦寒,又着重棉厚皮,不畏寒冷。只頭上皮帽兜,在與毛霸通名動手時摘下,擲在一旁,便去取來,連死賊帽兜剝下,一同疊好,輕輕墊向老父頭下。有心想開束帖取藥與服,又恐違了仙言,不敢造次。

候了刻許工夫,才聽牛子、王淵遠遠說笑之聲。靈姑料他們擡有東西,先喊:“爹爹,淵弟、牛子來了。”然後高呼:“淵弟、牛子快來,爹爹被狗賊打傷了。”王、牛二人聞言大驚,放下挑子,飛步跑來。王淵身輕腳快,首先趕到。一見靈姑玉容憔悴,滿臉悲傷,地下躺臥着呂偉和一個死賊,不禁又急又怒,忙問:“伯父怎麼樣了。是這狗賊害的麼?”靈姑含淚答道:“我來時爹爹已然受傷,不能多勞神,只說仇人是毛霸,已爲仙人所殺,還沒說出細情。那毛霸我曾見過。此賊想是同來狗黨。你們未來,我要守伺爹爹,還未顧及尋找毛賊死屍呢。”王淵越聽越恨,拔出佩刀,照定死賊便砍。

牛子也自趕到,一見呂偉倒地不動,錯認已死,連靈姑說話都無心細聽,哭喊一聲:

“老主人呀!”縱起便撲。靈姑恐他手重,魯莽壞事,不顧再和王淵說話,慌不迭趕縱過去,牛子已快撲向呂偉身上。靈姑一着急,徑由身後伸手,夾頸一把抓住牛子後領往回一帶。牛子猝不及防,腳底一滑,便跌坐在呂偉身旁,捶頭打胸,淚如泉涌,放聲大哭起來。靈姑恐老父聽了心煩,忙說:“老主人不過受了點傷,回去吃藥就好,此時正在靜養,你這樣亂哭不吵他麼?”山人多有至性,悲慟之際,靈姑的話竟未聽清,依然號哭不已。氣得靈姑無法,連連怒聲呼斥,才行喝住。王淵也奔過來幫同勸說。

牛子還不甚信,伸手一試,呂偉鼻息均勻,又見身上無傷,才知真個未死。立時轉悲爲喜,咧着一張醜嘴,方要詢問,忽然側顧左近躺着的賊屍,倏地暴怒道:“傷我老主人的就是這豬狗麼?”說罷縱將過去,拔出身佩腰刀,橫七豎八,一路亂砍。賈四也是平日積惡太甚,遭此報應,王淵砍了他兩刀,剛剛停手,牛子又來,力猛刀沉,晃眼工夫,便成了一堆殘骨,血肉狼藉,無一整塊。牛子恨仍不消,還待砍將下去。靈姑因見老父眼仍未睜,不知此時能動不能,又想尋到毛霸屍首。心想:“老父已知王、牛二人到來,此時不睜眼睛,還須稍待。”便命王、牛二人在附近尋找,看有毛霸屍首無有。

呂偉醒時,曾見身側有一道裝少女駕劍光往空飛去,以爲地極隱秘,那女劍仙必是特意爲救自己而來。看那飛行絕跡,將妖法破去的情景,毛霸決非其敵,就是當場未死,也會被迫上,難逃活命。因有仙人來援,生了希冀,只管養氣調神,盼那女劍仙回來醫傷。求生念重,性命關頭,竟將王氏夫妻被困洞中之事忘掉,詳情也未對靈姑細說。靈姑一心惦念老父安危,見老父先催喚回王、牛二人,到後卻不睜眼,分明尚須靜養,也未顧慮過多。及至王、牛二人離開,還是呂偉聽靈姑命人去尋毛霸屍首,忽想起劍仙飛行迅速,怎待了這多時候還未迴轉?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位女仙尚未迴轉麼?毛霸也不知死了沒有?”

靈姑驚問:“爹爹不說毛霸已爲仙人殺了麼?”呂偉自覺仙蹤已渺,回生望絕,微笑道:“我先被毛賊用妖法迷倒,中了他一掌,自知難活。醒來見一女仙駕道白光飛去,毛賊十有九死。看她來得如此突兀,定與我兒有關。毛霸屍首如在附近發現,不說了;如尋不到,她或許還要回來,所以我想在此多等一會。”靈姑才知老父不走的用意,不禁悽然淚下道:“爹爹身受重傷,怎還顧及女兒仙緣遇合之事?只要爹爹康健安樂,女兒常侍膝前,便誤仙緣也是心甘。這樣又冷又硬的雪地裡多麼難受,快些回洞靜養吧。”

說罷,高呼淵弟。呂偉道:“我想此事奇怪,那女仙分明是有爲而來,怎能不和我兒相見,將我救轉,又連句話也沒有呢?還是多等一會的好。”

靈姑猛想起適才仙人所留柬帖、靈藥,忙道:“爹爹請放心,那仙人走時留有一封束帖,裡面還附有幾粒靈丹呢。”呂偉聞言,心中一寬,忙問帖上寫些什麼。靈姑知那靈藥定爲救父之用,急於老父心安,便取出說道:“帖上寫着回洞方可開看,尚未拆封。

早晚一樣是看,待女兒拆來念與爹爹聽吧。”呂偉終是年老慎重,攔道:“萬萬不可。

仙人既命回洞開看,必有緣故,怎能違背?”說到回洞,纔想起王氏夫妻尚落賊手,不知如何光景,不禁“哎呀”一聲。正待告知靈姑,忽見王淵、牛子由雪崖上飛身縱落。

王淵首先高呼:“姊姊,我們在此打獵,狗賊怎會尋來?玉靈崖不是不認識,狗賊倚仗毛賊妖法,必定先往玉靈崖尋仇無疑,我爹和娘怎能抵敵?我正尋毛賊屍首,忽然想起此事。伯父如難起身,讓我和牛子先回去吧。”呂偉氣短不能多說,忙道:“我兒快走,事不宜遲,我也剛想到這事。有話回洞再說,越快越好。”

當下衆人都顧不得再說話,所獵之物更談不到,匆匆由牛子捧起呂偉,靈姑從旁扶助,上了雪崖。將呂偉半倚半臥地坐在雪橇以內,靈姑、王淵在前划行,牛子掌舵,往玉靈崖飛馳回去。歸途多半斜坡,又未載有東西,衆人俱都加急划行,不消多時,便滑了一多半。時已黃昏,仗着雪光返映,尚能辨別路徑。呂偉惟恐橇行迅速,天黑路險,萬一傾跌,即命靈姑將胸前寶珠取出。立時便有一股紅光彩氣涌昇天半,近處雪山銀海都被映成了紅色,絢麗已極。

靈姑見橇行大速,恐老父重傷之後難禁顛頓,有心駛得慢些,無奈顧及王淵也是救親心切,不便攔阻。方在爲難,忽聽靈奴急叫一聲,跟着一團白影自空飛墜,落向靈姑臂上。靈姑方待喝問:“早怎不來報警?鬧下這大亂子!”低頭一看,靈奴雪羽離披,氣喘聲顫,大有勞累過度之狀。轉念一想:“毛霸原會妖法,許是受了妖法禁制,此時方得逃出飛起,所以累得這個神氣。”也就不忍喝罵,便勻出一手,撫它身上羽毛。王淵擔心父母安危,連喊:“靈奴快說,我爹和娘在洞裡怎麼樣了?”靈奴好似疲憊已極,仍是瞑目喘息,答不出話來。王淵又氣又急,反正即將到達,便不再問,只是雙臂用力,用手中鐵篙拼命向後撐去。

不多一會,劃到玉靈崖前橫崖之下,靈奴這才顫聲叫道:“決些停住,悄悄過去,要不賊便跑了。”靈姑心想老父要緊,賊跑與否還在其次,並未攔阻。牛子恨極這些土匪,巴不得早到一會,好動手殺賊報仇。王淵心急如焚,只顧急駛,竟未聽見。靈奴叫了兩聲,三人不理,雪橇業已轉過崖去,更不再叫。

這時天已入夜。洞中文叔自毛霸走後,一面向王氏夫妻賣好,禁止二賊凌辱;一面暗打主意,少時看雙方勝敗如何,以便相機行事。二賊只顧搜索財貨,也未理會。先以爲小洞尚存有如許財貨,大洞所積不知還有多少金沙寶物。及至窮索了一陣,洞中除了一切適用之物,只有幾隻牛、馬、鹿、羊,少許皮革、布匹,以及好些新獵取來的山糧獸肉,俱非珍奇之物。以爲主人藏在暗處,惟恐毛霸回來不便攘竊,幾次想要拷問王氏夫妻,俱吃文叔從旁勸阻,力說:“洞主人極精細,以前我在此時,除寶珠外,也未見有別的珍奇物事。祖師爺行時囑咐,等他回來發落。你們如私自拷打,回來我必告訴。”

二賊方始停止。未一次二賊又要拷問,又被文叔阻住,不禁怒道:“師父去了好久不回。

我們又不想要,無非代師父搜尋出來,替他省事,你攔怎的?”

文叔暗忖:“毛霸飛行甚快,怎這時還不回,莫不是出錯了?看王氏夫妻滿臉俱是忿容,尤其王守常始終怒目相視,我這樣暗中相助,並不見他們一點感激。萬一呂氏父女回來,他夫妻不說好話,賊黨又不知玉靈崖途徑底細,不是我引來也是我引來了,推原禍始,決不甘休,豈非弄巧成拙?”越發覺得靈姑飛刀厲害,毛霸妖法難恃。文叔先是心寒膽怯,繼而轉念又想:“賊黨死亡殆盡,只剩二賊在此,毛霸如爲呂氏父女所殺,匪村財貨俱成無主之物。呂氏父女即使拷問出二賊真情,這般冰雪險阻,也須明日始能前往。我此時趕回,將它們覓地藏起,盡爲己有,豈不比向人乞憐,吉凶尚在未卜要強得多?但又恐毛霸得勝回去,我私自回村,被他知曉,卻是不妥。力求進退兩全,只有走向洞外,把雪滑子和應用之物準備停當,少時見機行事。毛霸如和賈四迴轉,便作候久出來眺望,迎進洞去,任憑他意行事,如是呂氏父女歸來,毛、賈二人必無幸理,自己也不必再找沒趣,趕緊逃回,是爲上策。”主意打定,便和二賊說呆在洞中無聊,要往洞外眺望。二賊正在嫌他礙眼,聞言甚喜,便請他見師父回時通知一聲,以便出洞迎接。文叔識得二賊心意,暗罵:“蠢賊!毛霸不回,你們今日休想活了回去;就是得勝回來,我也說你們想盜寶珠,將我威逼趕走。一樣難逃毒手。少時事情難知,正好叫破你們,送個人情給王家夫妻,留我一條後路。”便冷笑道:“你兩個的心事我都曉得,要我幫忙不難。可是綁的這一對夫妻當初對我曾有情分,便祖師爺在此也能討得一點情面。你們只要不作踐他們,我不但給你們望風,就是你兩個私藏一點好東西,我也不說一字。否則我便說你二人已然搜得寶珠藏起,看這場罪過怎麼受法?”二賊和文叔相見動手時,有一個曾吃過虧,差點沒將脊骨摔折,知道二人合力也未必製得住他,何況還礙着毛霸。本意文叔離開,好能拷問王氏夫妻,這一叫破,怎敢再動。在自恨極,無計可施。

文叔說完,不俟二賊答言,便已走出,到了洞口。瞥見死人堆裡隱隱放光,猛想起死賊身上正有寶珠,逃回時正好用以照路,怎會忘了搜取?回首一看,二賊仍在洞中搜尋咒罵,並未跟來,慌從賊首和胡、林二賊身上將珠搜出一看,大小共是五粒,又驚又喜,忙不迭藏向懷內。又挑了一口好腰刀和兩筒毒弩,將自己佩刀棄去,匆匆縱到上面。

文叔先爬到對崖頂上眺望了一會,四外昏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偶一低頭,看見圍身一片紅影映在雪上。因前聽呂偉說,此珠遠望,寶氣紅光上衝霄漢。自己站在這裡,不論呂、毛兩方誰發現也不得了。不禁心驚,趕緊退下,跳上雪滑子,在雪橇上割下一方獸皮,將珠緊裹,貼身藏好。對着溪岸來路,伏在一個雪堆後面,暗中窺伺。橇剛藏好,便聽頭上隱隱鳥飛之聲。心想:“雪夜奇寒,鳥多伏巢歸林,怎得有此?”擡頭一看,似有一團白影閃了一閃,沒入昏雲之中,不知去向。當時也未做理會。

這時靈姑等已在途中,那鳥正是靈奴飛過。文叔如在岸上眺望,老遠便可望見珠光照耀。這一疑慮退將下來,珠光爲高崖所擋。靈姑等本可將他擒住,偏生衆人不聽靈奴之言,乘橇直抵洞口而下,已經過崖。文叔一見紅光十丈,擁着一橇四人,如飛駛來,不禁心膽皆裂,哪裡還敢出口大氣。靈奴原知文叔藏處,剛開口要叫,無巧不巧,二賊在洞窮搜無獲,越想越有氣,抄起一條竹棍,照定王守常便打。王妻因聽文叔適才之言,知他天良尚未喪盡,一見丈夫要被賊打,一時情急,高聲哭喊:“尤老先生快來,狗強盜又打人了。”二賊一聽罵聲,俱各大怒,便連王妻一齊打。頓時打罵叫囂,吵成一片,恰值靈姑等趕到聽見。

靈姑因老父受傷須人照看,恐走開之後遭人暗算,心雖忿急,還在躊躇。王淵一聽是父母哭喊之聲,心裡一急,橇還未停,便即騰身躍起,拔出身上兵刃暗器,大喝:

“爹孃莫慌,我和姊姊回來了。”隨說往下便縱,牛子恨極土匪,也從橇後跳起,往下縱落。靈姑不知洞中賊有多少,本領如何,王、牛二人是否能敵,乾着急不敢離開。只得手按玉匣,站在老父身側,覷準下面洞口,高喊“淵弟、牛子不可輕敵。告訴狗賊,毛賊已死,快些出來納命,一個也休想回去。”

文叔藏身隱處,心靜耳靈,聞得毛霸已死,心中大震。又聽靈奴在紅光影裡不住鳴叫,知道靈姑此時一心只顧下面,正好乘黑逃走;否則此鳥靈慧已極,飛翔又速,必被發覺追來,定難倖免。深悔適才沒有早走,哪能再遲下去。念頭一轉,立即抽身。天雖昏黑,仍恐靈奴窺破,輕悄悄蛇行鴛伏,越過小溪。回顧紅光,仍停洞口未動,這才挺起身子,腳底加勁,往匪村來路逃去。

洞中二賊心忌文叔,也恐將人打傷,文叔不肯甘休,先只虛張聲勢。後被王氏夫妻狗賊強盜地破口大罵,又見文叔聞聲沒有迴音,剛把兇性發動,待要毒打一頓,忽聽上面似有人在叫喊,叫囂聲亂,還沒聽真,王淵已當先縱進。一見父母捆綁在地,二賊持棍亂打,父子情切,不由熱血沸騰,兩眼皆紅,揚手一箭,先照內中一賊射去。跟着大喝一聲,飛身縱起,舉刀就砍。老山民牛子也相繼趕進。

洞口皮簾早已掀落,二賊瞥見外面跳進一個小孩,未及發話,那持棍打王妻的一個首先右手上中了一箭,疼得甩手直跳。另一賊趕忙舍了王守常,去拔身後的刀時,王淵一躍兩三丈,早縱到面前,一刀砍到。那賊心裡一慌,亂了手腳。舉起竹棍往上一擋。

不料王淵捷如飛鳥,人小刀沉,來勢既猛且疾,咔嚓一聲,竹竿斷處,腰刀順勢而下,將那賊順左額連肩帶臂砍下一大塊來,登時血花飛濺,往側一倒。王淵急怒攻心,見賊被砍翻,又復一刀,將賊頭砍落半邊,死於就地。

中箭那賊本領較高,方在暴怒,待要拔刀上前,去殺小孩報一箭之仇,牛子已經縱進,大喝:“挨千刀的狗賊,今日叫你知道我主人的厲害。”人隨聲到,舉刀就砍。那賊未及還罵,一眼瞥見同黨才一照面,便死在小孩刀下,又驚又怒。無奈右手中箭,不能使用,左手又不曾用慣;加以牛子近來日隨靈姑、王淵習武,學會了好些刀法,不似以前只憑蠻力亂砍。那賊只管口中大罵,佔不到絲毫便宜。

王淵殺死一賊,忙把父母的綁用刀割斷,放起扶坐一旁。回顧牛子尚未將賊殺死,忙縱上前,正待下手。王妻急喊:“淵兒快停手,賊已死光,就剩下他了。尤老頭子適還在此,你們來時不知捉到沒有?這賊千萬要捉活的,好問他的巢穴。”王淵本想殺賊報仇,一聽母親急喊,忙又撤刀縱開,答道:“毛霸已爲仙人所殺。尤老頭來時未見,想已看見寶光,乘機逃走了。不是娘說要捉活的,我還忘了呢。姊姊還守在洞口,他跑不脫,牛子躲開,等我捉他。”

那賊已看出小孩身法輕靈,是個勁敵,又聽毛霸、尤文叔一死一逃,還有敵人守住出口:不由心中大驚,才知大勢已去。暗罵:“小狗,今日老子該當倒楣。能逃便罷,逃不出去,便橫刀自刎,也決不會活着落在你們手中。”主意打定,裝作拼命迎敵,暗中留神逃路,以備一有機會,立即縱起逃去。牛子戀戰不退,又要生擒,反倒礙了王淵的事,三四個照面尚未將賊擒住。王妻因綁得鬆,除捱了幾竹棍外,並未怎麼受傷,手足也未綁麻。見愛子急切間未能將賊擒住,丈夫不住揉搓手腳,想起那賊適才可惡情景,乘他未備,悄悄掩過去。拾起地上弩筒,瞄準那賊左手射去,一箭射中。那賊“哎呀”

一聲,刀便把握不住,立即脫手。王淵乘機一刀背斫向左臂。牛子學樣,照腿也來一下,跟着又是一腳踹跌在地,搶前便撲,將賊按倒。雙方正在掙扎,王妻忙道:“淵兒,快將他左手下掉,我射的是毒弩,少時毒發,問不成了。”王淵聞言,順手一刀,便將那賊左手齊臂時砍落下來。那賊當時怪號一聲,痛暈過去。王妻忙至裡屋將金創藥取出,與他上好,傷處也用布紮緊。然後由牛子將他捆個結實。

王守常便問王淵:“你呂伯父和靈姊怎不下來?難道洞口上面還有賊麼?”一句話將王淵提醒,忙道:“伯伯遇見毛霸身受重傷,現在上面,我們快接下來進洞再說吧。”

隨喊:“姊姊,洞中只有兩賊,一個被我殺死,一個受傷捆起,快下來吧。”邊說邊和牛子往洞口跑去。王氏夫妻聞言大驚,忙即跟去。靈姑聽說二賊一死一擒,才放了心,當時忙着服侍老父,雖已聽出靈奴高叫,文叔乘隙逃走,也無心再去追索。

當下衆人一齊縱上雪堆,先用長索將雪橇四面繫好,輕輕縋下,把洞口堵石開大,連橇帶人,一齊擡進洞去,然後大家合力將呂偉平擡到裡屋榻上臥倒。王妻聽王淵說呂偉受的是內傷,忙燙酒,預備傷藥。

靈姑心還以爲既有仙人所賜柬帖、靈藥,決無大害。及至放下老父,忙將懷中柬帖取出拆開,裡面果然包有兩粒梧桐子大小的丸藥,一紅一白,清香撲鼻,不禁欣慰。又一眼看到柬上字跡,又不禁肝膽摧裂,“哎呀”一聲,退坐在身後竹椅上面,心搖手顫,悲急交加,想哭又恐老父傷心,氣結不伸,只是連連哽咽,淚水涌泉也似奪眶而出。靈姑拆時已說仙人賜柬,還有救星,衆人眼巴巴盼着開讀服藥,轉危爲安。除牛子不識字,只目注靈姑,靜聽好音外,餘人全擠向靈姑身後一同觀看。這時也都心寒氣短,悲從中來,做聲不得。牛子斷定仙人之藥,人死都能救活,何況受傷,正在往好處想,忽見靈姑玉容慘變,痛淚交流,餘人也都驚憂失色,互相淚眼相看,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

“藥已打開,怎還不給老主人去吃,傷心作甚?”

王淵剛低罵:“蠢牛!你曉得什麼?”呂偉已在牀上呻吟道:“仙人柬帖說些什麼?

藥是給我醫傷,還是留給靈兒的呢?”靈姑聞言,心如刀割,兀自哽咽,答不出一句話來。還是王妻旁觀者清,較有主見,悄對靈姑道:“事已至此,除遵仙人之命行事,別無他策。萬一時久耽誤,那還了得?我代你來吧。”說罷,由靈姑手上將兩粒丸藥拿過,單取白丸,應聲答道:“仙人說大哥服藥之後,還要睡上多日,才能復原。請服這藥吧。”隨說隨往牀前跑去,將藥放在呂偉口裡。靈姑剛急出“爹爹呀”三字,待要撲將過去,不料痛心過度,猛然一陣頭暈眼花,往前便倒。牛子、王淵忙將她拉住,人已急暈過去。呂偉見王妻親手喂藥,方覺她不避男女之嫌,藥入嘴後,猛然一股異香直透腦際,耳邊似聽女兒叫了一聲,雙目一合,便已昏迷,從此不省人事。王妻雖知呂偉服藥之後必然長眠,還想不到如此快法。回顧靈姑暈倒,趕忙過去相助救治,捶的捶,灌的灌,王淵更是在旁哭喊姊姊,亂了一陣。

靈姑是急痛攻心,血往上涌,將氣閉住,心裡仍然有點明白。迷惘中聞得衆人哭喊忙亂,卻不聽有人在顧牀上病人,心想:“爹爹身受重傷,須要安靜,身體都不能輕易動轉,心神何能再受絲毫刺激?大家怎麼不懂事,如此亂鬧?”心裡一急,拼命用力一掙,“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濁痰,人便醒轉。睜眼一看,屋中老少四人俱都圍在自己面前。一心惦着老父,不顧說話,雙手一分,推開王淵、牛子,便往呂偉榻前撲去。

王妻這纔想起呂偉服藥之後,尚無動靜,牛子等這等吵鬧,甚是不宜。連忙趕過去一看,呂偉雙目緊閉,鼻息全無,只是面色還和生人一樣。靈姑趴在呂偉身上,不見動轉,竟連聲也未出,重又暈死過去,王妻不禁大哭起來。王守常、牛子相繼趕過去,見狀也是又悲又急。王淵吃靈姑一口香唾吐了滿臉,剛到外屋去擦,聞得母親哭聲,知道呂偉凶多吉少,靈姑至孝,不知如何難受。一着急,也不顧得再擦臉上唾沫,隨手一拭,慌忙跑轉。見呂氏父女一死一暈,也跟着父母大哭起來。王妻知道牛子還沒看出呂偉已死,否則照他平日言行性情,必有一場死活好鬧。事變迭出,擒賊在洞,尚未發落,還有柬帖所示呂偉身後一切,均待處理,靈姑未醒,再要加上牛子一鬧,事更難辦。忙喊:

“淵兒不許亂說。”隨使眼色,朝牛子一努嘴。王淵纔沒有說出,只是悲聲不止。

衆人足有頓飯光景,纔將靈姑救轉。醒後哭喊爹爹,又要縱起。王妻早已防到,忙伏在她身上,用力抱緊雙肩,低聲勸道:“姑娘,你莫胡塗。仙人柬帖說得明白,你爹身後一切關係重要,仙人等你前往相見,萬一錯過,悔恨無及。如急出一個好歹,豈不更糟了麼?”靈姑心神連受巨創,頭腦昏眩,四肢無力,方寸大亂,痛不欲生。被王妻幾句話提醒,當時省悟事已至此,別無挽救,不禁放聲大哭起來。哭了一陣,又要掙起,王妻只是不放,急得靈姑嘶聲哭喊道:“大嬸的話我已明白,放我起來,多看爹爹幾眼,等到子時,好照仙人所說埋葬呀。”王妻終不放心,又再三叮嚀寬解,陳說利害,才把靈姑勸好放起來。

牛子見衆人只顧靈姑,不復再問呂偉,先當睡熟。心想:“小主人不過着急暈倒,並不妨事。老主人身受重傷,剛吃仙藥,怎睡得這麼香,哭鬧多時,一點不醒?小主人又爲什麼這等傷心?”十分不解。後來越聽話音越不對,趕向呂偉榻前,乍看尚無異狀,一探鼻息才知身死,“哇”的一聲,連跳帶號痛哭起來。哭了幾十聲,倏地縱起,便往外跑。王妻料有事故,正防靈姑不能分身,忙命王淵趕出攔阻。王淵追出一看,見他正取腰刀,忙縱過去一把奪下,喝道:“蠢牛,你要怎麼?哪個不在傷心?老主人今晚子時還要埋葬,他那樣待你好,你就不做事了麼?”牛子聞言,兩眼通紅,獰笑道:“淵少爺說得對,我葬完老主人再說也是一樣。”

只是先擒那賊倒運,重傷被擒,死活不得。先在外屋咒罵了一陣,無人答理。漸漸飢渴交加,想盼人走出,亂說實話,討點飲食,少時做個飽鬼。耳聽石後小屋中哭聲屢作,只不見人走出。方在難耐,見牛子、王淵相繼跑出,聞得呂偉身死,暗中好不快意,嘶聲喝道:“小娃娃,我們村裡盡是高人,毛霸還是二三路貨。你們快給老子取點飲食來,老子也好跟你們說實話呀。”言還未了,牛子想起禍因文叔和土匪而起,不由暴怒,怪吼一聲,撲將過去,就地抓起那賊,怒喝道:“該死的豬狗!不給你飲食,還怕你不說實話麼?”隨說,掄起一腿,要往石頭上甩去。王淵忙喊:“蠢牛停手,還要問他話呢。”牛子喝道:“便宜你這豬狗多活一會。”隨手一撅,嚓的一聲,徑將那賊左腳拗折,丟向地上。那賊一聲慘號,疼暈過去。王淵見他目射兇光,煞神附體也似,恐生別事,忙把他拉進屋內。

靈姑正在牀前抱屍痛哭,王氏夫妻父子也都同放悲聲。只牛子進屋以後,反倒一聲不哭,也不落淚。呆望了一會,忽由人叢中擠過,跳向裡牀,抱住呂偉雙足,將頭貼緊,口中喃喃不絕,也不知說些什麼。靈姑撫着父屍,痛哭不止。王氏夫妻恐誤藏骨時刻,再三催促。靈姑方纔強忍悲苦,悽悽慘慘離了病榻,安排後事。

王妻回顧牛子癡呆在那裡,抱住呂偉雙腳,時而咬牙切齒,低聲咒罵;時而口中喃喃,若有祝告。知他忠義激烈,驟見老主人的慘禍,衷情震盪,受創之深不亞靈姑。照那適才跳出覓刀,慷慨奮激情景,事完之後,難保不有一番激烈舉動。但他爲人粗魯,這事情的真相又難明告。想了想,只得喚道:“牛子,你不必過於傷心,老主人還有救呢。”牛子聞喚,並未答理。一聽有救,立時擡起頭來,瞪着一雙怪眼,急問道:“仙丹吃了都沒用,聽你們說半夜子時就要下葬,怎說有救?”王妻道:“要是無救,仙人也不賜甚靈丹了。不過這事還得些時候,須你小主人親往大熊嶺拜了仙師,在那裡住上兩年,等仙人喜歡,請了同來,立時起死回生,不就活了麼?”牛子意似不信。王妻又道:“你見我幾時哄過人來?日後你自然明白。你這時守在榻上有甚用處?埋葬主人的地方在後洞,雖還有些時辰,但是搬運石塊冰雪甚是費事。他們兩父子都到外面搬運石塊,打開往後洞的路去了,我和靈姑在此給你老主人安排衣裳,你還不快些幫個忙去?”

牛子聞言,忙從榻上縱落,往外跑去。

接着便聽王氏父子失驚呼叱,人語喧譁。靈姑和王妻剛把幾牀被褥疊鋪在一架短竹榻上,待要擡人上去,聞聲大驚,當是來了敵人。靈姑首先拿起旁放玉匣,飛步縱將出去,果見外面來了老少三人。王淵正在急喊:“姊姊快來!”定睛一看,其中二人正是張鴻父子。另一個穿道裝的人,乃是前在鐵花塢所遇,青城山矮叟朱梅、伏魔真人姜庶兩位教祖門下五嶽行者陳太真,不禁又生希冀。也不顧得和張鴻父子招呼,慌不迭搶奔過去,撲地拜倒在陳大真面前,悲哭哀告道:“陳師兄,前在鐵花塢,你不是答應救我爹爹一命麼?既然師兄仙駕今日下降,我爹爹必定有救了,請師兄快些大發慈悲吧。”

邊說邊叩頭不止。陳太真忙喊:“師妹快起來說話,我此來無多耽擱,再這樣我就去了。”靈姑聽這話音,分明爲了父親而來。又瞥見張鴻父子雖然面帶悲慼之容,二老平日那麼深的交情,聞得老父噩耗,並無震驚之狀,定已前知有救。希冀一生,又喜又怕,忙答:“小妹不敢。”起身後又想起還未向張鴻行禮,口喊:“叔父。”剛要拜下去,張鴻問道:“你爹爹現在哪裡?”王淵忙道:“現在洞角小屋內。姊姊你求師兄救伯父,我陪張伯父和二哥到屋裡去。”說罷,領了張鴻、張遠便往裡走。

靈姑急於要知老父吉凶生死,心裡怦怦亂跳,巴不得這樣,忙即應好。重又起立請陳大真坐下,二次方要求問,陳太真先開口說道:“師妹至行已然格天,老伯父不但轉死爲生,他年還有地仙之望呢。”靈姑心中一喜,答道:“師兄法力高深,不遠千里而來,家父得以起死回生,小妹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家父現在裡面,可要進去看看麼?”陳大真知她尚未明白自己來意,又是可憐,又是可敬,正色答道:“師妹,你想錯了。愚兄實爲賢妹至孝,突遭鉅變,難免不悲慟失次。老伯父藏真之所最關緊要,此時部署稍有不當,異日便減回生之望,爲此前來略效綿力,相助料理。伯父此時內臟已被鐵沙掌震傷,仗着平日內功精純,如非鄭師叔靈藥保全,至多明日午前必死無疑。因師妹至行感動師尊,默運玄機,算出他年有這一段不世良機,否則便是神仙也難挽救。

愚兄微未道行,怎有使其回生之力?也不過稟朱、姜二位師尊和鄭師叔意旨行事罷了。”

靈姑聞言,好似一盆冷水當頭潑下,鬧了個透骨冰涼,忍不住簌簌流下淚來。陳太真道:“師妹不必如此,伯父本來命盡今日,即此一線生機已出意外。幸得鄭師叔這粒靈藥,使伯父服下去長睡不醒,停住氣血流行,保住心臟,將眼前這幾個時辰活命,移到他年遇救之時,實於萬般無奈之中想出來的妙策。師妹藉着這些年光陰,得以安心向道,等修煉功成,恰值伯父回生之時,從此永無乖違之日,比那靈藥續命多活個一二十年,豈不強得多麼?目前甚話休提,傷心也是無用,還是盡心竭力襄辦大事,免得將來貽誤。”靈姑知道老父當時回生決無希望,好生傷心。悲聲答道:“並非小妹不知滿足,只因家父此時仰仗諸位仙師之力尚且不能復生,卻望諸十年之後,實實放心不下。萬一到日再把這一線生機錯過,豈不終生抱恨?事既如此,那也無法,唯求諸位仙師、師兄憐念,他年多多相助,賜以援手罷了。”陳太真道:“師妹至性至行,時以此事爲念,況有諸位師長法力相助,萬無錯過之理。鄭師叔所賜靈藥,一粒已然服下。另一粒仗以回生,關係重大,務要好好保藏。時已不早,請速將師叔等所示應用之物備妥,就此埋葬吧。”

說時,王妻已聽張鴻父子說出呂偉回生須俟他年,目前無望,早把衣衾備妥。靈姑只得謝了陳太真,去了小屋,同了張、王諸人,將父體由榻上輕輕捧起,放在預置的竹榻上面,蓋上厚被,擡了出來。牛子也已將通路堵石移去,開出一洞。那藏骨之處便在中層院落以內,早被冰雪蓋沒,高達兩丈,休說埋葬屍首,連人都通不過去。靈姑道:

“師兄,這厚冰雪,便用飛刀開路也須不少時候。如非師兄到此,真要誤事了呢。”陳太真道:“費時還在其次,照這裡地勢,如不先期設法將出入口封閉,等到天暖雪一融化,難免流向地穴之內,浸傷屍體,那就壞了。”

說罷,便命靈姑放出飛刀照路。將鄭顛仙柬帖要過,看好地勢,運用玄功,將口一張,便有一道白氣噴將出來,那面前冰雪立即陷了一個二三尺方圓的孔洞,凡是白氣所射之處立即融陷,漸漸由淺而深,由小而大,那條白氣也越來越壯。陳太真始終目光註定前面,連氣都未緩過一口。不消片刻工夫,便陷出一條三尺多寬,高可過人,深達四五丈的雪巷。陳太真算計到了地頭,先進巷去施展法力,將附近積雪去盡,開出丈許寬一片空地,才命衆人將呂偉屍首輕輕擡入。

那地方本是另一古洞,和後洞地穴一樣,其深莫測。呂偉初到之時,因恐深山古洞紊無生人,難免中藏怪異,自把前洞隔斷,便無人再往裡去。這時經靈姑用飛刀指向穴內一照,纔看出洞口雖然大不愈丈,下面卻是又深又大。山石多半黑色,好似經過火燒一般。因是上窄下寬,深達數十丈,須用長繩始能縋落,纔想起先備長索忘了帶來。

陳大真朝衆人看了看,道:“藏骨之所原在後洞地底,只因昔年妖屍谷辰藏伏此洞,後來峨眉三英二雲來此搜尋青索劍,合力誅妖,吃妖屍用邪法倒翻地穴,山石崩塌,變了地形。如經後洞,一則費事,二則將來上下容易,恐生事故,還是由此下去較爲妥善。

但在場諸人只有三人能下:老伯遺體須得兩人捧託,我須行法,不能幫手。下時必須小心謹慎,捧託越穩越好。地底當有惡臭,刺鼻難聞。除師妹外,張、王二弟何人願往?”

張遠、王淵俱都搶先答應,力爭隨下,各不相讓。陳太真道:“都去無妨,但那地底臭味乃妖屍當年準備煉來害人,俱是污穢之物。師妹雖有天蜈珠在身,可以避毒,但那臭味恐仍難聞。我因此物還有一點用處,不想除去。下只管下,到時切莫聞了難當,一有疏失,屍體受了顛動,將來回生時便有妨害,卻要留意纔好。”張、王二人齊聲應諾。

陳大真便命靈姑由榻下伸手托住中部,張、王二人一人一頭捧起榻沿。然後放出飛劍,用遁法托起三人一榻,緩緩往下沉去。下到三五丈後,逐漸寬廣,周圍堅石參差錯落,宛若劍鋒,森列叢聚,險峻非常。衆人到底一看,裡面果有一條通路,石洞高大,只是遍地崩石、碎沙堆積,高低不平,阻礙橫生。四人仍借遁法,由石、沙上面懸空越過。劍光照路,纖微畢睹。行約十來丈,路忽右折。前面不遠,現出一座石門,業已有些坍塌,連人帶榻,足可通行。陳太真說妖屍昔年修煉和祭煉人獸生魂的法臺均在其內,進門便有奇臭,聞了頭暈,吩咐靈姑將天蜈珠取出,各自留意。衆人果然聞到一股極難聞的臭味,隱隱自洞內發出,俱生戒心。靈姑忙將寶珠取出,放在榻沿當中。珠光照處,四壁都被映成了紅色,臭味已似減了好些。

快到門前,陳太真手指劍光往裡一照,瞧見門內黑煙繚繞,忙收遁法,改爲步行。

令靈姑將寶珠收去,放出玉匣飛刀,化成一道銀虹,連人帶榻一齊圈住。跟着陳太真手掐靈訣,搶向前面,先朝門內噴一口真氣。三人在後面看得逼真。那黑煙只有兩縷,細才半指,在離地三五尺處繚繞浮沉,自在搖曳。黑煙本似停在當地,那能化冰雪的真氣噴將上去,只蕩了一蕩,依然如故。陳太真見未吹斷,心中吃驚,略爲停歇,又是一口真氣噴出,那兩縷黑煙仍然未斷,只朝裡蕩退了丈許。陳太真正待運足真氣三次噴出,誰知那黑煙似有知覺,白氣一收,竟改退爲進,電掣一般由兩頭包繞上來。陳太真見狀大驚,知道這黑絲如被沾上,要想解脫,決非易事,慌忙將口中的真氣重又噴出。他只管運用玄功,加足真氣,也只抵住,稍一緩氣,便吃包繞上來,一毫也鬆懈不得。雙方互爲進退,勢甚急迫,飛劍恐爲所污,不敢妄用;靈姑飛刀雖不畏污穢,無奈陳大真口噴真氣,不能分神示意。陳太真先前不知妖屍妖法厲害,深悔未全照顛仙束帖行事,妄想利用邪法,爲遺體多一層防禦,以致弄巧成拙。時辰又快到來,好生焦急,正在無計可施。

靈姑等三人,先不知陳太真作法自斃,遇上難題。還是張遠在前面見陳太真停步不前,所噴白氣與洞中兩縷黑絲互爲抵拒,相持不下,臉已發紅,目光炯炯,一瞬不瞬,大有吃力神氣。張遠心中奇怪,忙朝靈姑努嘴,悄喊:“姊姊,你看陳師兄怎不走了?”

靈姑因老父埋葬在即,少時便要長違色笑,雖說仙緣遇合不遠,他年仍有回生之望,但是前途渺茫,生機大少,到時能否起死回生,不出變故,實難預卜,滿腹悲苦,心亂如麻,只把兩眼望着爹爹遺體,忍淚傷心,聞言並未覺察。

又隔一會,張遠看出陳大真額角見汗,面帶惶急。那兩縷黑煙中間吃白氣擋住,兩頭卻向前彎折過來,如非絲短氣長,幾乎將人纏住。他知非佳象,二次又朝靈姑打手勢。

靈姑定睛前視,方纔省悟。想起塗雷曾說,顛仙這口飛刀專破妖邪,神妙無比。那兩條黑絲不知是什麼怪物,陳師兄的法力竟會制它不住?有心一試,又因刀光要護屍體,沒有陳太真的話,未知能離開不能。心方一動,陳太真也正覺難支,不能說話,只得將臉微偏,回手朝後一揮。靈姑這纔看出他口裡噴着真氣,不能說話,忙指刀光飛將上去。

就在陳太真略一分神的工夫,白氣突然縮減了些,那黑絲便從兩旁飛舞而來。幸而靈姑知機,刀光恰好離榻飛出、迎着黑絲只一絞,便即斷裂,餘煙尤自嫋嫋,漂浮不已。陳太真忙喊:“師妹快以心意運用飛刀,將這黑煙裹住,使其消滅,兔留後患。”靈姑聞言,將手一指,刀光突地增長,一道銀虹將那殘煙斷縷裹緊,微一掣動之間,便即消滅無跡。

陳大真喜道:“鄭師叔鎮山之寶果不尋常。此物乃妖屍谷辰煉剩的黑青絲。功候還差好些,已有如此厲害。我原想廢物利用,沒照鄭師叔仙示用飛刀將它消滅,意欲以真氣抵禦,等到安放伯父遺體後,行法禁制,留在洞外,好多一層防禦,不料幾乎誤了大事。由此看來,當時峨眉派三英二雲用紫郢、青索雙劍合壁,同斬妖屍,真非易事呢。

黑青絲既已消滅,洞中還有一堆穢物,索性也由師妹將它除去,免得再聞臭氣了。”說罷,使命靈姑將天蜈珠重新取出,將屍榻先交張、王二人擡着,一同走進門去。

靈姑見裡面石室高大,有好幾間清潔異常,只是氣味難聞。便問:“什麼東西這等臭法,怎看不見?”陳太真道:“這些東西俱是妖屍採集各種淫毒污穢之物,加上他肺中毒氣,再採人獸生魂附在上面,煉成之後,便是黑青絲。此物煉時越細越靈,如到功候,幾乎人目難見。一被纏上,便即昏迷,難脫毒手。這奇臭便是它的原質,現藏左壁石穴之中。看去只是一堆白稀泥,並不污穢,但是奇臭異常。這還仗有天蜈珠,否則更是難耐呢。石壁已被妖法封閉,師妹飛刀不畏邪污,可隨手指之處,將這石壁攻開。底下由我處置便了。”說罷,將手一指。靈姑見所指的一面石壁格外平整,便指飛刀朝手指處飛去。銀光電旋之下,石壁裂開處,即現出一個丈許大洞。陳太真瞧見洞內有一石瓶,忙命靈姑住手,已是無及,砰的一聲,一片煙光閃過,石瓶被飛刀斬成兩片,瓶裡所藏毒泥,似水銀一般流淌下來。陳太真忙即行法,雙手一搓,朝地一場,壁根叭的一聲爆響,地忽中裂,毒泥恰好流入裂口,轉瞬都盡。陳太真細看了看,見地面乾淨,並無沾染。於是先將倒塌碎石、瓶片填人裂口,又使禁法將其封固。對靈姑道:“我只看出壁問有妖法禁閉,不料還有石瓶裝着,封固嚴密。本來儘可保存,或是取走。如今石瓶已碎,手不能近,只得任其流入地底,這一回又失計了。”毒物入地,臭味全消。

陳太真說左邊石室乃妖屍昔年丹房,遂命靈姑出外,與張、王二人將屍榻擡到裡面。

這間石室經過妖屍許多經營,石壁溫潤,瑩潔如玉。靠壁一座玉榻,旁設玉幾,放着幾件零碎物件。王淵立得最近,見幾上有一古銅尊,大隻如拳,獸足鳥喙,烏光鑑人,覺得好玩。因知靈姑無此閒心,順手揣起,準備帶了出去再說。靈姑、張遠俱在注視陳太真如何部署,均未覺察。

靈姑恐竹榻年久易朽,意欲將老父遺骨移上玉榻去停放。陳太真道:“玉靈崖本是洞天福地,尤其這幾間洞穴更是地脈靈氣所鍾,無論何物,便放千年也不會腐朽。否則,還有比人骨脆弱,易於腐朽的麼?此榻乃妖屍谷辰打坐修煉之處,停放其上,難免有害無益,仍以放在當中爲是。時辰恰好,不到片刻,便要退出封洞。師妹不可傷心,老父此時沉睡,雖無知覺,父女心靈畢竟可以感通,終是不宜。我們再仔細查看一回就走吧。”靈姑聞言,只得強抑悲傷,照陳太真指處,將屍榻平穩放好。

陳太真遂向各室巡視了一遍,走回室內,指着几上陳列諸物,說道:“這些東西,多半是地底藏珍,哪一件也非常物,被妖師尋取了來,留此無用。若師妹拿去,一旦收存不慎,易啓妖法覬覦,還是我都取了走吧。”王淵暗幸自己適才所取陶器未被發覺,當時未說,時辰已至,便一同走出。由陳大真行法,先將石門和通道分別封閉,同駕遁光,飛昇而上,將上下穴口一齊封閉,仍由雪堆走出。靈姑因陳太真再三叮囑,強抑悲懷,一到上面,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事完回到前洞,衆人都急於勸慰靈姑,陳太真又要告別。誰也不曾留意到別的。等將陳大真送走,靈姑哭了個死去活來,好容易經衆竭力勸勉,略止悲號,衆人將她扶向榻上臥倒。

王妻向屋內水盆中汲水來煮,一眼瞧見擒賊躺在地上,不響不動。暗忖:“大家都忙着呂大哥的後事,擒賊也未及拷問。這賊重傷飢渴,竟會熟睡,也真大無心肝了。洞外還有那麼多賊屍,呂大哥一死,靈姑又要入山尋師,如非張二哥父子趕到,憑自己一家三口,怎能在此安居呢?”正尋思間,所持兩大瓦壺水已汲滿。剛要往屋中去,忽想起那賊適才怪聲乾號,直討水喝。覺得賊雖可惡,快死的人,少時還要問話,便給他點水何妨?想到這裡,重又回身,走近一看,那賊滿面都是鮮血,兩眼都已被人挖去,朝外橫臥,遠看彷彿入睡,實已身死。不禁大驚,忙喊:“淵兒快來!”

王淵正和張遠在室內勸慰靈姑,聞聲奔出,見賊死狀,便叫牛子,未聽迴音。洞內外全都尋過,也不見人。所用雪滑子也不知去向。王妻這時纔想起,適才下葬時節,牛子因陳太真只許張、王二人隨下,不令他同往,氣忿忿咕嚕了幾句,以後便不見人。料定是殺賊泄忿,私自出走。洞中正在用人之際,賊供尚未問明,牛子性烈,頗有殉主之意,深夜出走,萬一自盡,哪裡再會有這等忠勤得用的人?心方着急,王淵忽指壁問箱筐,問道:“那箱是娘開的麼?怎未關上?”王妻忙說未開。同走過去一看,箱蓋大開,鎖已扭斷,拋在地上,所藏衣物俱在,只短了兩粒明珠。知道又是牛子所爲。

王妻道:“牛子莫非因老主人已死,不願再隨我們,盜了明珠逃走麼?”王淵道:

“按他爲人,決不會這樣做法。如有二心,各人明珠俱在箱中存放,何必只取兩粒?我看死賊兩眼挖瞎,門牙也被打掉了兩個,想必盤問賊巢所在,不肯實說,悲憤之極,一時發了野性,將賊弄死,口供也未問出。不是怕姊姊怪他,因而逃走;便是想借此珠照路,親尋賊巢下落。如是自殺殉主,死法盡多,何必到外面去呢?看牛子神氣,定要回來。姊姊正在悲愉,這事還不能使她知道,以免着急,禁受不起。且等少時悄悄告知爹爹,和張伯父商量之後,再打主意。現在先把洞內外這些死屍安埋了吧。”王妻道:

“這般冰天雪地,往哪裡埋去?”王淵道:“後洞不是有一個大地穴麼?暫時先丟在裡頭,豈不省事?”王妻道:“你這娃娃,專一顧頭不顧尾。後洞地穴原與呂伯葬處通連,丟下許多死屍,知是有礙無礙?況且也沒聽說自己家裡,藏上許多死屍的,那多晦氣。”

說時天已深夜,王守常來喚王妻去取被褥,與張氏父子安排臥室。王妻問知靈姑已然昏沉人睡,便把前事略說,令玉淵去把張氏父子請出商議。張鴻聞言,也覺牛子不會不歸。當日大家悲苦勞累,主張先把洞中死屍拋棄洞外,仍將皮簾掛上,石洞塞好,只留一個出入口子,先睡一會,且待明早牛子歸來,再打主意。衆人照辦之後,分別安歇。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十九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餚 殃神借洞第六十九回 魯道人仗義拯奇嬰 呂靈姑飛刀誅巨害第十四四 入古穴 遇怪墨蜂坪 悟前因 泄機青竹簡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 狹路肆兇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第二十一回 彩霧籠沙洲 羣醜彌天喧蠱語 流光照川峽 輕舟兩岸渡猿聲第四十七回 朗月照松林 洞壑幽奇 清溪如鏡 晴空翔鶴羽 煙雲變滅 異寶騰輝第八十回 鑄錯信奸讒 忍教雹散春霆 霜凋夏綠 銳身赴急難 誓結三生鶼鰈 同命鴛鴦第四十一回 沙飛石走 神虎鬥兇禽 雨血腥風 仙猿誅惡道第九十一回 孽儘可憐宵 生死纏綿終一痛 功成生滅火 去來惆悵又分飛第六十六回 旭日照幽花 頓失陰霾登樂土 狂飆撼危壁 突飛寶刀斬妖狐第 六 回 碧檜林驚逢錦帶蛟 紅菱磴初謁銀鬚斐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三十七回 赤手屠千犀 大雪迷茫歸路遠 慈心全五友 冥巒迢遞使星飛第二十七回 信奸讒 酋長背德 承重囑 捕快泄機第六十七回 電擊霆奔 仙兵穿石岸 煙籠霧約 神物吸金船第十三回 續命無方 二仙憐孝子 返魂有術 九載待靈芝第 三 回 斬蟆獅 初結火仙猿 阻山洪 再謁銅冠叟第二十回 柔情似水 山女傳音 邪火彌空 仙娘失計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六十回 飛鳥傳書 荒崖求靈藥 開門揖盜 古洞失珍藏第六十八回 羣仙盛會 古鼎煉神兵 二女長征 飛舟行蜀水第四十六回 折同儕 古鑑識先機 遇異人 飛刀殲醜類第三十六回 鉅變識先機 預儲山糧驅猛獸 昏林逢大慈 潛挑野怪鬥兇魈第八十五回 入火宮 炎潭驚鬼女 斬靈蛇 絕島鬥仙童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輝 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 神雷動地起靈嬰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四十四回 靈符幻影 斬蟒鐵花塢 接木移花 驚狐斑竹澗第十七回 韓仙子幽壑綰雙姝 紀神童深宵驚異獸第九十八回 變滅潛蹤 藏舟戲俠女 兇頑護犢 截浪鬥巫師第八十三回 狂颶起遙天 飛斧玄雲傷怪士 祥氛消劫火 沉舟碧海訪珠宮第四十二回 故交情重 象使賚糧 敵愾同仇 蠻人縱火第九十四回 斜日景蒼茫 姑射仙人逢俠士 洞庭波浩渺 岳陽樓上對君山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十九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餚 殃神借洞第八十回 鑄錯信奸讒 忍教雹散春霆 霜凋夏綠 銳身赴急難 誓結三生鶼鰈 同命鴛鴦第三十二回 臥薪嚐膽 山寨練仙兵 出谷遷喬 蠻山驅獸陣第八十二回 劍氣縱橫 銅鼓山下誅邪祟 煙波浩渺 香蘭堵上拜仙真第五十六回 嶺列峰遙 穿山尋古洞 紅嫣紫奼 平野戲兇猩第八十九回 再訪仙靈 小往玄龜殿 重尋正果 同登度厄舟第十二回 產神嬰 古洞誅惡蟒 警異獸 絕壁採朱蘭第七十五回 明月朗青峰 炙鹿燔鬆 清遊如繪 重霄翔白羽 熔山沸石 烈火燒空第三十三回 烏桕山奇 童誅惡道 錦雞谷孝 女孕靈胎第八十五回 入火宮 炎潭驚鬼女 斬靈蛇 絕島鬥仙童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八十七回 排難解紛 退蒼虛獨調慧舌 佛光異寶 飛紫鉢各顯神通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七十九回 一念癡情 無心成大錯 兩番涉險 五遁見玄功第三十一回 往事愴神 銳身急難 故人第宅招魂祭 長路關山仗劍行第九十八回 變滅潛蹤 藏舟戲俠女 兇頑護犢 截浪鬥巫師第十五回 兩探妖窟 雷雨竄荒山 載訪仙娃 願言申宿契第六十七回 電擊霆奔 仙兵穿石岸 煙籠霧約 神物吸金船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七十一回 雷雨撼川峽 三吸金船尋異寶 煙光耀巖谷 同驅邪魅斬蠻僧第八十二回 劍氣縱橫 銅鼓山下誅邪祟 煙波浩渺 香蘭堵上拜仙真第六十一回 矢射星投 飛撬馳絕險 冰原雪幕 獵獸入窮荒第五十七回 擲果飛丸 獸域觀奇技 密謀脫困月 夜竄荒山第九十二回 肆兇威 摧殘同命鳥 聞警報 急救可憐蟲第八十一回 恩怨兩難言 誰啓戎心因聚斂 吉凶皆自?餑趵畚班?/a>第二十七回 信奸讒 酋長背德 承重囑 捕快泄機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 狹路肆兇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第三十五回 誓根深恩 遍歸故里 心驚夙怨 獨撲妖神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九十七回 明月開樽 小集湖洲招蠱主 清波盪槳 重探妖窟過君山第七十八回 山川險阻 首涉仙都 洞壑幽深 重逢愛侶第 二 回 三千里俠客走風塵 百丈坪神童殲異獸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十三回 續命無方 二仙憐孝子 返魂有術 九載待靈芝第八十三回 狂颶起遙天 飛斧玄雲傷怪士 祥氛消劫火 沉舟碧海訪珠宮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 十 回 下仙山 初逢伏蟒 入古剎 巧獲奇書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四十三回 浩劫慟沙蟲 把臂悽愴生何着 甘心伏斧鉞 橫刀壯烈死如歸第 二 回 三千里俠客走風塵 百丈坪神童殲異獸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 六 回 碧檜林驚逢錦帶蛟 紅菱磴初謁銀鬚斐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第七十四回 芟妖孽 二女馳蠻荒 尋巨靈 羣仙搜怪跡第九十回 選勝盡勾留 愛玩煙霞遲遠路 思親拼獨往 飛翔險阻急心歸第七十四回 芟妖孽 二女馳蠻荒 尋巨靈 羣仙搜怪跡第五十四回 奇寶輝騰 暗暗森林尋異士 精芒電射 轟轟烈火蕩妖氛第一○三回 賓主巧參差 蘆荻藏奸 百丈寒光清邪火 水雲長浩渺 湖山如畫 一聲鐵笛第五十九回 冒雪吐寒芳 萬樹梅花香世界 圍火傾美酒 一團春氣隱人家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二十四回 同是避秦人 異域班荊成宿契 別有傷心史 深宵促膝話前因第五十八回 涉險渡危峰 獸遁森林失旅伴 儲甘劇野筍 人歸峽谷斬山魈第八十六回 雷叱霆奔 烈焰千尋騰海起 雲籠霧裹 金光百丈自天來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輝 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 神雷動地起靈嬰第九十六回 風雨深宵 漁人驚怪異 仙靈咫尺 水主示玄機第十五回 兩探妖窟 雷雨竄荒山 載訪仙娃 願言申宿契第四十六回 折同儕 古鑑識先機 遇異人 飛刀殲醜類第一○一回 迷途罔返 獨煉妖經 惡氣難消 同攻老怪
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十九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餚 殃神借洞第六十九回 魯道人仗義拯奇嬰 呂靈姑飛刀誅巨害第十四四 入古穴 遇怪墨蜂坪 悟前因 泄機青竹簡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 狹路肆兇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第二十一回 彩霧籠沙洲 羣醜彌天喧蠱語 流光照川峽 輕舟兩岸渡猿聲第四十七回 朗月照松林 洞壑幽奇 清溪如鏡 晴空翔鶴羽 煙雲變滅 異寶騰輝第八十回 鑄錯信奸讒 忍教雹散春霆 霜凋夏綠 銳身赴急難 誓結三生鶼鰈 同命鴛鴦第四十一回 沙飛石走 神虎鬥兇禽 雨血腥風 仙猿誅惡道第九十一回 孽儘可憐宵 生死纏綿終一痛 功成生滅火 去來惆悵又分飛第六十六回 旭日照幽花 頓失陰霾登樂土 狂飆撼危壁 突飛寶刀斬妖狐第 六 回 碧檜林驚逢錦帶蛟 紅菱磴初謁銀鬚斐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三十七回 赤手屠千犀 大雪迷茫歸路遠 慈心全五友 冥巒迢遞使星飛第二十七回 信奸讒 酋長背德 承重囑 捕快泄機第六十七回 電擊霆奔 仙兵穿石岸 煙籠霧約 神物吸金船第十三回 續命無方 二仙憐孝子 返魂有術 九載待靈芝第 三 回 斬蟆獅 初結火仙猿 阻山洪 再謁銅冠叟第二十回 柔情似水 山女傳音 邪火彌空 仙娘失計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六十回 飛鳥傳書 荒崖求靈藥 開門揖盜 古洞失珍藏第六十八回 羣仙盛會 古鼎煉神兵 二女長征 飛舟行蜀水第四十六回 折同儕 古鑑識先機 遇異人 飛刀殲醜類第三十六回 鉅變識先機 預儲山糧驅猛獸 昏林逢大慈 潛挑野怪鬥兇魈第八十五回 入火宮 炎潭驚鬼女 斬靈蛇 絕島鬥仙童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輝 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 神雷動地起靈嬰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四十四回 靈符幻影 斬蟒鐵花塢 接木移花 驚狐斑竹澗第十七回 韓仙子幽壑綰雙姝 紀神童深宵驚異獸第九十八回 變滅潛蹤 藏舟戲俠女 兇頑護犢 截浪鬥巫師第八十三回 狂颶起遙天 飛斧玄雲傷怪士 祥氛消劫火 沉舟碧海訪珠宮第四十二回 故交情重 象使賚糧 敵愾同仇 蠻人縱火第九十四回 斜日景蒼茫 姑射仙人逢俠士 洞庭波浩渺 岳陽樓上對君山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十九回 飛霜掣電 雪魁伏辜 旨酒佳餚 殃神借洞第八十回 鑄錯信奸讒 忍教雹散春霆 霜凋夏綠 銳身赴急難 誓結三生鶼鰈 同命鴛鴦第三十二回 臥薪嚐膽 山寨練仙兵 出谷遷喬 蠻山驅獸陣第八十二回 劍氣縱橫 銅鼓山下誅邪祟 煙波浩渺 香蘭堵上拜仙真第五十六回 嶺列峰遙 穿山尋古洞 紅嫣紫奼 平野戲兇猩第八十九回 再訪仙靈 小往玄龜殿 重尋正果 同登度厄舟第十二回 產神嬰 古洞誅惡蟒 警異獸 絕壁採朱蘭第七十五回 明月朗青峰 炙鹿燔鬆 清遊如繪 重霄翔白羽 熔山沸石 烈火燒空第三十三回 烏桕山奇 童誅惡道 錦雞谷孝 女孕靈胎第八十五回 入火宮 炎潭驚鬼女 斬靈蛇 絕島鬥仙童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八十七回 排難解紛 退蒼虛獨調慧舌 佛光異寶 飛紫鉢各顯神通第五十二回 日落風悲 空山驚異嘯 星昏月冷 黑夜服兇蠻第七十九回 一念癡情 無心成大錯 兩番涉險 五遁見玄功第三十一回 往事愴神 銳身急難 故人第宅招魂祭 長路關山仗劍行第九十八回 變滅潛蹤 藏舟戲俠女 兇頑護犢 截浪鬥巫師第十五回 兩探妖窟 雷雨竄荒山 載訪仙娃 願言申宿契第六十七回 電擊霆奔 仙兵穿石岸 煙籠霧約 神物吸金船第十八回 揮慧劍 心斷七情索 覓沉竹 力誅三腳怪第七十一回 雷雨撼川峽 三吸金船尋異寶 煙光耀巖谷 同驅邪魅斬蠻僧第八十二回 劍氣縱橫 銅鼓山下誅邪祟 煙波浩渺 香蘭堵上拜仙真第六十一回 矢射星投 飛撬馳絕險 冰原雪幕 獵獸入窮荒第五十七回 擲果飛丸 獸域觀奇技 密謀脫困月 夜竄荒山第九十二回 肆兇威 摧殘同命鳥 聞警報 急救可憐蟲第八十一回 恩怨兩難言 誰啓戎心因聚斂 吉凶皆自?餑趵畚班?/a>第二十七回 信奸讒 酋長背德 承重囑 捕快泄機第六十二回 揮鐵掌 狹路肆兇謀 放飛簧憑 崖傷巨寇第三十五回 誓根深恩 遍歸故里 心驚夙怨 獨撲妖神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九十七回 明月開樽 小集湖洲招蠱主 清波盪槳 重探妖窟過君山第七十八回 山川險阻 首涉仙都 洞壑幽深 重逢愛侶第 二 回 三千里俠客走風塵 百丈坪神童殲異獸第 五 回 駭浪失同舟 鐵硯峰前逢鬼老 狂飈起匝地 金鞭崖畔遇妖禽第十三回 續命無方 二仙憐孝子 返魂有術 九載待靈芝第八十三回 狂颶起遙天 飛斧玄雲傷怪士 祥氛消劫火 沉舟碧海訪珠宮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 十 回 下仙山 初逢伏蟒 入古剎 巧獲奇書第五十三回 擒怪蛇 奇蹟述窮荒 逞兇心 巧言誆野民第四十三回 浩劫慟沙蟲 把臂悽愴生何着 甘心伏斧鉞 橫刀壯烈死如歸第 二 回 三千里俠客走風塵 百丈坪神童殲異獸第二十五回 有心弭禍 巧語震兇蠻 無意施恩 靈藥醫病叟第 六 回 碧檜林驚逢錦帶蛟 紅菱磴初謁銀鬚斐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第一○五回 帆影趁夕霏 風急天高催晚棹 蕭聲起雲水 月明林下舞胎仙第七十四回 芟妖孽 二女馳蠻荒 尋巨靈 羣仙搜怪跡第九十回 選勝盡勾留 愛玩煙霞遲遠路 思親拼獨往 飛翔險阻急心歸第七十四回 芟妖孽 二女馳蠻荒 尋巨靈 羣仙搜怪跡第五十四回 奇寶輝騰 暗暗森林尋異士 精芒電射 轟轟烈火蕩妖氛第一○三回 賓主巧參差 蘆荻藏奸 百丈寒光清邪火 水雲長浩渺 湖山如畫 一聲鐵笛第五十九回 冒雪吐寒芳 萬樹梅花香世界 圍火傾美酒 一團春氣隱人家第三十四回 妙法懲兇淫 電掣雷轟 姦夫畢命 宿緣多孽累 會稀別遠 孺子思親第二十四回 同是避秦人 異域班荊成宿契 別有傷心史 深宵促膝話前因第五十八回 涉險渡危峰 獸遁森林失旅伴 儲甘劇野筍 人歸峽谷斬山魈第八十六回 雷叱霆奔 烈焰千尋騰海起 雲籠霧裹 金光百丈自天來第六十五回 碧焰吐寒輝 大雪空山驚女鬼 銀虹誅醜魅 神雷動地起靈嬰第九十六回 風雨深宵 漁人驚怪異 仙靈咫尺 水主示玄機第十五回 兩探妖窟 雷雨竄荒山 載訪仙娃 願言申宿契第四十六回 折同儕 古鑑識先機 遇異人 飛刀殲醜類第一○一回 迷途罔返 獨煉妖經 惡氣難消 同攻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