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每天都會去宮外走一趟,半夜三更纔會失魂落魄的歸來,那時的安安基本都是坐在臺階上喝着宮裡窖藏着的美酒,安安的衣服已經換了一身不知從哪裡偷來的華麗袍服,他自進了這個宮門似乎還沒有出去過,其實他不用出去也可以從魅的臉上看出宮門外現在是個什麼形勢。
安安將一罐酒遞給要從他身邊經過的魅,兩個遂坐在一起無聲喝酒,的確是無聲的,安安不說話,魅也不說話,喝多了魅便歪歪斜斜的走回房子還沒到牀上人就倒在地上睡了過去。
城門不開,城裡的情勢越來越不好,那些倖存的大宅院們,全部大門緊閉,飢餓的人們試圖闖進這些大宅院裡去,但是都被裡面的人拿槍劍驅趕了出來,大宅院裡有糧食,但他們也有打手!餓的沒有力氣的人們哪裡是這些壯丁們的對手,硬闖宅門到最後落得個被同伴煮食的下場。
被飢餓折磨的人們爲了活命唯有相互殘殺吞食,魅每天走過街道,上演的就是這些戲碼,父親煮了兒子、母親煮了孩子、兒子煮了老父、強者煮了弱者!
那日魅比平時回去的要早,安安正躺在院子裡的貴妃椅上慵懶的曬着太陽打着盹,外面天翻地覆,他倒是像無事人般在這裡享福。
安安擡眼瞧魅,大概很意外魅今日這麼早回來,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魅胸前鼓鼓的凸出一大塊,那一大塊就像小貓咪般還在魅的衣服下蠕動,“什麼東西!”
魅沒有理會安安,她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過了一會又去廚房弄了碗麪糊糊端進她自己的房間。安安好奇,於是跟着魅進了房間,魅的牀上躺着一個小小的嬰孩,滿身滿臉的鮮血,嘴裡啃着自己的小手指弱弱地咿呀着。
“你,你怎麼,你快將它扔出去?”安安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魅帶了個活人回來,尤其這個活人還會在不受控制下突然啼哭尖叫。
“扔?這是我的房間,要出去你自己出去!”魅的右手無法動,小孩在牀上,她左手將麪糊糊放在一旁小凳子上,將小孩抱坐在自己的懷中,這才又用左手舀了一勺麪糊喂在小孩嘴中,小孩大概是餓極了,吧唧一口喝完,咬住勺子不放。
“哼,隨便你自己,把它扔出去不過是爲了你好而已,你扔不扔幹我何事!”安安沒有了一開始的情緒激動。他瞧着小孩在魅的懷裡沒幾下身子歪歪的就要倒下去,魅的右手無法使力無法動,只能喂一兩口將小孩重新在懷中放好。安安低低哼了一聲,現在照顧這個小孩都這般手忙腳亂,以後可想而知。
魅不識好人心,安安本是想衣袖一拂去外面繼續舒舒服服去曬太陽,身體卻鬼使神差的向牀前走去。
“這麼髒,你怎麼也不先給它洗洗!”安安聽見自己這般說。
“他餓了,這些日子就靠他母親給他喂血喝!”
“它母親呢,怎麼沒一起帶回來!”
“他母親被他父親和其他人煮着吃了!”似是覺得安安對這話不太懂,又或許是魅自己有傾訴的慾望,停了下她又說道,“他母親日日割血喂他,身體支撐不住染了風寒,我路過的時候他父親那些人要把這小孩也一起煮了。”將懷中的小孩再次放在自己的大腿間固定坐好,魅繼續喂着,說話間也沒有擡頭瞧一眼安安。
“他父親倒是灑脫!”
魅自覺與安安這種人無法正常的溝通,遂不再說,只認真的喂着懷中的小孩。
沒想到過了一會擡頭安安竟然還在原地站着,而且還說道,“它餓了許久,你最好不要一次性給它吃那麼多,會撐死它!”
“嗯!”魅點頭,見安安看着小孩似乎頗感興趣,將小孩放在牀上,“你看着點他,我去燒點水給他洗澡!”
“本公子又不是它的爹媽,更不是自以爲是的救世主,不看!”
一句話把魅噎的,向門口走了幾步聽見這話又轉頭,“隨便你,反正他有被子擋在牀邊,不會掉下牀,你橫豎就當我剛剛那話是對狗說的。”
魅轉頭出門,安安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小孩子的打嗝聲有一聲沒一聲的響起,安安遁着聲音瞧去,見小孩仰躺在牀上,踢開了魅給它蓋着的被子,手腳在半空踢打,大眼睛瞧着安安,眼珠子骨碌碌轉動,每打一下嗝身體便小小的痙攣一下。在一個小孩身上,這種事情應該是很常見很自然的事情,可安安,卻看得帶勁,嘴角竟然還溢出笑意。
“那破爛衣服,怎麼不把它扔掉,說不定裡面還有蝨子!”安安說的是小孩身上的那件衣服,前幾日安安在衆人哄搶他那衣飾珠寶之類時,他金蟬脫殼穿了件破爛袍子,結果衣服上全是蝨子,雖然當日換下了那衣服,可身上卻起了紅斑疹子好些日子纔下去。
“衣服上的血是他母親的,他也是因爲喝他母親的血才能活下來,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禮物。”那時的魅正在用左手給被安安抱在懷裡的孩子喂着麪糊,小孩身上裹着被子,小孩身上的那件衣服魅沒有丟掉,反而是疊好用絲綢包裹着放入了小盒中。
魅試着縫製小衣服,但是試了多次也沒有做出一件能穿在小孩身上的,一來是沒有縫過,二來是用的左手,五個手指都是被針戳破的窟窿眼。
“哼,不見得他長大就會感恩你,說不定還養虎爲患!”
“要是隻大老虎也好,總比任人宰割的軟綿羊強,這個世道強者生存。”
“今日倒是覺得你說了句人話!”
“那時今日你才聽得懂了人話!”
“我的大腿怎麼熱熱的!”
啊!安安尖叫,“這小東西居然敢尿在本公子的身上!”
“他不叫小東西,我給他起了名字,叫寶寶!你大驚小怪什麼,小孩子尿尿拉屎都是正常,你別驚嚇到他,小孩子尿尿的時候被驚嚇到了以後再尿尿就只會尿一半!”
“你怎麼對小孩這麼清楚?你有小孩?”
魅沒有回答,從安安手裡接過寶寶專心擦拭着小屁股蛋兒。
很久很久以前,她的腹中也有一個這樣的寶寶,是她和念青的寶寶,她和念青的小孩呀,她和念青給寶寶想了好多的名字,他們日日夜夜都在計劃寶寶的以後,他們時時刻刻都在關注着寶寶,可是,可是最後寶寶卻變成了一灘血,一灘紅色的刺目的血,那一天剛好是念青進醫院,寶寶沒有了,念青也沒有了!
“本公子也留着這身衣服,等着小東西長大給本公子洗乾淨!”
“尿上去的看不出來,等哪天寶寶給你屙屎在上面留着也不遲!”安安的話將神遊天外的魅拉了回來,她將小孩放在牀上用被子裹好,隨口回道。
“本公子定不如你願!”
寶寶的存在,不僅給魅這滿眼的灰暗增添了許多色彩,也讓魅與安安的脣槍舌戰升級了許多。
終於給寶寶做了能穿的衣服時候,大宛都城的城門也緩緩的打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