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不來!”
聽到這個聲音,萱萱的心差點從嗓子裡跳出來,是睿太子,是睿太子的聲音!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和媚孃的簡短對話,爲什麼就像是親密熟人!第一樓是睿太子的暗樁?
就像是有人用劍戳了她一下,整個人突然彈跳而起,睜大雙眼望着正在打開媚娘牢房門鎖的睿太子。
第一樓是睿太子的暗樁,媚娘是睿太子的人,那她呢,她從一開始就走的那些路,都是睿太子對媚娘授意的麼!都是睿太子爲她鋪的路麼!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媚娘爲她和睿太子求情,兩個人當時說話神情看起來八竿子都打不在一起,當時他們是做戲給她看的嗎?
在騙她?
爲什麼要騙她?
一時間的情緒激動忘記了她自己所處的境地,蹭的站起,幾乎還沒有張口,一支銀鏢慢慢的放大在她眼前。
那支銀鏢的目的地是她的眉心,死亡如此之近,近的讓她沒有任何的思維與反應,眼睛望着一身黑衣包裹只露出雙眼的睿太子。
那年念青走後空空的病房突然出現在她腦海,此刻的她,就像是站在那間病房裡,周圍乾淨卻又空蕩,似乎是從來都沒有住過人,而她就站在裡面,雙手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握住。
“不要!”她聽到媚孃的叫聲,鬢間刺痛令她昏眩,身體搖擺着依靠在木欄杆上。媚娘用什麼東西打歪了飛鏢,飛鏢是划着她的鬢間而過,血在那一道劃痕裡溢出來,只片刻就浸溼了她的小半邊臉。
“我認識他,將他也一起帶走吧!”媚娘對睿太子說道,一手託着自己那隻血肉模糊的大腿,走出已經打開的牢門,示意睿太子將萱萱所在的牢房也打開。
媚孃的話,睿太子竟然沒有反對,此種境地,多帶一個人就意味着多十分的危險,可他,沒有半句疑問反對,利索的又打開萱萱所在的牢門,將捂着頭依舊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萱萱拎了出來。
“媚,你怎麼樣?”睿太子將一粒藍色藥丸遞在媚娘脣邊讓媚娘吃下去,又將一顆塞進萱萱嘴裡。
媚這個叫法,不能不讓萱萱多想幾下,媚這個名字用在一堆脂粉中媚娘身上,如果叫媚的不是睿太子,萱萱一定會雞皮疙瘩落一地。
“我沒有事,先走吧,外面還有樁子嗎?”在萱萱面前一直奄奄一息的媚娘此刻雖然一瘸一拐,但卻是很有精神的走在睿太子前面。
萱萱捂着頭,她看到身前的睿太子捏碎一顆雞蛋大小的黑丸扔在了地上,白色煙霧從那顆黑丸裡瀰漫出來,不消片刻,整個大牢就是在一片濃霧裡。
“外面的人無事,媚,你和他斷後,我在前面!”睿太子的他指的是萱萱。
“嗯,好!”媚娘點點頭,與萱萱並排,睿太子已經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繞過很多的彎路,一路出去,全部都是霧茫茫的一片,聽不到任何人的呼吸,聽不到任何人的腳步聲,只有他們三人。
萱萱的心卻在砰砰砰的跳着,潛意識裡覺得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出去,媚娘可能太累,一隻手掛在她的胳膊上。
她望着前面睿太子朦朧的背影,突然覺得,似乎都想不起念青的背影,念青和睿太子的背影,是一樣的嗎?她不知道自己思緒紛雜的在想些什麼,這種時候更應該高度警惕注意着周圍的狀況,可是她,定不下心,就像是一口血哽在喉頭,怎麼也無法吐出來,渾身燥亂難安。
“我們不是壞人!”
萱萱聽到媚娘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媚娘一定是看到了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媚娘是以爲她在害怕。
深深的出了一口氣,不要想了不要想了,過去幾百年的事情了,想它幹嘛!這樣不斷的告訴着自己,她擡頭勉強向媚娘微笑了下。
心依舊在打鼓,讓她難受的有種放聲大哭的衝動。
“你,上去!”前面的睿太子停下突然說道。他指的人是萱萱。
萱萱擡頭,依稀看到前面有個窗戶,窗戶離地面很高,而且也很小,那個窗戶大概只容得一個人鑽過去,窗戶上的那些爛棍已經不見,擡頭四望,這個小屋子全部擺得是刑具,這是刑房,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睿太子難道就是從這個窗戶裡爬進牢裡來的。
怎麼上去,她伸手都夠不着窗戶!
正想着睿太子這話的可施性,整個人被睿太子拎了起來,睿太子也不吱一聲,拎起她就是隨意一扔,她竟然半個身子到了窗戶外,天!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她都不知道窗戶下面有多高,她的下半身還在窗戶裡面,她不會要跳下去吧!
腦海裡跳的念頭剛閃過去,還在裡面的雙腳被人使勁往上一推,她整個人就毫無保留的向外面掉去。
啊啊啊啊啊!
她喊不出來,只能大張着嘴做吃風狀態。
咚!一定是骨頭碎裂的聲音,窗戶上又有黑影跳出來,人家是很輕鬆的落地,雖然是一隻腳落地,但是比萱萱這種狗吃屎的落地姿勢要優美多了。
這樣想的時候,她已經陷入了昏迷。
萱萱是被馬車晃悠醒的。映入眼裡的是媚孃的臉擠在一起的笑容。
媚娘臉上的血跡已經清理乾淨,可是那些烙鐵的烙印依舊還層層疊疊的印在臉上。
這樣一張臉對萱萱笑,對於剛醒來的萱萱來說實在不是件很明媚的事情。
“我沒有打聽到你公子的消息,只能將你拉上我的馬車和我一起走。”見萱萱直愣愣的眼神媚娘也沒有異樣,笑着說道。
就是此時此刻,媚孃的笑也罷說話聲也罷和第一樓的時候一模一樣,不過現在的笑比當初更是難看噁心,聲音也是,明明是徐娘半老,明明不是細弱聲音,依舊還要故作嬌柔。
躺着的萱萱撐手坐起,頭暈暈的,摸了摸頭,似乎給包紮了下,這樣一摸,已經反應過來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衣服,還好,衣服依舊是原先的衣服,擡頭剛好與媚孃的目光對上。
她尷尬笑着,從自己兜裡掏出紙筆墨寫道:我跳下去的時候以爲自己受傷了會死掉,謝謝你救了我!這馬車是要去哪裡?
“你的傷就在頭上,我已經給你包紮了!我要回老家,馬車是回我老家。你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和我一起回去的,呵呵,其實你現在就是想回去都來不及了!”媚娘輕笑着說道,見萱萱一臉迷惑,就說道,“你昏迷了兩天,我們連着兩天兩夜的趕路,所以,離京都很遠了,你想回去估計是很難,不過你若是想回去,等你頭上的傷好了,路上碰到回去的車隊,可以和他們商量着讓他們帶你回去。”
萱萱搖搖頭在紙上寫道:我回去也是沒有半個認識的人,媽媽若不嫌棄,就請收留我吧,我沒有名字,我家公子一直叫我阿丹,媽媽也可以這般叫我。
媚娘是睿太子的人,睿太子又這般看重媚娘,不惜親自去大牢裡救媚娘,媚娘說的老家,一定是大宛了吧。跟在媚孃的身邊,是不是就等於是跟在睿太子的身邊,突然做出的這個決定心裡沒有半點點的高興,終於可以在他的手下近距離跟着他,心裡有的卻不是驚喜萬千。一種油然而生的迷茫絲絲繞繞的纏在她的心上,前路,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光明,而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撲了進去。
“好啊,我也是想把你收在我身邊,要不然也不會救你。”媚娘答應的很是爽快,“不要稱呼我媽媽,叫我媚!我的名字叫媚。阿丹,嗯,這個名字不好聽,從今以後,你就叫啞,啞巴的啞!”
啞!
這個字就像是在赤裸裸的嘲笑她是啞巴不能說話般。
嘴角突然溢出點點笑意,萱萱點點頭,名字於她,就是一個帽子,可是適合的她的帽子早在她站在那個空蕩蕩的病房裡時,就不再有。
將一顆黑色的藥丸遞給萱萱,“將這個吃下去!”
萱萱雖然拿住了藥丸,卻沒有吃下去,而是疑惑的望着媚娘,似乎在問媚娘,這是什麼東西。
“能待在我身邊的人,不能不會武功,我也不會要一個庸人,你現在的體質已經過了學武的年齡段,吃這個要可以調理你的體質,不過,這藥有後遺症,這藥雖然可以讓你很快的變成一個人人可望不可及的武林高手,可是,你的功夫越高,也越容易走火入魔,它能引發你體內的潛在力量,也可以引發你的魔性。吃與不吃,你自己決定!我不會逼你。”
萱萱毫不猶豫的將藥吞下肚子。
“這藥吃完三個時辰內都會有種筋骨寸斷的感覺,不要害怕,死不了,忍忍就會過去。”見萱萱的臉上已經滲出汗水,媚娘掀開車簾似乎是有人將她扶下了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的在往前走着,萱萱覺得,馬車每晃一下,就有無數的針刺鋪天蓋地的紮在了她的身上,筋骨寸斷的感覺?分明就是噬心噬骨的痛,渾身的骨頭嘎嘣嘎嘣的響,就像是在一寸寸的斷裂,那夜看到三乞丐在那裡痛不欲生的自殘,她自己看的是雲淡風輕,可今天真正輪到她身上,才知道有一種來自於身體的痛,並不是內心強大就可以忍受過去,就像是無數的螞蟻一點一點在吞噬着她的身體她的意志,好想將頭撞在牆壁之上,好想暈死過去人事不知,她抱着頭緊緊的縮成一團,身體無法抑制的在顫抖,緊咬的牙關裡有血從脣縫裡緩緩的滲出。
不能動,不能動……她不停的催眠着自己,她害怕自己就像那三個乞丐一般去撞牆,她害怕自己稍微一動就會像傾瀉的洪水般再也剋制不住的瘋枉。
不要動不要動……
她忘記了念青,她忘記了睿太子,忘記了自己曾受過的那些恥辱與痛苦,忘記了自己曾經思念成災。她只是不停的,和大腦裡的那些螞蟻鬥爭,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三個字,就三個字:不要動!
似乎不動,就可以得道成佛!
三個時辰,對於現在來說就是六個小時,等萱萱那種痛感裡拔除出來,恢復理智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依舊還是在馬車上,可是馬車卻是停止不動的,側頭就是一盤菜一碗米飯。
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就吃,她好像幾百年都沒有吃飯了,那些可以夠兩個壯丁吃的飯菜,被她一會就吃得一乾二淨。
吃完飯,睡意襲來,只是一個呼吸,她便睡着了。
第二天媚娘又給她送來藥,重複着昨天的一切。
不過晚上吃完飯卻沒有像昨天晚上般得睡着,她想大便,掀開馬車簾子,發現不遠處全部都是帳篷,似乎新一個問題終於彈出,難道這輛馬車,是跟在睿太子歸國的車隊裡?
唔,應該是的,瞧,那些帳篷的最中間,有一圈的火把,裡面人影綽綽,還有女子唱歌彈琴的聲音。
萱萱扭過頭不再看,自己這個馬車和很多馬車一起在最外圍,下了車將自己的馬車做了記號又左右看了遍記住自己馬車的位置,這才一個人在夜幕的遮掩下向前走去。找了一個僻遠的小土坡,很順利的將肚子裡的東西排泄了出去,沒有擦屁屁的東東,不過有和媚娘對話時候的那些寫過的紙,也只能這樣湊合湊合,明天見到媚娘一定要和她說要給馬車裡備點手紙啊。
擦完屁屁卻覺得不對勁,似乎,似乎,前面有血,啊,不會是她的月事來了!無語望蒼天,她現在可是個男人呀,她腫麼向媚娘張口要帖司,沒有帖司,她又該腫麼撐過這七天的時間啊,最最當緊的是,現在天這麼黑,她都不知道褲子上有沒有血!
呈八字型走回馬車的萱萱,一爬上馬車就翻出自己口袋裡剩餘的那幾張紙,這麼硬邦邦的紙,讓她怎麼往下邊墊,最主要得是,這些紙,充其量也就能堅持一個晚上,明天,明天咋辦,還有後臺大後天。
萱萱突然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那些穿越到古代在男人世界裡女扮男裝的女子,她們究竟是腫麼面對自己這一個月來一次的大姨媽!
摸着馬車裡的被子,那雙三角眼在黑暗的熠熠發亮,被子很結實,又是在昏黑的視線下,所以拆開被子的一條小縫用了萱萱九牛二虎之力,手裡捏着掏出來的棉花,卻又迷茫了,總不能把這些棉花直接塞在下邊吧,額唔!
馬車裡團團轉了一圈,內牛滿面的拿起自己那個裝紙筆墨的袋子,如今只能那這個袋子湊合湊合了。裡面的東西掏出,又將棉花一點點塞進去,這些東西都沒有洗,尤其是袋子,隨身帶了這麼長時間,裡面不知道有多髒,可是現在,能有啥辦法,雙眼一閉,嘴角一抿,只能這般湊合湊合,還好有這麼個東西湊合,若不然她可真是哭都沒地哭去。
第二天媚娘又給她送來藥丸,馬車在晃悠,萱萱和在紙上寫出手紙兩個字,媚娘拍着額頭說是她疏忽了,隨即喊人遞進來一疊手紙。
媚娘臉上的傷已經結疤,依舊那麼猙獰,很奇怪媚娘竟然也不敷藥,也不戴個斗笠將臉遮住,這麼明晃晃的四處招搖!
“藥丸還要吃多久?”萱萱在紙上寫道。
“一個月!”媚娘今日似乎並不在狀態,說話也沒有往日那麼熱情。
“媚,一個月之後呢?”看出媚孃的心情不好,萱萱不僅沒有沉默,反而又繼續問。
“一個月,只要你能堅持下來,之後就會輕鬆好多。”媚娘擡眼瞟了眼萱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