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母后經常將她摟在懷中,雙眼含恨帶怨的望着遠方,那時的她並不曾看懂母后的眼神,她反而覺得母后那樣的眼神是一個至高無上的身份才能表現出來的,那樣的眼神是代表着一種特殊的尊榮。後來年歲漸長,才覺得母后那樣的眼神只是因爲宮裡其他的女人,是因爲父皇的那些狐狸精!那時候的她只看到表面,還不明白也不懂那種我愛着你你卻在心裡裝着別人的無奈與痛苦。
母后經常一邊爲她簪着發間的花朵一邊笑着嘆息,“我們的容兒,不知以後想要個什麼樣的駙馬!”
母后的嘆息聲悠長,總是讓她覺得母后是在那些奴才們面前說這話只爲打趣她,母后身後那些奴才們還順着母后的心意捂着嘴在笑。
她於是很生氣的揮舞着鞭子打在那些奴才們的身上,嘴裡欲蓋彌彰的吼着,“不許笑,再笑把舌頭割掉。”
花園裡立馬就靜靜的,連微風颳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她有些得意的仰頭,父皇寵她,母后愛她,她就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尊貴。她想殺誰便殺,想打誰便打,這就是尊與卑的區別。
她躺在花瓣層層疊疊鋪成的大牀上,嘴裡隨意哼着歌兒,她唱的歌聲音很好聽,母后說她唱歌時就連空中的小鳥都會爲她癡迷,聽過她唱歌的人沒有哪個人不爲她的歌聲而入迷,可是她卻不喜歡在人面前唱歌,那些歌女舞女們都是卑微的存在,她是天生尊貴的公主,她纔不要卑微的唱歌來取悅人。她喜歡這樣一個人躺在花海里唱歌,她會覺得快樂與美好!
不過此時她實在快樂不起來,母后打趣她的話被她裝在了心中,周圍所接觸的雄性男人都被她一個個思索過去,當然還包括她的父皇!似乎沒有哪一個男人能當的了她的駙馬。父皇雖然是天地間最尊貴無上的皇帝,可是父皇對母后不好,她可不要一個敢弄回很多狐狸精的駙馬,這個駙馬的問題讓她傷了很久的腦筋。
後來她問母后,可以不要駙馬嗎,因爲沒有一個男人是她理想中的駙馬。母后就笑,母后說她這麼小就開始想着駙馬,母后又和周圍的人打趣她。打那以後,她再也不想駙馬這個詞,哪個奴才敢在她面前蹦出駙馬這個詞來,她一定會割了那奴才的舌頭。
她見他的第一眼,那被她遺忘的駙馬二字像是紛紛揚揚的花瓣灑落在她的眼前。一直記得
世上的很多人都不相信愛情,更不會相信一見鍾情這種說法,世上的人都說她傻,她瘋,她是個不計一切手段得到一個男人的不要臉公主。
是麼?
是這樣嗎!
很多年很多年之後的她拖着千瘡百孔的心問自己,後悔嗎?重來一次,還會這樣嗎?
會吧,重來一次,還是會的,若那時,她想在他的心沒有刻上別人名字的時候遇到他!
她一直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站在假山後的垂楊柳樹下,柳絮飄飄,他一身白而無暇的身影迷亂了她的眼!
那時剛有人送了她兩隻兔子,一隻純白色,一隻純黑色,本是在殿裡玩耍着,可兔子竟然鑽了縫隙從殿裡跑了出去,她遣了所有人來追,一直追到假山這裡,已經抓住一隻小白兔,小黑兔不知躲在了假山的哪一個角落,那時她正火冒三丈的指揮着奴才們挖地三尺也要將小黑兔挖出來。
奴才們做事很粗魯,假山倒地時塵土漫天,她退了些步子,想着這些奴才都不想活了,等找到小黑兔就將這些奴才全部處死,小白兔在她的懷中掙扎扭動,一想到這個小傢伙抗逆她這個尊貴公主,心中便是憤怒的不行,掏出父皇在她生日時送與她的小金刀,她要把小白兔的腿砍下來。他就是在那時出聲的,她不知他在那飄飄的柳絮中站了多久,她也不知他的視線是不是一直盯着她。
他說,“姑娘,你砍斷它的腿,它會傷心。”
他的聲音潤潤的說不出的好聽,她還從來沒有聽過人叫她姑娘,她擡頭順着聲音望去,白色衣袂飄揚的他就好似天邊的一片雲落入她的眼底。
一眼一生!
她爲他從此沉淪!
她癡癡的盯着他,小兔子從她懷裡跑了她都不知,她喃喃着駙馬兩個字,生平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臉紅。
她其實給了他很多的第一次,但是往往這種第一次伴隨着的是最後一次。
那時的他剛被人稱爲玉人兒,那時候的他在整個貴家府中走動,她不知他的難,她也不知他的苦與委屈,她覺得他真適合玉人兒這個稱呼,她覺得他與她一樣是錦衣玉食,那時的她天真以爲世上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奴才,一種是主子,他當然是在主子的行列裡,因爲他是她的駙馬。
她滿街追着他的腳步,她不許他和任何女子說話接觸,因爲她的父皇每和一個女子說話,下一刻那個女子就被父皇納進房裡,她以爲天下的男人都是這樣。她見了他唯一一個貼身侍婢,剛見面她就下令將那侍婢處理,不過最後那是太監。他是她司容公主的駙馬她就差貼個公文公佈天下,沒有張貼公告是因爲那時候太小,不懂還有公文這種東西,當然也不懂結婚之類的流程,她只知他已經成爲她的駙馬,她要看住他不能和任何女人勾搭。那些看住他的奴才名義是她的,實際是母后給她的奴才。
她不得不承認,最初爲了與他在一起做了很多很傻很天真的錯事,比如說沒有告訴他就將他相依爲命的女婢發賣。
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其實不曾負過她,從來都是她一廂情願霸王硬上弓,一廂情願的愛他恨他怨他。
不過現在,現在終於好了,因爲她已經不再怨他恨他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