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伏魔梯
關上房門，墨羽滿臉疲憊坐下，倒了兩杯茶水，一杯遞給墨乞，自己一飲而盡。
飲罷，目光看向墨乞，溫聲道:“你且運功療傷，我一人靜靜。”
先前墨乞受了一名三重天黑衣人腳踹，此刻臉色仍舊蒼白，不運功將淤血逼淨，很容易落下舊患，影響日後修煉。
墨乞愧疚瞟了一眼墨羽，低聲應是，自行到牀榻盤膝運功。
墨羽滿腹心事，並未看見墨乞眼神，眼瞅天將破曉，自己卻不知接下來如何去做，身負重任，又肩墨乞性命，任何決定都得深思熟慮。
首先確定一點，無論孫祥義是逃離還是被擒，自己都得去找，一方面出於數月相處之情，一方面感其毫無保留將墨乞教到一重天大境，最重要的，是墨乞身上蛇毒仍還未解。
孫祥義逃離還好說，若真的被擒，靠自己二人，又如何去龍潭虎穴的血煉門救人?非妄自菲薄，依二人實力，只是螳臂擋車，蜉蝣撼樹。
救人講究直救與曲救，先者以力破之，後者以智謀之，基於此，天時、地利、人和皆算在內。
直救不考慮，曲救也希望不大。
血煉門作爲一方巔峰，又處南方魔教之巢，佔盡一切有利因素，相比較自己，孤家寡人，異鄉他客。
不知不覺，外面天際昇陽，旭光照射屋內一片光亮，外面街道熱鬧更甚。
墨羽收回心神，疲態盡顯，吹滅屋內燈火，閉目長嘆，想了半宿，得出目前確切思緒。
距離峰魔會還有五日，血煉門作爲大派，準備事宜定爲繁雜，周宥道與孫祥義積怨已久，斷不會草草了結對方性命，故而會有兩種處置。
第一種，秋後算賬，暫且關押，待峰魔會之後慢慢折磨；第二種，就有些陰狠，帶孫祥義到峰魔大會，於天下羣魔面前，羞辱致死。
自己二人目前能做之事，首先是去西街口等待，等兩日，無果便打探峰魔大會事宜，屆時，走一步看一步，看峰魔會有無機會。
至於最壞的結果，墨羽不敢想，亦不想去想。
墨乞臉色逐漸紅潤，期間吐了三次淤血，此刻正收功緩緩醒來。
酒肆、客棧人多口雜，加之魔教之人酷喜聚衆高談闊論，除卻宗門秘事，鮮有避諱，故消息之事，不需刻意打探，直接坐在一旁聽着就是。
小二敲門送進洗漱溫水，二人簡單清洗，披上襖袍，拉門朝一樓走去。
還在樓梯，喧鬧之聲便傳了上來，緩步細聽，多是葷話惡語，哪方勢力女弟子嬌俏、何人得了寶貝、某某結了血仇芸芸。
二人不適這種氛圍，下樓於數道目光打量下來到一處拐角座位，喚來小二報了菜單，叫了一罈酒。
周圍每桌之上都有酒，避免標新立異，只能順其風俗，眼裡充滿不善，舉手擡足儘量粗獷不羈，幅度大大咧咧。
不是發自本身，學起來盡顯生澀，引來衆人一陣鬨笑，指指點點，墨乞瞬間臉色漲紅，媼怒浮面。
墨羽桌下右腳踢了墨乞一下，示意稍安勿躁，這種局面正是他刻意爲之，故作姿態，使諸人放鬆對自己二人警惕。
到頭來，他們會認爲這只是兩個初出茅廬，隨門派來峰魔會見識的新奇，故而不會亂打主意。
果不其然，衆人話題很快轉移，完全忽視了墨羽二人存在，吃喝如常，交談無避。
飯菜很快上桌，酒也送了過來，二人正準備動筷之時，桌前光亮一黯，擡頭，只見一頭髮凌亂披散，身形瘦削，滿臉精明的青年指着墨羽對面長椅道:“兩位，這裡可能坐人?”
話是問話，身子卻不管不顧直接坐下，側臉朝酒罈抽動鼻翼，陶醉自喃:“嗯～上好的百花釀，有些年頭了。”
墨羽眼睛眉頭一挑，並未因對方無禮而怒，反而右手朝酒罈一拂，去掉封蓋，倒了滿滿一碗酒，將其推到青年面前:“既是好酒，不來一碗豈不可惜?”
青年面色一訝，上下打量墨羽，嘖嘖咂嘴，爾後哈哈大笑，並未動酒，一臉莫名來回打量墨羽二人，然後壓聲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聞聲，墨羽心頭一跳，面色如常放下筷子，本地人，往小說是魔羅鎮，往大說就是魔教，此人是何來路，有何目的一概不知，故而不能輕易作答。
嘴裡作吞嚥食物動作，藉機思考，很快便有了答案，墨羽拿起酒罈給自己斟了一碗，拿在手中道:“峰魔會盛名已久，身爲魔道中人，無論多遠，身處何方，不來走一遭亦是遺憾。”
這話說的同爲模棱兩可，多遠、何方二詞回答了青年問題，近是南方，遠是整個天和大陸，身份明確，目的也交代清楚。
青年灑然舉起酒碗，與墨羽碰酒，然後笑道:“既是同道中人，顧某便借酒敬小兄弟一碗，幹！”
“幹！”，墨羽毫不拖沓，碰過酒碗，仰頸一飲而盡。
至於墨乞，坐在一旁自顧吃着，不敢喝酒，目前他仍是一沾就倒，不似墨羽有了幾次喝酒經驗。
喝過酒，青年自來熟抱拳自我介紹:“顧長青，魔道散人。”
見狀，墨羽跟着抱拳:“墨羽，同顧大哥一樣，魔道散人。”
墨乞自是跟墨羽一個答案，簡單作了介紹，並不多言，一切以大哥爲主。
雙方算是相互認識，顧長青揮手招來小二，又加了幾道招牌菜，看出墨羽酒量不大，便沒再叫酒，自己斟滿一碗，笑道:“我這人不喜拘束，最愛交友，今日見兩位面生，遂起了好奇之心，勿怪，勿怪。”，話落自賠飲酒。
墨羽擺了擺手，再倒一碗酒，佯作酒氣道:“能結交顧大哥這等灑脫之人，甚好，這杯我敬你。”
一口一個顧大哥，喝酒毫不拖泥帶水，頓讓顧長青刮眼相看，談話間，小二將菜端來，擺滿一桌。
看着眼前豐盛，花費肯定巨大，墨羽看着顧長青打扮，不似富綽，倒顯得一些寒酸，當然，他不會以貌取人，反而更加謹慎。
顧長青拿起筷子，擡手扇着菜上熱氣，湊鼻一臉陶醉，爾後衝墨羽二人道:“來來來，此店的招牌菜，味道絕佳，趁熱吃。”
顧長青說完便大朵快頤，吃相豪放，一邊吃一邊咂嘴喝酒。
墨羽對此人愈來摸不清底細，衝墨乞點頭，二人動筷夾吃，不矯揉造作。
飯間雙方時有交談，多是魔羅鎮發生的一些趣事，墨羽也間接知道了峰魔會一些消息。
此次魔門頂級門派共來了四門，血煉門、合歡谷、幽鬼宗、萬毒窟，至於其它兩門的邪惡觀、陰傀閣卻不知爲何沒有派人前來。
除卻六大教派，剩下的都是一些中小型門派，起名千奇百怪，晦澀難懂，甚至，有些門派起名很是隨性，一聽就不正經，碧如尋歡樓、惡人堂、自在城之類。
峰魔會大概流程分爲三塊，先述，再論，後鬥。
理解起來就是各門各派先抒己見，將三年所遇矛盾、所見奇異以及正道動向逐一說出；然後由各派有份量之人討論，你一言我一語，得出最終總結；最後，便是解決個人或者門派間的私人恩怨，只要雙方均在場內，一方下戰帖，另一方必須接受，於各派作證之下相鬥，生死各憑本事，事後絕不能追究。
除卻這些，最令墨羽心悸的是參加峰魔會的資格，必須登上伏魔山，伏魔山有四條山道通頂，無有關卡，只要是魔道之人皆可上山，登頂，便可參加峰魔會。
然羣魔芸芸，能登頂者卻十命送一，四條山道，都由山石鋪成臺階，山腳到山頂總共兩百塊，登山者，必須殺夠十人之命，纔可有資格參加大會，故而十命送一人。
每次大會，各條山道涌有數千人想要登頂，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灑血山道，最後登上去的，也不過寥寥百人而已。
爲何如此，一方面是那些無能力報仇，想通過峰魔會來了結恩怨的人。另一方面，登上伏魔山對魔道之人來說，是種莫大榮譽，于山頂刻名，揚名立萬，直接可加入那些頂級門派。
登山之路，以命爲賭，搏榮譽、通大道，鮮血淋漓，染紅整個臺階，故而將此稱爲“伏魔梯！”
聽完整個峰魔會介紹，墨羽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有股熱血豪情，更多的還是恐懼心悸。
至於墨乞，早已面色慘白，沒了吃飯胃口，對魔道之人更加忌憚，瘋狂，人命如草芥，太瘋狂了！
顧長青看着二人神態失笑，端起一碗酒，望着街道外愣愣出神，喃喃自語:“生不枉我魔中人，伏魔梯上伏魔名～”
話語很輕，並未被墨羽二人聽見。
墨羽壓不住心中那股躁動，擡手想倒碗酒壓壓神，發現顧長青在旁發呆，疑惑問了聲:“顧大哥?”
一連喚了三聲，顧長青眼睛一抖回過神，掩飾起那抹情緒，笑看墨羽道:“怎麼，小兄弟想登那伏魔梯?”
聽此問話，墨乞臉色一變，轉頭看向墨羽。
墨羽緘默，仰頸喝酒，酒盡低嘆一聲:“心有所想，徒耐實力不允許，故而三年後再說。”
顧長青聽了墨羽答案，眼底滑過一絲失望，頓時變得興致缺缺，擡手喚來小二，甩出一錠白銀，然後衝墨羽二人抱拳告辭，起座離開了。
一如來時，走的乾乾脆脆，小二找了零錢回來找不見人，只能交給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