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火燎空
墨羽看向李庚宇，發現對方滿臉戚然，眼睛發紅，鼻翼一抽一抽，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墨羽大概能猜出一些，李庚宇空有一身武力卻不得發揮，這次戰鬥至關重要，可以說是崆峒諸位長老最後一次並肩作戰，錯過，會是一生的遺憾！
安慰人的話語墨羽並不擅長，沉重走到牀榻前，輕道:“李叔，活着就有無限可能。”
李庚宇眼底晦暗一閃，喃喃唸叨墨羽這句話，最後搖頭閉眼，兩滴淚水自雙頰滑下，擺了擺手:“你小子真不是安慰人的料，好了，我想獨處思靜一會兒。”
墨羽無奈哂笑，李庚宇不是那種想不開而自尋短見之人，加之方纔話語或多或少令其有所感觸，不需擔心。
輕步退出，並未看見隱子回來，應是半道被王庚澈撞見給使喚了去，這也不錯，圓了隱子多年心願。
“大戰在即，我也得調整一下狀態纔是。”墨羽回到客房，歇身上榻，盤膝進入禪坐狀態。
源源不斷的內力開始喚醒，沿經脈流淌，五臟發熱，六腑通暢，雖不能使境界更上一層，卻可使狀態保持巔峰。
隨着心湖平靜，對劍道感悟之意境亦漸入狀態，玄之又玄，腦海中一柄黑劍應然矗立，懸浮於空，劍吟不絕，一圈圈黑色波紋朝四周盪漾，正是幽泣！
進入劍馭之境已有些時日，想要更加精進，必須不斷與劍共鳴感應，什麼時候水**融一體，便能翻身直上突破御劍境界。
一呼一吸，一吐一納，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門外傳來隱子叩門聲音:“墨羽，墨羽……”
墨羽收功而起，輕盈下地打開屋門，隱子情緒比較低落，不問可知是已經知道青峰攻山一事。
“長老都準備好了，如今崆峒所有子弟都聚集在中央廣場，就等你了。”隱子提了提身上包袱，腰間佩劍。
“好 我們走吧。”墨羽將門關上，隨隱子朝院外走去。
院內其他屋子都是緊鎖，李庚宇應該也去了，如此一來，至關緊要的時刻就要開始了，成與不成，都看他墨羽所爲。
不經意將手心冒汗擦去，墨羽隨口問身旁隱子:“你且說說準備情況，我再確認一番。”
隱子知道事關重大，先自心中回想一遍，然後慎重回道:“崆峒尚存弟子一百六十人左右，長老十位。在得到命令後，四十名弟子負責砍伐山上溼木，共計二十棵，半抱之粗。”
“接着，二十名弟子隨王長老去寶庫整理，普通秘籍與紙質銀票分發給各名弟子，記錄在冊，重要之物則由王長老與掌門分配。”
墨羽讚許點頭，這兩點崆峒做的很是到位，沒有值得補充之處。
見墨羽沒有打斷，隱子便繼續邊走邊說“除此之外，六十名弟子負責搬運乾燥燃物到各個屋舍，填充同時澆上火油，各備兩根火把。”
“可曾留出供我們逃脫路徑?”墨羽忽然想起一點，若是全部封閉，就會形成引敵不成焚自身之尷尬局面。
“放心，這點王長老已特意吩咐過了，每一細節都由他老人家親自督辦，兩條通道十字交叉，隨便選擇。”隱子目露崇拜，王庚澈已深刻他心。
墨羽點頭，王庚澈做的很好，考慮的也比他更周到，看來日後還得好好反思纔是。
“最後，剩下的弟子聚在一起製作人形木傀，個頭和我差不多，穿着庫房那些閒置衣服，看起來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這段話隱子是笑着說的，但墨羽聽的很不是滋味，哪有什麼閒置衣裳，多半還是崆峒那些陣亡弟子所留。
不想隱子繼續難受，墨羽視線落向隱子包袱，轉移話題道:“錢背的多不多啊，夠娶媳婦不?”
一聽這話，隱子雙頰頓飄緋紅，左言右顧，說話都不利索。
墨羽笑了，心中更是沉重起來，隱子這種反應說明其已有所喜，若他失誤半點，便會讓隱子這類人抱憾終身。
“對了，上山這麼久，怎沒見到家眷之屬?”墨羽側頭看向隱子。
“噢，那些人於交戰前半月已被安排去了其他鎮子。”隱子隨口回答。
原來如此，墨羽心中稍鬆一口緊張，老弱婦孺是交戰避諱，只要他們安置妥當，則後顧之憂盡去，香火留傳。
且行且談，天色逐漸暗淡下來，二人不得不加快腳步，半刻後趕至中央廣場。
中央廣場其實就是議事大殿下面那塊圓地，面積很廣，一百六十名崆峒子弟靜默站立，持兵負囊，滿臉肅殺。
崆峒掌門站在廣場盡頭高臺之上，僅存九位長老橫排靠後。
墨羽到來時便感受到了萬衆矚目，一道道目光意味複雜，隱子悄然退下歸隊，獨留墨羽一人。
王庚澈與李庚宇遙望點頭，墨羽眉頭一挑，目光凝重從場內每一人面孔看過，不說全部記住，但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崆峒弟子表情最多的是奮不畏死，一部分是決絕悲慼，少部分是惶恐不安，隱子站在最後，眸中閃耀的是堅定。
墨羽深呼一口濁氣，毅然穿過廣場，登上高臺，於崆峒掌門身前站定，抱拳行禮:“墨羽定不負衆望。”
“嗯。”
崆峒掌門淡淡點頭，在外還是很有威嚴，負手環視諸人，鏗鏘道:“今日乃我崆峒生死存亡之際，本座不屑矯情多說，只一句話，”
場下弟子神情激動，灼灼上瞅，崆峒掌門震聵道:“生，不忘我崆峒威名！死，不負我崆峒錚骨！”
“崆峒！”、“崆峒！”、“崆峒！”……
所有弟子右手揚拳呼喝，情真意摯，帶動墨羽心底亦是蠢蠢躁動，佩服滋生，各位長老忍不住遮袖抹眼。
待激情冷卻，崆峒掌門擡手虛壓，場內寂靜，崆峒掌門手指墨羽:“此子名喚墨羽，是我崆峒生死恩人，其不顧青峰包圍阻撓，隻身上山告予，同我崆峒患難同渡，本座希望你們至死都記住這份恩情，沒齒不忘！”
所有人目光再次落向墨羽，不同先前，這次每人都帶着震撼與感激，躊躇難語，最後皆抱拳低頭:“吾等沒齒不忘！”
墨羽心情複雜，感動同時也感受到了生命重擔，抱拳回禮。
“墨小兄弟。”
忽然，一聲低喚自身後響起，墨羽聞聲回頭，發現早上與他爭辯的黃庚日正尷尬站出，愧疚揖手:“早上是老夫愚鈍，多有冒犯，還請你莫多介意。”
這一舉動明顯出乎諸位長老意料，通過崆峒掌門與王庚澈驚愕表情可以看出他們並不知情。
知錯者善莫大焉，墨羽頓消芥蒂，上前兩步扶起黃庚日:“黃長老客氣，這件事晚輩亦有不妥，年輕氣盛，激動了些。”
場合特殊，二人寒暄幾句便歸於正題，崆峒掌門帶着墨羽落座，然後將主導權交出。
墨羽仰頭觀察天色，漸入夜幕，自懷中摸出一塊絲布捏着。
諸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出言打擾，靜靜等待。
等待容易考驗人之心性，快接近半個時辰後出現議論，崆峒弟子席地而坐，低頭交耳。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夜色即將籠罩，幾位長老也開始急躁，王庚澈閉目養神，李庚宇關切而望，崆峒掌門眉頭微皺。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墨羽指間那塊絲布開始微揚，應然，墨羽凜神站起:“是時候了。”
一人動而衆人動，崆峒弟子盡數站起，各位長老亦圍在旁邊，墨羽甩手將絲布扔在空中，悠悠揚揚，絲布隨風遠去。
“砍伐溼木之人聽令！”墨羽揚聲低喝。
應然，四十多名弟子站出隊列。
“兩人一組，速去將溼木起煙，煙起而人歸，不得拖延！”墨羽吩開始下令。
二十棵溼木在伐好後便置於崆峒山四面八方最爲顯眼之處，下面壘着乾草堆，點着就會使溼木冒起大量白煙。
“是！”四十名弟子拔身朝四面奔去。
人心浮動，焦躁等了半刻，見崆峒山四周冒起沖天白煙，墨羽趕緊下達第二道命令:“拾柴澆油弟子聽令！”
話剛一落下，六十多名弟子齊踏站出。
“爾等速速去投擲火點，火起而人歸，不得有誤！”墨羽凌厲盯瞅。
那六十名弟子有一瞬間遲疑，畢竟這火一放，整個崆峒山便會成爲火海一片，磚瓦不存。
“還不快去！”崆峒掌門適時低喝。
“遵命！”那些弟子忙不連跌離開，與此同時，先前離開弟子急奔歸來。
火油除過澆在屋舍外，還以長布連接各屋，布同樣澆了火油，如此便不需一間間去點屋子，只要布燃則會全燃。
兩炷香時間後，紅豔之火竄天而起，四面八方，入目皆是火光，夜幕四合卻被映成了白天。
火一起，墨羽眼角餘光朝諸人掃去，發現崆峒弟子皆低聲嗚咽，各位長老扼腕長嘆，崆峒掌門擡頭望天，脖頸青筋緊繃。
唉，墨羽只能心中嘆息，沒有辦法的辦法，時間緊迫，只能以重餌才能誘惑青峰派上山。
不多時，放火弟子哭泣而回，墨羽強忍悸動，高聲道:“橫風即臨，所有人點燃火把，各持兩根，將那些木傀同樣處之！”
“譁！”、“譁！”……
一時間，四五百把火把霹靂點燃，人影攢動，所有弟子出動去裝弄木傀，因爲木傀分散在廣場裡外數百之多，每個木傀左右手間距兩米，各綁火把。